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做菜我还是蛮有信心的,看着一家人默默的吃着午饭,我知道,自己的料理得到了肯定。
刚开始来到这里的我一度想找份工作,毕竟当时外公刚去世,自己对父亲也有一些排斥,对于父亲的补贴也不想收下。
那几个月我把父亲给我的钱都交给了凛,毕竟她才是父亲一直照顾着的女儿。家庭的开支大部分还是在花着外公的遗产,以及K给我的报酬。虽然不多,也足够让家里添加了一台大屏电视机,我对那台小的不行的电视机持拒绝的态度。
我一度认为K给我的报酬太少,毕竟人命不可能只值一千美元。外公的遗产本来十分丰厚,也原本打算全部都留给我,但是那些突然出现的亲戚们带来了能说会道的律师,把半英亩的地钱和一台拖拉机留给了我,然后好心的帮我卖了。
自然它们的售价不值一条人命。
我曾今想拒绝那份报酬,但K劝我留下,用着给我寄S&W手枪时一样的手段,似乎我不收下也脱不了杀人的关系。
最后,我还是用了那笔钱,因为飞机票需要六百美元,外公的“遗产”也就八百美元,并且,对于一个陌生国家,我总要有些准备。
父亲慢慢咀嚼着秋刀鱼,似乎要把所有的汁水全部榨取出来,对于不会吃鱼的我,想象着没有去除内脏的秋刀鱼腹部所挤出的汁水,就失去了大半的食欲。
刚来到这里时,父亲只是认识我,我甚至不认识父亲。
凛怯生生的在父亲背后看着我,士郎在凛身后搭着积木,没有抬头。
当时的自己觉得不能够融入这个家庭。
我对父亲当初把我送到外公那里并不怀恨,甚至在这些年还一直保持着一些对父亲的眷恋。我知道父亲有自己的苦衷,外公和我说过,只是没有说明具体的情况,说我太小,不能理解。
这世上没有不能被理解的苦衷,只是有些东西不能够被说出来罢了。我自然是相信外公。
刚开始的生活难以让人觉得舒适,不是因为物质条件,而是因为强烈的不适应感。
我一度用来纠正外公日语发音的纯正日语被人认为美国腔严重,那归国子女的身份也一直被同学们关注着。
最主要的是自己刚刚来到这里时那口无遮拦的习惯,让教授我们英语的老师十分尴尬。
现在还算温柔的眼神在刚开始被认为是杀气十足,自己的脸属于那种不是十分混血的类型,倒是很想本土日本人,只是瞳色并不是纯黑色,我两只眼睛的颜色不相同。
外公的深蓝与祖父的纯黑,造就了自己的绛紫色和黑色。我顺势看了一眼默默吃饭的凛,她的眼睛就像两颗闪着光芒的黑曜石,一边的士郎眉毛微微翘起,刚刚分享完游乐园经历,眼睛里满是兴奋。
被士郎感染,凛也微笑着,我敢肯定外公在的话,一定也会笑起来。
我也笑了起来,士郎更加有干劲,开始说起了幼稚园的事情,我看了眼父亲,虽然嘴角微扬,他的眼中还是那种沉静。
到美国时的我认为美国是外国,到日本时的我认为日本是外国,一直在外国的我,身处在外公的农场与这不大的小屋里时,没有了身在异乡的感觉。
甚至,连身后的那位大哥哥,也是原来的感觉。
吃完饭时,那位大哥哥已经消失,我知道,他会再出现。
洗完碗筷,凛走出厨房,再度开启了电视机,她一般在周日学习,坚持自己的deadline准则;士郎早已跑到自己的房间睡觉,父亲应该在陪伴着他。
很少看见父亲陪伴凛,更没有怎么体会过被父亲陪伴的感觉。
电视里播放着高中生少女失踪的事件,我默默的紧了紧手腕上的手表。
我把注意力从电视和电视旁边的那位大哥哥那里移开,来到院子里,准备修理一下苗圃。
似乎夏天都要来了,金盏花,矮牵牛,还是向日葵?感觉爆红竹也不错。
那鲜艳的红色就像是飞溅的鲜血。
大哥哥“走”了出来,微笑着欣赏我打理着的园圃。
大理花怎么样?看见大哥哥微笑的样子,我默默拒绝了这个选项。
为什么那么多花都是红色的,大理花的红色就像是凝固了的血液。
百合在春天后播种似乎也来的及,我默默确认了这个选项。
园艺是从外公那里学来的,他说这会减缓压力。
自然,我选择性的遗忘了K,毕竟面对他也只能是自我安慰似的相信水到渠成的美好结局,面对眼前和蔼的大哥哥,我也只能忽视。
园圃真的能让人放松,我开始相信外公所说的那些话了。
看着眼前松好的泥土,我想起了之前看过的园艺书上写着的培养土。
似乎没有培养土就不能播种,真是娇弱的生命。如果是要买园艺用土最好是到较远的园艺用品店去买,比沃尔玛便宜,明天和爸爸一起去吧。
虽然我会开车,但我并没有驾照,没有人给十七岁的少女颁发驾驶证。
大哥哥看着他身后刚刚下来的父亲,慢慢走近了屋内。
我闭上眼睛,关闭自己眼睛的开关。
“拜托,赶快消失。”我在心里默默强迫着自己忘记他,对着十五岁和六岁的自己这样说着。“忘记这一切,把不想想起的东西都盖上盖子。”
耳边响起无数盖子打开的声音,最终我放弃一般地睁开了眼睛。
所幸,大哥哥离开了,似乎是嫌弃这里的屋子很小。对于六英尺四英寸的他来说,宽敞的客厅还是太小了。
忘记不愉快,想起好事;心里还在念着咒语。
似乎好事也不是那样的多,和外公在一起的日子里除了外公和艾琳娜阿姨,似乎身边都是敌人;现在,在日本,情况也没有怎么好转,自然,最难对付的就是那个家伙和K了。
当然,现在自己有了这么多家人,父亲也在一直保护着自己,虽然最近面临着一系列问题,也终究不是不能解决。
在园圃忙活了一下午,能够感觉到汗水将衬衫给打湿,即使是在太阳下,我也很少穿短袖衣服,因为自己工作时,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就会比较明显。
凛放下手中的遥控器,看着坐在旁边的我,饱受凛视线洗礼的自己注意力早就不在电视节目上。
“怎么了?”我试探地问着。
凛将视线转移到了电视上,双手绕在一起,大拇指轻轻搅动着,轻声回答“没什么,只是看见姐姐你一身汗。”
“刚才在外面翻土,准备种一些花,冬天的花活下来的不多,我都给铲掉了。”我捋了捋被汗水粘在一起的发丝,眼睛开始偏向凛。
“姐姐你不去洗澡吗?”凛看向我,视线正好交错。
“现在洗不是太早了吗,我晚上还要做晚餐。”
“让爸爸来做吧,我倒是很想爸爸给我们做顿饭来着。”
“姐姐做的不好吃吗?”我开着玩笑,却是用有些难过的口气说着,装作委屈的看着凛。
“没有啦!”凛双手摇摆着表示否定,“姐姐最近太累了不是吗,应该多休息,之前还在学校昏倒来着。都是大人了,要照顾好自己。”她好像教育一般的说着,语气却是止不住的难过。
“不会的,姐姐好着呢,”我弄出一副神采奕奕的表情,就像动漫角色头上写着一个power up的buff,“不过,凛,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学校晕倒的事的?”
“老师给爸爸打电话了,爸爸对我说了,要我和你说一下,关心自己,不用担心太多事情,有什么问题可以和他说。”凛一副担忧的表情,将电视遥控拿起又放下。
“姐姐,你最近不是还有学园祭的事情要办吗,家里的家务我可以帮你的,如果说我做饭不好吃,让爸爸做也行啊,不要一个人把所有事都给包了。”
“我也只是随便打扫一下,再做一下饭什么的,家务哪有你说的那么累,而且学园祭只是做些书面整理工作,没有什么繁重的事情。”
凛自然是一脸的不相信,只是看着我神采奕奕的样子,也只好叹了口气。
“真的,姐姐,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里,我知道你最近肯定遇到了什么难题,我虽然不一定能够解决,但是说出来,我们可以商量啊,而且爸爸肯定有方法的。”
“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啦,硬要说的话应该是花圃的问题,要到比较远的地方去买培养土,顺便买上要种的幼苗。”自己正好为花的品种苦恼,正好借此和凛交流一下。
“那我们要种什么花?”凛突然打起了精神,这让我很惊讶,虽然她向来喜欢花,但是这翻书一般的翻脸速度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没有什么想法呢,”我看着凛,她一脸的期待让我难以收回话题;“要不种百合怎么样?”
“百合?什么百合?”
“白百合怎么样,也不是那么难养。”
“可以啊,”凛看向外面,似乎在思考着,“我觉得还可以种一些紫罗兰,桔梗和夏瑾也很好看。”
“金樱子怎么样,”我看着眼前的园艺书籍,将一张图片指给凛看“这种花要求也不高。”
“好啊,我还想看木槿和蔷薇,不过蔷薇现在种得到明年才能开花啊”凛开始自顾自的说着。“要不我们把冬天那些还没有枯萎的花株再种回来吧,就这样抛弃感觉很可惜。”
凛一直喜欢着各种各样的花,在她看来,这是大自然宝贵的馈赠,也就是上帝的礼物。
“那明天我们和爸爸一起去买吧。”和凛交流自然以我的认输告终,我对花品种的了解大部分来自艾琳娜阿姨,远没有凛懂得多。
“那好,明天我们一起去,春天樱花没怎么看,夏天的花可不能错过。”凛的眼睛里闪着小星星,把之前的担忧一扫而空。
如果说凛这是在防止我担心而强作高兴的话,我是不相信的,毕竟她才十二岁,绝对不会想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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