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学生会里陆续收到了各个班级和社团各自决定的文化祭展览方案。由于近藤前辈严肃的风格使然，一些较为奇思妙想的项目都没能通过学生会的审查。比如魔术社，本打算在运动场令一列列车车厢出现再消失；又比如舞蹈社，他们提交的原案是占用中庭并配合其他社团做一场二百人的表演。但这些，都被近藤前辈用“届时，现场秩序的维持将难以保证”的理由加以拒绝。
于是，在各个社团隐隐对近藤前辈怀有不满的背景下，大多数团体都只能拿出见张摊位这种最为通用的文化祭方案提交上去。店铺这种方案，材料自备，自负盈亏，学生会管理起来也足够方便。所以，一些偷懒的社团从原案被打回后，也并没有再花时间修改原案到近藤前辈能够接受，而是直接拿出了这种万金油方案以匆忙过审。
但是，随着店铺的增多，相应的问题也随之显现。如果卖的东西不足以吸引顾客，那么，开这个店铺的意义何在呢？并且，店铺也有一些传统的经典项目依然在延续着强势，比如狭衣祐太前辈的五味冰淇淋第三年继续售卖，再比如今年的料理研究社和花道社，一新一老两位社长——高仓缘前辈和清水和子前辈将联袂制作和风料理，同样可以报以相当高的期待。
“渊子，看看这些补交上来的摊位申请吧。”奈惠将一小叠纸交给我。“这些店铺开则开矣，卖的东西却令人丝毫提不起兴趣啊。”
匆匆扫过这一叠申请，售卖内容的确并不亮眼。普通的苹果、布偶熊、五味水（实际上就是水中加糖、盐、白醋一类）等等，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亮点。我心中不由得也对死守章程的近藤前辈莞尔，感叹她对此次文化祭的确有些过于压抑了。
旋即，我又想起了那位看上去玩世不恭，实际上精明过人的植野胜人前辈。他送给我两句话，一句话是“青春只有一次”，第二句是“不要后悔”。那么，一旦这些不得不平凡的摊位，因为近藤前辈而失去了一次宝贵的文化祭参与机会的话，对于他们又是怎样的感受呢？尤其是今年和近藤前辈同级的人群，他们更多的是遗憾吧。
于是，要想一个怎样的手段去暗地帮助这些社团呢？
“奈惠，假设文化祭上，这些摊位真如申请中所言，默默地售卖这些不起眼的东西的话，两天的文化祭下来，他们能卖到多少钱呢？”
“如果没有口碑，又不加宣传的话，恐怕卖不到多少钱吧。”奈惠想了一想。“就比如这个苹果摊，苹果谁都能买到，他的苹果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此，销售量不太能指望上呢。”
“奈惠，刚才，是不是说到了‘特别之处’？”
“怎么？”
“这就是做下文章的地方啊。”
“我不是很理解啊，渊子。”
“这样吧，假设我们要在文化祭上卖苹果，我们的货源，是超市里随处可以买到的，中等价位，品质也差强人意的苹果，那么，我们应该把苹果定在哪个价位卖出去呢？”
“大批量购买的话，从超市上一级的批发商那里倒是可以拿到比超市优惠一些的价格，那么，在摊位上零售的话，应该和超市的价格相差不远，才能拿到市场，这样的话，定在150到200元左右如何呢？”
“那么，假设我要把苹果卖到300元，该怎么做呢？”
“卖那么贵干什么呢？”
“如果单单和超市的苹果摊位一样卖，那么，拿什么体现文化祭的特色呢？”
“就因为文化祭，就要贵出100元吗？”
“当然不是。假设我们把每个苹果洗干净，削皮，切块并且用保鲜膜封装，再附上一个小塑料叉，做成可即食的包装，这样，一个苹果卖到300日元，购买者会不会认为太贵呢？”
“当然不会啊，这样的话，300元我觉得可以接受。”
“但是，300元的话，销量仍然不能和那些传统强势摊位竞争，所以，我需要把售价提高到500元，又应该怎么做呢？”
“但是，售价越离谱的话，购买者不就越少了吗？”奈惠不解地问道。“销量更少了，又要拿什么和强势摊位竞争呢？”
“所以，就需要对苹果进行进一步的精加工啊。”我指着我们面前的桌上，放着水杯的碟子道。“再购买一些其他水果和一次性冷碟，做成水果沙拉，就算分量小了些，但平均一个苹果，可以卖到500元，这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这么想，是这个道理没错啊。”
“那，要把苹果卖到1000元一个，又应该怎么做呢？”
“顺着渊子的思路想下去的话，难不成要做成苹果派？”
“苹果派的确是个不错的思路。我和料理研究社的新社长高仓缘前辈，花道社的一人社长清水和子前辈都有不浅的交情。这次，她们的社团联袂制作和风料理，不过，对于喜好西式料理的人或许不能满足其要求吧。于是，如果我在卖苹果的话，大可以凭借这份交情和她们交涉，换取她们帮助制作苹果派的机会。并且，苹果派作为西式料理，也可以放在她们的展位边，作为补足和赞襄。这样，售价还可以进一步提高。打出制作方是料理名手高仓前辈和清水前辈的招牌的话，销量也可以有所保证。这样一来，作为原料的苹果卖到1000元一个，并不是什么不现实的设想吧？”
“我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渊子你居然计划得这么详细。”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嘛。做推理不就是如此，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线索吗？”
“那么，接下去呢，你又打算给苹果提多少价？”
“假设要卖到1500到2000元呢？”
“苹果派再往上的话，我是想不到什么能在文化祭上卖得好的东西了。”奈惠摇了摇头。“文化祭的顾客大多还是我们同龄的学生，他们的消费能力有限，带出来的现金也不多。如果价位定得太高的话，就算他们再喜欢，毕竟他们也知道那不过是一个苹果，所以说不定就会放弃了呢。”
“不赖嘛，奈惠，问题的本质你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
“问题的本质？那是什么？”
“‘那不过是一个苹果’啊。如果一个苹果单单是一个苹果，那么，刚才的方案就差不多是它提价的极限了。所以，要把苹果卖得更贵，就不能让一个苹果单单是一个苹果。”
“还是不是很明白啊。”
“还记得我们去年解出野守之镜那个谜的时候，你是植野前会长伏在我身边的线人吧？”
“过去那茬就不用提了吧？”
“还记得植野前辈是怎么让狭衣祐太前辈的五味冰淇淋得到学校的认同的吗？”
“是让更为往届的校友，现在的歌星，横手友子在演唱时顺带做了宣传吧？”
“没错，假设我们依然拜托横手前辈在今年举行一次演唱会，然后，将苹果作为演唱时活跃气氛的道具，甚或是在苹果上粘一张贺词卡片，然后请横手前辈签名。有了这个附加价值，这样的苹果标价2000元，应该也不会为销路发愁吧？”
“哦，利用名人效应的策略吗？”
“当然。单纯的苹果，只是满足口腹之欲的食物。然而，附带了名人效应的苹果，便被附加了人们满足心中向往的意义，这样，它的价格便可以继续提升。”
“还能提升到什么水平呢？”
“以文化祭的额度来看，横手前辈的名人效应也不算最为轰动。如果是当红学园偶像，能通过校友的人际关系请偶像们到霞浦的文化祭办一场Live Show的话，苹果的价格还可以往上发展呢。”
“还可以增加？”
“植野前辈读的大学就是影视方向的，那里应该有不少校园歌手团体，粗略估算一下，如果用这个苹果当作入场券，再附上签名卡或是小照片的话，卖出3500元也是可行的。”
“成本价才100元左右吧，这就翻了三十五倍呢。”
“当然，利润就是这样挤出来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把它在文化祭上卖到5000元。”
“还要往上提价？”
“我们只不过是坐在学生会室里妄想而已啊。具体要如何操作，还得由他们办摊位的人去决定呢。”
“这倒也是，于是，怎么把苹果卖到5000元一个呢？”
“名人价值也利用完了，接下来要利用什么呢？”
“我哪里知道，渊子，你还是自问自答吧。”
“逛一次文化祭，便把5000元花在一个苹果上，我相信，一个学生就算再没有理智，也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举动的。”
“你不是很明白吗？那又要凭什么把苹果卖到5000元一个呢？”
“我说的，‘就算再没有理智’的主体是谁？”
“学生啊。”
“那么，参观文化祭的就只有学生吗？”
“渊子的意思是？”
“一些事业有成的老校友，一般回访母校的时机也是文化祭。如果出于对母校的回馈，要以购买母校的某样东西作为象征，进而向母校提供资金的话，苹果不就是一样很好的东西吗？我们形容教育成果丰硕，用的词不就是‘桃李满天下’或是‘硕果累累’吗？用几个苹果做一个果篮，再附上‘硕果累累’的书法作为纪念品，老校友将这个作为纪念品，不就把每个苹果的价格提到了5000元了吗？”
“我投降……”奈惠喃喃着。“渊子你的思维，我这辈子恐怕都跟不上了。”
“别急嘛。反正现在也是闲来无事，不如再继续发散发散，看看到底可以把一个苹果卖到多高的价钱。”
“5000元一个还不是封顶价吗？”
“当然不是。”
“下一步打算提高到多少呢？”
“10000元。”
“渊子啊，你是不是疯了？”
“当然没有，只是设想一下，有没有这种可能罢了。”
“我觉得，就算再怎么财大气粗，掏出一万元买一个苹果，恐怕参加这次文化祭的人都没有这个魄力。”
“话说，奈惠，你对小道消息掌握得挺全面吧？”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呢？”
“现在流传的小道消息里面，有没有校内人气男生女生TOP10一类的排名呢？”
“这是哪个学校都会有的话题吧？霞浦当然也不例外了。”奈惠道。“话说回来，你渊子还是女生TOP1呢，你不会这点都不知道吧？”
“好吧，这我可真不知道，不过问题倒不在这里。”
“人气男女生TOP10，和一万元一个的苹果有什么关系吗？”
“假设，苹果由男女生的人气TOP1联手售卖，并且给每个苹果编号，然后抽出若干幸运者，赠品是人气男女生的一日约会，请问，这样的附加条件下，苹果可以卖到多少钱一个呢？”
“这我可不知道了。”
“假设，卖苹果的男生是那位饭尾老师，你有机会拿到和饭尾老师的一日约会券，但是，苹果卖一万元一个，你会不会去买呢？”
“会！”奈惠毫不迟疑地答道。
“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
奈惠骤然间回过神来，我正以一贯的微笑看着她。发现苹果真被卖到了一万元一个的奈惠，思前想后了一阵，又颓然倒在了椅子上。
“真没想到，一个随便应付的卖苹果的摊位，也能想出如此变幻莫测的经营方案呢。”
“虽然变幻莫测，但是价格都是定死的，这样，终究是出自我意料之中，你作为事件全盘的知情者，到时候，如果苹果摊位真按照我的方案进行营销，就算别人眼里看上去很神奇，但你也已经失去兴趣了吧？”
“是啊，就像看一个已经知道底细的魔术一样。”
“所以，刚才并不算整个卖苹果作战计划的结束。”
“都卖到一万元一个了，还不算完？”
“最终目标，是要让苹果尽可能地卖得更高，达到一个我们无法预估的水平。”
“渊子，虽说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但学生身上带的钱终归是有限的，你到底要怎么做呢？”
“拍卖。”
“拍卖？”
“比起前面的步骤，这个反倒显得简单很多了。”
“怎么个简单法？”
“拿出一个苹果，说，这是教国文的浅川老师家里的苹果树的果子，这样就行了。下一个，换成数学老师的，再下一个，换成化学老师家的，以此类推。”
“没明白啊。为什么说了是这些老师家里的，就会有人去买呢？”
“你想啊，如果以大价钱买了浅川老师的苹果，浅川老师在期末考试时，敢给这个人不及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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