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边境山脉么？还真是壮观呐！”
站在荒凉的平原高坡上，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漆黑山影，我如是感叹道。
自告别艾露姆大森林已经过去一周，商队于今天上午终于到达白埃平原的边界地带。路上除了一支舍命碰瓷的强盗小队，基本没遇到什么其他的状况，可谓是顺风顺水。不过，由于商队的目的地是位于东南方向的海港城市——阿桑那，并不需要从正面越过边境山脉的天然屏障，所以我和师父必须要在此与他们分道扬镳了。
中午休整期间，小林就之后的一些事宜来找我和师父交谈，他先是形式上地表达了一路上的感谢，随后又留给我们部分食物和露营的工具。然而，考虑到委托结束后返程的不便，我请求他能否借给我们一辆马车，为此小林曾纠结了很久，最终以抵押我们的酬金为条件勉强同意了。
“另外，能不能再借一位车夫给我们呢？说起来有些惭愧，我和师父都没有驾驶马车的经验……”
“诶？这……”小林显得有些难堪，“你们有合适的人选么？”
“我觉得阿迪就不错。”我说，师父也跟着点头。
“阿迪……哦，迪诺吧！如果你们能说服他留下来，就随你们好了。”
阿迪答应得很爽快，至于马车，则是我们之前一直在用的那辆。傍晚时分，浩浩荡荡的商旅队伍整装待发，几个有过一面之缘却想不起名字的家伙同我们挥手作别。从这里出发前往阿桑那大概需要2天时间，路途不算太远，况且还是隶属于地方领主保护下的交通要道，安全问题也能够得到保障。很快，随着最后一辆马车消失在地平线的彼端，周围的环境也被静匿的夜色所笼罩。我和阿迪就地设置好简易的灶台，把小林送给我们的牛肉扔进沸腾的锅里。
“两位是要去囚人之顶，对吧？”阿迪一边用木棍挑拨着通红的柴火，一边微笑着朝我们搭话。
“嗯，没错！话说阿迪你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吧？”我说。
“是执行者，对吧！其实商队里好多人都知道了。之前欧罗斯先生和我们喝酒的时候……啊！”阿迪的回答成功断在绝妙的地方，然后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默默捂住了嘴巴。
“哦，原来如此，是那个混蛋啊！”
“对了，两位想必是身负重要的任务吧！把我这种外人拉进来真的没关系么？”阿迪慌乱地转移话题，神色紧张地说道。
“阿迪的话没关系啦，而且你也没必要陪我们上山，只要在下边等着我们就好。”我说。
“哦哦！我明白了。”
吃过晚饭后，师父叮嘱我们明天凌晨就向边境山脉进发，晚上最好早点休息。三个人挤在略有些狭窄的马车车厢里，却还是不够暖和，我想把自己的那条毛毯递给师父，结果被无言拒绝了。师父闭上眼睛，长长的银色睫毛映衬着恬静美好的面庞，我看得出神，久久没有倦意。阿迪倒是睡得很快，喉咙里传出轻微的鼾声；至于师父，则是完全看不出来究竟有没有睡着，反正若是有什么突**况，她肯定会第一个醒来。
我曾不只一次想要趁师父熟睡之时，偷偷拆下师父的面罩，一睹师父的真容。不过这个想法实在太过疯狂，一直没能付诸实施。另外也曾有过“就这么继续陪着师父，总有一天师父会对我坦诚以待”这样天真的想法。也许在不知不觉中，探求师父的真实模样已经成为我屈指可数的几个人生目标之一了。
夜越来越深了，窗外有晚风呼啸的声音。不知道欧罗斯现在怎么样了，如果还活着的话，已经到附近了么？
“嘛，应该没这么快吧！那家伙连马都没有。”
百无聊赖的我在心底自言自语，装模作样地闭上了眼睛。
* * * * * *
清晨的朝阳活力四射地从东方的地平线跳出来，我和师父结伴行进在暂且还算平坦的山路上。边境山脉有数以百计的峰峦，除了海拔最高的三座，其余的均没有名字。而囚人之顶在三座之内也是相当出众的，这不仅是由于它鹤立鸡群的身材，还和那位传说中的古龙有着不小的联系。阿迪告诉过我，虽然天空之王已经被封印了几百年，但它的生命能量仍然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渗透进整个山体的火山岩里。所以，尽管囚人之顶上极度荒凉，几乎看不到树木和植被，却有很多大型魔兽和以魔素为食的生物频繁出没，从而导致了囚人之顶逐渐成为受人追捧的著名猎场。
“也就是说，我们很可能在山顶上遇到工作中的猎人们？”
“没错！”
阿迪的意思应该是尽量不要与那些人发生冲突，不过我对此倒不是很担心。比起以猎杀动物为业的普通人，还是那个自称尤尔妮塔的教会成员更让我在意，或许她早已潜伏在暗中静待时机，顺便带着她的傀儡大军占据有利地势，等我们快要得手之时，突然来个华丽登场，然后用那独特的挑逗语气幽幽地说道:“嗨！好久不见了呢！”
“一九七，阿迪那边你有安排好吧？”
“嗯，保证万无一失。”
由于马车在山路上无法行驶，我们把阿迪留在山脚下的空地。临行前，我重新在车厢外施加了【钢铁壁垒】作为最终防御，并在以马车为中心的半径十米的范围内设置了名为【恶意熔炉】的陷阱魔法，它会自动感应入侵者的攻击欲望并对其进行反击，附着在地面的胶化物会剥夺对象的移动能力，随后喷涌而出的烈焰之柱则将被锁定的敌人完全吞没，作为阵地战中常用的防守型魔法，【恶意熔炉】既有着出色的破坏力，又有优秀的持久性。有了它作为第一道防线，阿迪的生命安全已经得到相当程度的保障。
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我和师父终于抵达一座中小型山峰的山顶，这里是一个绝佳的瞭望台，视野开阔，云层稀薄。稍稍拉长视线，便能清楚地看见几公里外群峰簇拥下的囚人之顶那黑白相间的火山口，然而要前往那里，一路上必须要越过七八座高峰，它们有着与脚下的这座山丘不相伯仲的高度。不得不说，只凭这双早已精疲力尽的双腿，着实是令人绝望的迥途。
“走过去的话，有点太慢了。”师父说。
我点头，期盼着师父能提出更为现实的方法。
“一九七，我们飞过去吧！”师父说。
“诶？您在说什么？”
“飞过去会快很多。”
好吧，看来我耳朵没什么问题。
我说:“飞过去……是指用魔法吗？比如说【御风之力】？”
师父摇头，眼睛微微眯起注视着蔚蓝的天空，对我说:“这种距离，用【御风之力】会把精神力耗尽的。”
我无言以对。确实如师父所言，这种情况下使用【御风之力】无异于作死，但又没有其他可以替代的魔法，也就是说，通过魔法达到飞行效果的这条路被掐断了。
“在边境山脉的岩壁上，栖息着一种名为【峡蛟】的飞龙，奥兰多海姆的人把它们作为载具，在龙类里也算是比较温顺的一种。”师父说。
“虾饺？诶？师父你的意思是，我们要骑着那个叫‘虾饺’的东西飞过去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先试试看吧！”师父说罢，将右手移向脸上的面罩，手指在侧面腮腺处的位置轻轻摸索，随后响起一阵细小的机械结构活动的声音。我的心情异常激动，以为终于在有生之年等到了师父脱下面罩的这一天。然而师父很快便将手撤回来，黑色的金属面罩完好如初，纹丝不动地嵌在师父脸上。
还没等我抒发胸中的失望之情，只见师父抬起头，从面罩覆盖下的嘴巴里发出仿佛某种大型禽类的嘶鸣，悠长弥久，没有换气的间断，音调婉转而高昂，明明无法理解其中的涵义，却能引发强烈的情感共鸣。不过，那种声音绝对不是人类的器官所能发出来的。猛然间，我不禁想起师父平常说话时仿佛特殊加工过的“电子音”，难道说，那枚面罩本质上是一种黑科技的变声器？而刚刚师父在摆弄的，其实是用来改变发声频段的机关？
师父的声音在崇山峻岭间萦绕，不久之后，从远方的雾霭之中，几只狭长的身影逐渐向我们逼近，同时，尖厉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与峡谷中的回声交相呼应。这时我才意识到，师父口中所传递的，是只有特定对象才能接受到的讯息，它们受师父的邀请而来，并在空中骄傲地伸展着双翼……
那是属于龙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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