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我的思维有些混乱,几乎是无意识地走回了大溶洞里,路上发生的事几乎都没有印象了。一路上晓月倒是把先前留下的荧光棒全都收集了起来。
但现在我又回到了潜水员的尸体附近。这里至少稍微干燥一些,地面平坦一些,还有几块大石头可以当座椅。
毫无疑问的是,我和晓月此刻正在步上那具十几年前的骸骨的后尘,没有食物,没有出路,没有希望。
由于压缩空气耗尽,此时潜水设备已经毫无用处了,头盔被不理智的我摔出一个大坑,又被以十分暴力的方式拆解,但我歪打正着的让原本坏掉的头灯又亮了起来。
即使是这样,手头的光源仍然十分有限,一把潜水手电的亮度已经十分暗弱了。另一把则是在闪烁了两下后直接彻底熄灭。这种手电的设计结构就是在电量耗尽前都能一直保持着稳定的亮度。
直到现在,我仍然保持着理智,还能冷静地利用自己具有的来自未来的知识,拆除头盔里的电路并将其加以调整,使其亮度降低,能多亮一会。
我不知道自己的理智为何还残存着,之前确实有过一小段意识模糊的阶段。我是和那位潜水员一样被某种东西操纵了,还是因为晓月在的缘故?我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我很想以某种形式来逃避现状,但我的头脑就是始终如此清晰。
我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事可做,像那位潜水员一样慢慢等着饿死吗……我感到迷茫,有时候,过于清醒也是一种折磨,所以才会有些人发明了安乐死。
晓月在不远处蜷起腿坐着,盯着我对头盔破坏性的改造。她身边摆着一大把亮着的荧光棒,冷色调的光芒使她显得脸色铁青。
头盔已经差不多被我弄成台灯了,我想把那具骷髅当作灯架,却发现型号太小,毕竟这个头盔是给小孩子的型号。
“晓星,过来一下。”
“嗯啊?”我有气无力地回应。
“哎呀,你过来一下。”她做出要站起来的动作,却是又泄了气般坐下了。
我撑着膝盖慢慢移动过去,在晓月旁边坐下,说:“干嘛啊……”
“让我靠一会。”晓月说着把脑袋横着搭在我的肩膀上,干脆闭上了眼。
她的头发还是湿的,有种淡淡的味道。不是洗发水的味道,也不是女孩子天生的香味……嗯,这是黄土的味道,一股土腥味。平时天天都和晓月在一起竟然没注意到过呢……这味道并不难闻,反而让人心旷神怡。
“不行啊晓月,头发还湿着睡觉,会头疼的……”我轻轻捏了捏晓月的耳朵。
晓月叹气似得出了口气,脑袋直接滑到我的腿上,又扭动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把我当枕头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膝枕?由于我们身高差不多,这个姿势倒是比靠着肩膀舒服不少。
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8点半了,她困了也是正常的。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吧,但这个洞穴中永远都是一片比夜色更加深沉的黑暗。
毕竟已经神经紧绷了一整天,仅仅几分钟后,晓月就睡着了,开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但这侧着的睡脸并不安详,晓月眉头紧皱,还无意识地咬着嘴唇。我可以感知到晓月的情绪状态,她并不是在做噩梦,更像是在把积攒的压力都发泄到我所看不见的地方。
没过多久,我也开始眼皮打架,我忽略了身下冰冷坚硬的岩石,脑袋一歪,同样很快睡着了。
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不是清醒梦,也没有去到神奇的幻梦境中,而是久违的平常的梦。
/
梦中,我回到了八年后的世界,我正在极少回去的家中,自己的房间,看着电脑上下载好的动漫,可电脑屏幕里的人物是扭曲而模糊的。我能听到日语的人物对话: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叫着“去死,去死”,另一个男声在说着“不到最后不要放弃”什么的……
我感到自身是如此的无力。
貌似在11区的动漫作品中这句台词经常出现呢,但我唾弃这句台词,他们说不要放弃,仅凭意志的力量就能打倒敌人什么的……这样说的人、写出这种剧本的人,以及相信这些的人,一定都没有见到过最深刻最真实的绝望和疯狂。人类其实是如此的渺小而脆弱。
梦境改变了。
我出现在星绛镇的大湖边。这里是六至七年后的星绛镇,夜晚仍然灯火通明,地平线附近的惨白光晕表明那个方向有一座散发着光害的不夜城,但星绛镇的空气依旧很好,这儿的夜空仍比市中心干净得多,璀璨得多。
我架起天文望远镜,装上滤色镜,让皎洁的满月刚好铺满视野,此时却有一道乌鸦般的影子从目镜里掠过,然后月亮就消失了。
梦境幻化了。
我在大学宿舍里默默读着一本厚重的大书。看不清面目的室友正在打游戏,他们若无旁人地把音量开到了最大,我却无法听清任何一句游戏人物的台词。
即使我帮这些自我中心的家伙修好了电扇、台灯甚至电脑的硬件,得到的也仅仅是一句敷衍的谢谢罢了。这时的我瞧不起他们,又隐约有些羡慕他们的小圈子,因为我无法融入其中,却渴望融入其中。
我手中的书是全英文的,合上后可见其封面上有一个白色的章鱼头形图案。奇怪的是,我未来的记忆中并没有阅读过这样一本特征如此明显的大书,连书中的内容也没什么印象。
我正想去检视这本书的书名,这时,梦境破碎了。
眼前的景色全部像玻璃一般碎裂了,余下的是泛着波纹的混沌和黑暗,我的身体也恢复了12岁时的样子。
晓月的身影从虚无之中飘出来,她身上仍然是那件带粉条纹的黑色潜水衣,手脚**地露在外面。晓月弓着身子,显然还在沉睡,她的嘴角虽然没有上翘,表情却不在紧绷,看起来安详得多了。
我接触到晓月,自己再一次陷入沉睡,这个梦境也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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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我醒来时,感觉脑袋有些发昏,尾巴骨和脖子上也传来一阵剧痛,这就是坐在石头地上睡觉的后果吧。
此时头盔改造的台灯已经暗得不行了,但我的眼睛仍能凭借几个荧光棒的亮度捕捉到黑暗中物体的轮廓。看来眼睛里积累了不少视紫红素,出去得多补充点VA啊……嗯,前提是我们还有出去的可能。
想象中大腿上的酸麻感觉倒是没传来。我环顾四周,发现晓月在离我两米多远的地方斜靠着。虽然看不到脸,但我知道她已经醒了……嗯,等等,她竟然靠在那具尸体身上!
“晓月!快过来!”我不由得喊了一声。
“唔嗯……怎么了?”显然晓月也是刚刚睡醒。
我赶紧把她拉起来说:“哎呀你怎么拿死尸当枕头!不怕……不怕晦气啊?”
其实晦气这种东西我都不信,但这具尸体完全没有腐烂和异味,此处微生物又无法存活,我还真找不到别的理由。
“啊啊啊!!!”晓月惊叫起来,难不成她是无意间把死尸当成枕头了吗?我立刻否认了这种可能。她刚才已经醒了,只是不想一直压在我身上,才转而寻找另一个比石头稍微软些的枕头。她的惊叫恐怕也是装出来的。
思考这些东西不过转瞬之间,晓月也是为我着想,所以我没有捅破这一点。
我抬起腿来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2点05分。潜水表的表带太长,无法戴在手腕上,把它扣在脚脖子上倒是刚刚好,于是我就这么做了。
就像日记里的潜水员一样,我无法分辨现在是凌晨2点05分,还是第二天下午。只能确定今天的日期是8月28日。
毫无疑问,此刻我和晓月的处境已经无限接近那具尸体十六年前的处境了。
情况有点不对劲……“晓月……晓月?”这是怎么回事?这种空落落的感觉,晓月和我之间的联系断开了!晓月在哪?
我摸起潜水手电,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最后的备用电池,刺眼的白光立即照亮了四周。
晓月正像被催眠了一样半阖着眼,缓步走进洞穴中央的水潭,朝中间的小岛迈着步子。
这个水潭很浅,仅仅没到晓月的胸口以下,也就是一米左右的深度。她的手垂在水面以下,一步一顿地向前走着,让水面泛起一阵阵不祥的涟漪。
水潭中央的小岛上出现了一道向上延伸的阶梯,那阶梯的底部由青灰色石头构成,延伸的上部却一眼望不到头,虚幻得宛若迷雾之中的海市蜃楼。
以前好像发生过这种事?我的眼中闪过古塔顶层的阶梯和罗轩镇长的脸,还有在自然教室时晓月的样子。
顾不得更多,我立刻扑进水里,朝晓月赶过去。这时我才发现水的阻力是如此麻烦的东西,只能顺着它慢慢往前,强行加快速度只会令自己飘起来而失去控制。
好在晓月走的非常慢,我来得及在她走上那阶梯之前抓住她的肩膀,一把拽了回来。
“哎?”晓月颤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我心中那条断开的线也令人安心地重新接上了。
“看那!”我指着水潭中央的小岛说。
晓月恢复清醒后,那道阶梯在几秒之内就消隐无踪了,但晓月还是看到了它消失的过程。
“那是什么东西?”
“通往幻梦境的门,我早该想到星绛镇不止有塔顶一个,原来地底下也有一个……”我回想着罗轩镇长的话说,“进去没准就回不来了。谁知道为什么它会突然出现又消失,镇长说好像和咱们两个有关系。”
毫无疑问,梦境之门的出现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疑问,甚至暂时盖过了我们的生存危机。
“我们……我们的‘特别之处’到底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晓月抛出了两个致命的问题。
我无力回答这些问题,不仅如此,我还对自己和晓月异于常人的生命性质也抱持着巨大的怀疑。
“我也想知道啊。”我也提出自己的疑问,“我还想问,我们本身到底是什么,真的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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