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异世界的语言体系与汉语有着显著的不同——直到她又重复了一次：
“没听到么？我是说，你来做我徒弟吧！”
这种时候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呢？
不过往简单点想，只按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话其实相当单纯：你做我徒弟，我就是你师父，我就能保护你，帮你秒了那群渣渣。如果这是一场梦，也算是情节完整回味无穷的美梦；如果不是梦，那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所以这个选择支根本就没有分支的意义，a和b两个选项明确地告诉你其中一个通往badend，那还有啥好选的。
“我明白了，师父，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您徒弟了。”我说。
师父依然面无表情——这么说其实不太准确，就算有表情上的变化在那个面罩的加持下也根本看不到。不过从她的眼神里没有透露出半点惊讶之色来看，我的选择并不令她意外，甚至说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并非偶然......什么的，想想还蛮有宿命的感觉。
怪物把我们团团围住，放眼望去，至少有四五十只，它们在离我们五米左右的位置围成一个圆，不进不退，只是举着武器慢慢转圈，寻找进攻的时机。至于它们对师父那种莫名的畏惧，应该只是野性的直觉吧。
嘶吼声此起彼伏。老实说，仅面对其中的一只，便让我感觉到强烈的不适，如今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硕大的脑部与蠕动的触手交至在一起，简直就是腐质物与污秽堆砌而成的地狱。我的神经和胃袋已经濒临崩溃，意识变得逐渐迟钝的同时，胃里的存货也有呼之欲出之势。也许是察觉到我的状态，师父默默地拔出尸体上的那把剑，轻挥一下甩掉剑身上的血迹，说道：
“坚持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明明不带任何感情，听起来却无比令人安心的一句话，与那手持双剑的凌冽身姿有些许的不协调感。
黑色的身影轻轻跃起，两柄长剑如同银色的双翼在空中伸展。她的步伐轻盈矫健，宛如在水面上滑翔，又如夏日的闪电撕开漆黑的夜幕；快到无法分辨的剑起剑落，层叠繁复的刀光夹杂着黑色的残肢与鲜血，形成一场盛大而血腥的暴风雨。顷刻之间，怪物群成片地倒下，她持续地挥舞着手中的利刃，一边让身体飞速旋转，以她为中心构筑的绝对无法入侵的死亡领域，随着她的深入而逐渐蔓延。鳞甲的下摆如同芭蕾舞者的舞裙一样绽放成满月，银色的月轮包裹着漆黑的月影，将所照耀的一切吞噬殆尽。
哀鸿遍野，血流成河。从一开始这就是场屠杀，这些在我看来与死神无异的家伙们面对师父的攻势毫无还手之力，严密的包围网被肆意撕扯蹂躏，一瞬便溃不成军。剩下的半数彻底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向师父冲去，如同一群扑向篝火的蛾子。而一直身处战局中心的我，只是乖乖地待在一旁欣赏这场杀戮的盛宴，早就被遗忘了。
落幕比预料之中还要更早，随着周围只剩下微风吹打草叶的声音，我高亢的心情逐渐恢复平静，师父扔掉已经被染成纯黑的双剑，默默走到我身边，向瘫坐在地上的我伸出手。
我没话好说，只是回握了那穿着厚重护手甲的手掌，手心残留着黏着的触感，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抵触。
“那些是深渊的住民，从西边的矿洞里逃出来，它们在附近游荡，狩猎游牧者和旅人。我是被委托来清理它们的。”
说完，师父从腰间取出一个细小的透明容器，里面有胶状的黑色液体，和它们的血液很类似。
“愚虫的血，对它们有很强的吸引力，我本来打算在这片无人的旷野把它们一网打尽，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在这里。”
我自嘲地笑笑，原来真的只是个巧合啊......
“为什么要收我做徒弟呢？”我问。
“因为我刚好需要一个徒弟。”师父说。
......
“诶？就这样？”本以为师父的话还有后续的我愣是等了10多秒。
“还有其他的理由么？”师父的语气不容置辩，让我觉得自己仿佛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几番交谈之后，对师父的了解基本没有什么进展，不过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做。我深呼吸以将心情完全平复，然后对师父说道：
“师父，你现在能不能踢我一脚，能把熟睡的人踢醒的力度就好。”
师父虽然很诧异，却没有问任何问题，沉默片刻后便径直走到我身后，然后一脚把我踢飞了出去。
脸再一次杵进土里，屁股疼得要死。我呻吟着爬起来，望着蓝得过分的天空和绿得发晕的草原，无奈地揉了揉铁定已经红肿的屁股。
师父啊，就算你掌握不好力度，至少也数个一二三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
“师父，接下来怎么办......这些要埋掉么？”我用脚尖轻轻掂了一下地上的残骸，即使是恐怖的怪物，死掉之后也只是大块的垃圾罢了，其冲击力或许还不如人类的尸体。
“先别管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事。”师父说着，捡起地上的两把长剑插入刀鞘，望向远处青色的山影。
“我们去一趟矿山，要是封印过程出现什么问题就麻烦了。”
已经不需要再问什么，从梦里醒来基本已经不可能了。事到如今，寸步不离地跟着师父是我唯一该做的事。除非师父想要我的命，否则我就是安全的。目睹了刚刚那场战斗，心中的迷茫与侥幸烟消云散，师父很强，我的运气很好，这就够了。至于我十有八九是穿越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异世界这种又俗套又蛋疼的事，现在的我完全不想考虑。
在草原里行进，杂草摩擦的沙沙声不绝于耳。紧跟在师父身后才发现师父的身高其实和我差不多，一米七五以上不到一米八......作为男性老实说有点微妙，不过女性的话这个身高其实已经不算低了，当然只是以现实世界的标准来看。覆盖全身的黑色铠甲并没有太过厚重的感觉，看起来精致而典雅；银灰色的长发束成马尾一直垂到腰际，上面沾满斑驳的血污。
“对了，少年，你的名字叫什么？”毫无征兆地，师父突然的发问让我愣了一下，不过她依旧没有回头，只是一如既往地迈着步子。
“老实说，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我打算说出实情，毕竟随便瞎编个名字貌似也没什么意义。而且，如果师父愿意为我起名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从现在开始就叫一九七吧。”师父说
“诶，一九七？就是数字那个一九七么？”
“没错。”
“为什么偏偏是一九七呢？”我问到。倒不是无法接受，只是对这个奇怪的命名方式感到不解。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个数字对于师父有着特殊的意义。
师父突然停下，沉默地仰望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察觉到师父身边的气氛发生了改变，我不由得有些紧张，也许师父要向我倾诉一些尘封已久的往事也说不定——
“因为你是我第一百九十七个徒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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