星期天的清晨应当被分配给柔软的被窝,但是对于习惯早起的我来说,被窝的吸引力远没有楼下那台电话大。
K所说的三天内,应该是包括今天吧。
虽然K也是一贯奉行deadline准则,但也难以保证他今天不会打电话过来。
我对他在美国时能随时随地打通我身边公共电话感到惊奇,不过到了日本,自然没有那么多公共电话让他来拨打。
心情开始好了起来。
父亲早早起来,在我还没有走下楼梯时,我就闻到了一阵阵烤鱼的香味。
自己又能够享受不用做饭的那份闲暇时光,但更宝贵的是有父亲能陪伴在身旁。
在俄克拉,我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外公和艾琳娜阿姨坐在一起吃饭的那段时间。
凛提及了
吃过饭,洗过碗,父亲才缓步踱出门外,和凛他们出去购买园艺用品。在出去之前,还问了我女儿节想要的礼物。
马上就要到女儿节了,虽然我一直不是很了解旧历纪念的规律,只能通过日历来了解这些传统节日的时间。
心血来潮地跑到阁楼里,寻找着收纳起来的雏人偶。
女儿节的雏人偶还在收纳柜之中,是父亲在我回来的第一个女儿节时给我和优纪购买的节日礼物。
人偶有七层,收在四个大收纳箱里,这样豪华的雏人偶套装,我在看见第一眼时,就对她们印象深刻。
没有女生不喜欢那整齐精致的人偶。
雏人偶在一年之中,只有女儿节这一天才被拿出来摆设。美国没有这种风俗习惯,但我很喜欢这种节日小玩偶。在我还没有来到俄克拉时,家里就有雏人偶。外祖母留给母亲的那套小型雏人偶很简单,和这套人偶相比,衣服的花色也不甚鲜艳。
我还记得四五岁时自己曾偷偷地把人偶从坛上拿下来,独自玩耍的情景。
三个宫女是天皇和皇后的女儿,五人乐队是她们的五胞胎弟弟,左大臣是爷爷,因为没有人扮奶奶,就只好让右大臣扮奶奶了。一个热闹的大家庭。
当时作为独生女的我自认为在三姊妹中,是最中间的那个,把假的糕点当做蛋糕,分给姐弟八人吃,姐姐应该被尊敬,妹妹又喜欢偷懒,所以,每次都是我来分配蛋糕,比起一个人吃大蛋糕,我更喜欢大家一起来分享小蛋糕。
那套外祖母留下的人偶早已不知所踪,我倒是很想再看她们一眼,曾今询问过父亲,只是他也不曾记得。
首先,我把最大的盒子拿了下来,打开了绕在上面好几圈的绳子。
大盒子里还有很多小盒子,拿出其中一个,把人偶拿出来,小心地掀开包装袋,是穿着十二衣的皇后。
楼下的电话铃声响了。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十点二十五分,和昨天一模一样。
这个男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如果不是任务所需,他会凑出最漂亮的数字出来。
在储物箱的旁边坐着一只泰迪熊,比起巨大的储物箱,这只泰迪熊很是小巧可爱。
他被透明塑料袋包裹着,两只乌黑的眼睛哀求似的盯着我。
在女儿节结束的时候,我在收纳雏人偶时发现了这只泰迪熊。
那是凛的六岁生日礼物,毛茸茸的身体很是让人喜爱。
自从熊的背部被士郎划开一个口子后,他就一直默默呆在这里,知道我发现他,他背部的伤口才得以愈合。
自然,凛已经脱离了需要抱着玩偶才能睡觉的年龄,我也不是那种没有玩偶就睡不着的人。但我知道,自己内心渴望着能够一直抱着这些玩偶,抱着他们看书,抱着他们睡觉。
六岁以来我几乎没有和他们接触过,似乎自己不论到了什么年纪,这些玩偶都对我有莫大的吸引力。
电话铃还在响着,虽然已经因为无人接听而挂断过一次,留言机里却没有出现任何声音。
抱着泰迪熊,我缓慢走下楼梯。
我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下楼,电话声仍旧不断,铃声一度中断过几次,但是每次都能再度响起。K一定是要等到我接电话为止。
把泰迪熊放在沙发的靠背上,希望他乌黑的双眼能够见证这一切。
自然,分开的过程是缓慢的,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自然不想这么快和泰迪熊分开。
电话铃忠诚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闭嘴。我拿起电话筒,让电话闭嘴。
“亲爱的安娜西塔西亚,我应该没有搞错今天的日期吧,今天应该不是11月7日,或者是10月25日。”还没有等我把听筒凑到耳边,对面就传来了声音。
对面的声音似乎充满着愤怒,在说ноябрь这个单词时,他的舌头颤动的厉害。
我有些不知所云。
“有话直说吧,我现在很忙。”我平静地回答着,用的是标准的美国话。
“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会在三天内给你打电话的。”他换回了南部口音严重的英语,低沉的声音比以前更加沙哑低沉,好像是从古井深处传来的声音。
“我知道。所以我从楼上下来接电话了。”我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
“是吗,以后还是快一些比较好。”机械处理后的声音开始平静下来,我暗自松了口气。
“说起来,日本的邮政行业不是很发达啊,我的信要在下午才能寄过来,记得准时接收。”
“我知道了。”我自然是知道由于新宿最近治安不好,警察的活动也更加频繁。
“对了,需要原材料吗,日本的原料可不好买,毕竟巧厨难为无米之炊,是要长菜还是要短菜,要不要鸡蛋?。”他的口气回归到了日常那种戏谑的状态。
“等你具体任务下来再说吧,”我有些头疼,“夏天快到了,现在把原料寄过来会变质。”
原料自然是武器,在现在这个多事之秋,我自然不想把大量的武器存放在家里。
K是保守主义者,只要是对任务有帮助的工具,他都会毫不吝惜的给我准备。
我看着沙发上坐着的泰迪熊,想起了阁楼上的那一套雏人偶,那里面有外公留给我的雷明顿M700。
“那好吧,不过我也是很忙的,可能很久才会再给你打电话,那时候任务无法完成不要把责任推在我身上。”他的语气趋于严厉。“据我所知,艾德给你留下了一条上好的长菜,没有调味料的话,长菜也不会好吃,不如我寄一些调味料给你吧,独家调味料,比市场上卖的更好。”
我非常震惊。
在我回来时带上飞机的那条枪被我细细分解,因为外公有所改造,零件比普通的制式枪要多,至于分解不了的枪体,我把它伪装成小提琴。
自然没有人怀疑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带着一把威力巨大的狙击步枪。
只是机场的安检太过于严格,我没有办法带上子弹。不过我并没有难过,只要带上这把枪就可以,她是外公留给我的回忆,我并不是用她来杀人。
只是现在,她必须得去夺取别人的生命了。
我自然是不知道K如何神通广大,得知我把这把雷明顿带回了日本。
今天的自己比昨天更加害怕k。
“在此之前,我想说一下我的条件。”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之后用力咬着下唇。自己的声音似乎是别人在低吟着。
“条件?有意思,你是说报酬吧。和之前一样,先付三分之一,再付尾款,不过这条命比之前那条命值钱不少,你现在就可以收到五千美金。尾款我会在之后及时给你,当然是任务完成之后。”
两年前的尾款只有一千美元,我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廉价的生命。
“我不是说钱的事情,是别的要求。”
“难道要林肯的加长车来接送吗?这或许有些难。”
真是无聊,我甚至能看见他那扭曲的笑脸。
“我是说地点,地点太远我不会去做的,我无能为力,就算是你逼我也不行。而且,在完成这次任务之后,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我自然是知道,K不会用飞机把我接去阿肯色州,或者要我去北海道,一定是因为任务目标很近,所以才让我来做。
或许,看我的身份容易掩藏,也更加好欺负。
外公曾今在喝过一瓶朗姆酒后和我说,他的同行很多,甚至一个城市里的同行可以在教堂里组成一个唱诗班。
“以这个国家为标准吗?”
“对,要能当天回来。”K一定身在日本。
“这没问题,大概是西北十二号街到百老汇的距离。”他似乎在思考着,“如果是坐新干线的话你完全可以上午就回来。”
看起来K对日本也算是有一些了解了。
之后的交谈大多是在打着掩护,K总是在话语中间透露着目标的信息,这让我不得不去认真听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倒是老奸巨猾,来到了一个新地方后没有像在俄克拉时的那样直话直说,自然,很多话我选择性的忽视了。
“这次比上次还简单,放轻松,我的小公主。”
“这次我不想在听你提及目标的信息了,这会让我分心。”目标一词我是用俄语说的,听起来十分别扭。
K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和我介绍了目标的一系列情况,包括姓名,年龄,住址,工作等等。
我对那位大哥哥十分了解,我知道他小时候叫麦克,22岁在麻省理工的机械工程专业获得硕士学位,甚至知道他由于小时候的感情经历有恋童癖,现在没有女朋友。
我再也不想把子弹打入一位常青藤联盟学生的脑袋里。
万圣节那位大哥哥留给我的影响现在还没有消失,似乎是为了不打扰我接受任务,他没有出现在我的身边,我开始为他价值一千美元的生命感到惋惜。
“好吧好吧,”他有些扫兴的样子,“大概下午邮件就会寄到你家,你最好亲自接手,我相信你的信用,也相信你的理智。”这是他第三次确认,他的语气趋于认真,折枯枝的声音变成了砍树枝的声音。
“了解了。”我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既然他已经都给我安排好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好操心了。
当然,也就没有什么拒绝的方法和意志了。
这次他没有再说什么调戏的话语,等我答应过后,匆匆挂断电话,滴度声在我耳边环绕。
这倒是在意料之中,每次打电话,通话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自己似乎开始坦然面对K了,左手的话筒平稳地盖在电话上。
我很少暴露出自己的惯用手,不知不觉间,左右两手都能够流利的书写单词,握住刀叉。
只是左手还不会使用筷子,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我才会用上右手。这是外公告诉我的生活知识,不要暴露自己的惯用手,自然,这项生活知识用起来十分的不便,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
沙发上的泰迪熊处变不惊,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大哥哥从楼上下来,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不用担心好吗,我能解决。”双手开始握紧拳头。
似乎是对他们说的,似乎也是对自己的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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