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奈惠召集了我、河内同学、江之岛同学和明石同学。虽说名义是解决暑假作业的学习会,中途还是变质成边写边聊的茶话会。不过在中途,突然下起了雨。每个人带来的作业都是有限的,所以即便是边写边聊,最终还是完全蜕变成了座谈会。话题则不知不觉转到了昨天似乎未结束的话题,也就是我在国中时期的故事。
“那个同学的心理素质也不是很够格嘛。”明石同学这么说道。看来,她对我用来识破往教室门上放黑板擦的人的手法表示并不认同。
“假设嘉茂同学的国中同学都有心理准备,那么嘉茂同学当时就未必能找出放黑板擦的人了。”奈惠跟着明石同学的思维,也提出了这么一个假设。
一个人能影响周围的人,周围的人反过来也能影响这个人。当年,自闭的我被奈惠带着,走出了一个人的密室,而现在,身边多出的三位友人的行为处事也在影响着我们。尤其是明石雅同学,她兼具了敏锐的思维与不输奈惠的好奇,她观察事物的眼光也异常的锋利,往往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着眼点。
这次,她提出的问题,是“如何在一群有反侦察意识的人中找出冒犯你的人”,大概是这么个模式吧。
“要不我们来做一个实验。”明石同学说道,“假设嘉茂同学进门时,被黑板擦砸到了,放黑板擦的人是我们四个中的一个,由嘉茂同学找出那个人。”
我们就这样商定好了要模拟的场景。我先在门外等候,她们四人正在屋内商定由谁去放纸团(由于家里没有黑板擦,而且我也不愿被真的黑板擦溅一脸粉笔灰,所以就用一个废纸揉成的纸团代替),等她们商定完应对我查问的策略之后,实验便正式开始。
“好了哦。”河内同学在房里发出声音。
我没有反应。
“渊子,没必要离开那么远嘛。”奈惠从二楼的屋里探出头来,看到我坐在楼梯下,便把声音放大了些。“可以进来了。”
“嗯,我上来了。”
门自然是虚掩着的。我推开门时,伸出手,接住了那个意料之中的纸团。纸团是用一张作业本的纸紧紧揉成的,并不是很大。外围有点湿,大概是放纸团的人因为紧张而手心出汗吧。展开纸团,也没有字迹。看来明石同学为了尽可能多地斩断我的推理线索也是煞费苦心啊。
我走进屋里,明石同学则躺在奈惠的床上看着漫画;屋里有五六个坐垫,河内同学和江之岛同学坐在其中两个坐垫上面;奈惠则是站在门边,离刚才探出头招呼我进屋的站位不远,手里拿着一本书。环视一遍屋内,没有硬质桌椅这些可以支撑一个人把纸团放在门框上的家具。
这个问题本来不好解决,不过有了这些线索和我刻意制造的那个意外,推理也变得容易了。
“明石同学,主谋是你吧。”
“理由呢?”躺在床上看漫画的明石同学似是漫不经心地问着。
“这个房间里没有能用来支撑的家具。也就是说要把纸团放在门框上,必须要第二个人的支撑。你先前的发言,原话是“放黑板擦的人是我们四个中的一个”吧。虽说的确实施这个放置的是一个人没错,但这句话貌似有很强的思路诱导的色彩,容易把人的思考往“究竟是谁放了纸团”的这个方向带。
“既然知道了放上纸团必须要两个人配合,所以要揪出那个人,就必须在你们之间制造破绽。我假装没听见河内同学的信息,迫使你们派出一个人露出头打探情况。而这个纸团捏得这么小,如果门开出了足够让头伸出来的空间,纸团是不能砸中从开门幅度最大的外角进来的人的。所以,奈惠探出头之后,你们必须再进行一次放纸团的动作。
“这时我已经在接近门,所以放纸团的动作要尽快。如果让奈惠从门边离开,另外的两个人,一个先蹲下来,一个爬上去把纸团放好,再爬下来,两个人回复原位,奈惠再站回来,这个流程的耗时绝对是过长了。所以只能是奈惠缩回头后,马上背起一个人把纸团放上去,那个人再回复原来的状态。
“接下来就是这个纸团了。它的整个表面给我的手感都是潮湿的,说明这个纸团之前是被人握在手中的,并且因为我能感觉到湿润,所以它离开上一个人的手没多久,也就是说,可以认为它直到被放上去为止,都是被紧握的。一般来说,把纸团放在门框上,都是两根或三根手指捏住纸团放上去,而不是握紧纸团,把手伸到门框上再放手。它被人捏得很紧,打开它都花了一些功夫。若是正常地随便将一张同样大的纸揉成纸团,体积应该比这个要大。这就说明捏这个纸团的人,警戒心或者说认真心很高。那么,最认真地要和我玩这个推理的,自然是明石同学你了。”
“算嘉茂同学赢了就是了。”明石同学小声嘟囔着。
玄关处传来了开门声,是奈惠的父亲回来了。外面下着雨,他身上理所当然地淋湿了不少。
“哎呀,赶快洗洗吧。别感冒了。”我们向奈惠的父亲问候过后,传来了奈惠的母亲的声音。她走出玄关迎接自己的丈夫,接过丈夫手中的公文包和另一个塑料文件袋,两样东西也沾满了雨滴。她拿出抹布擦了擦,把它们放在了靠沙发的地上。
“今天真是太晚了啊。”奈惠的母亲一边整理着丈夫的装束,“就算坐巴士也不需要这么久啊。”
“难道地铁晚点了吗?”奈惠也跟着问她的父亲。
奈惠说的地铁,是霞浦市刚修好的一条地铁线。从南端的新住宅区延伸到北边的技术开发区。自竣工后,奈惠的父亲每天乘地铁去市北上班。虽说从奈惠家中到最近的地铁站有些距离,不过比起慢速巴士,高速地铁能节省大量的路途时间,奈惠的父亲还是选择了地铁。
“可能我们要冒雨回去了。”我小声对河内同学等三人说,“奈惠的父亲可能今晚要加班,我们在这里或许会打扰到他吧。”
“哈哈,什么都瞒不过渊子呢。”奈惠的父亲搔搔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没能好好招待大家真是抱歉。”
夏雨不长,现在的雨点已经稍微小了些。我们从奈惠家走出一段路后,江之岛同学对我说:“嘉茂同学和宇野同学真是熟悉呢,连宇野叔叔要加班都能看出来。”
“应该是推理而不是交情吧。”河内同学道,然后她又把头转向明石同学,“明石同学其实也很想知道吧。”
“要是第二学期加入占卜研究社的话,就告诉你。”她可是赚了我两本书去看到现在都没还我,先小小开个玩笑吧。
“嘉茂同学先把推理说出来再考虑。”
“奈惠的父亲既然是冒雨跑回家,就证明了两点:一点是他在不能预料下雨的时候离开了自己能支配雨伞的地方,也就是公司和家里;另一点是他认为比起等待雨停,冒雨回家是更优选择,就说明他从能遮蔽雨滴的地方回家不需要很久。
“这里是住宅区,如果说有一个能让生人驻足避雨的地方,势必不会是这里的哪家住户。而要到更远方,比如地铁站的话,其距离就不会让奈惠的父亲冒雨跑回来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在一个比较近的距离,能提供避雨的场所消失了。而这种情形,也只有一种可能——奈惠的父亲在附近的巴士站下车,然后冒雨跑回来。
“奈惠的父亲一向乘地铁上下班,而这次是坐巴士回来,那么也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放弃地铁,改乘巴士从办公地点回家。如果这样的话,这个改变的异常就在奈惠的母亲的预料之内,她就不会说‘坐巴士也早到了’之类的话。所以也只能是另一个可能,奈惠的父亲在下班前去了另一个地方。他去过这个地方之后再乘巴士回来。
“这个地方让奈惠的父亲有必要在下班后特意绕道,那么就说明这个地点较为重要。而作为这一点的旁证则是那两个沾湿的公文包和文件袋。如果按照正常上班的节奏,公文包是完全有空间把文件袋放进去的,这样就能避免一个袋子的沾湿;而事实是两个袋子都浸水,而且奈惠的妈妈在清除水渍后没有放在不用弯腰的座椅或沙发上,而是弯下腰放在地上。除了避免残余的水渍沾上坐席外,还因为这两袋文件的分量。
“这两袋文件分量过重,其中的工作量可想而知。而奈惠的父亲却不将其中的一部分留在办公地点,其理由要么是这些文件必须在今天完成,要么是从绕道的地点那里带回来的。无论如何,这都是要在今晚加班的任务了。”
“嗯……”明石同学似乎在思考。过了许久,不知觉间雨也停了。终于,我听到了细如蚊鸣的回答。
“我会考虑的……”
她貌似把玩笑当真了……不过也好,编造社团活动也能有点素材了。
第二学期开始时,占卜研究社有了河内杏叶、江之岛桐华和明石雅的入部申请。并且,她们三人都成为了学生会的预备成员。这下,人数也到了规定要求,社团审查也不用愁了。
占卜研究社,终告结成。
第一卷完 请期待第二卷 文化祭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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