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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相遇(上)

03相遇(上)

见过比这更寒酸的洗漱设施吗?

由于二楼水管爆裂,瑞安只能照着手电筒,从后院拉起一根塑料管,然后摸着它找到水龙头。拧开水闸,就在他正疑惑着怎么没有东西流出来,拿过管子往里看时,激情万丈的水流不负众望地姗姗来迟,喷涌而出。

“呸,呸!”

他立刻把水管丢向一边,吐掉嘴里的水。乍一看仅是湿了衣服,然而额头后翻定型,还在不断滴水的刘海,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万一发际线因此后移了……他这么想着,正巧寒风吹来,身体一阵哆嗦。

见过比这更难以言喻的食物吗?

“无论……无论尝试什么比例,把小麦,玉米还有白米混在一起,都是这种没有味道的味道啊!”

瑞安手中抱着锅子,仰天呐喊。

“调味料啊啊!没有放黄油、盐和黑胡椒的土豆泥只不过是捣烂了的土豆!”

“我不能接受以后都一直那么平淡的人生!!”

见过比这更豆腐渣的家具吗?

“啊,终于把底楼打扫完了,累死我了。”

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瑞安顺势往那半截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沙发上倒去,只听见“咔嚓”一声。沙发承受了它生命中的最后那一点重量后,应声而碎,带着瑞安一起砸在地上。

头着地,望着布满蛛丝的天花板,瑞安在一片空白的思绪中,突然发现自己或许应该再打理一下房顶。但是,已经不想再站起来,他想到。

“屁股,真的,好痛。感觉摔成八瓣了……”

综上所述,他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去购置一些提升生活质量的东西。然而现在G.G.C.中经济崩溃,原先的货币早就近乎作废无法流通,哪里还有什么靠谱的交易市场呢……思考到这,他脑子里叮地一声,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

“喂,爱德华,最近过得怎么样啊,领导生活忙不忙有没有掉头发?”

手机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似是先叹了口气。

“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瑞安挠挠后脑勺,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原地兜兜转转。

“就是,你有没有那种……家具啊,柴米油盐啊,还有懂接水管的人?”

“瑞安。”

“嗯。”

“如你所见我衣服的口袋很普通。”

“嗯?”

“它不是什么四次元口袋,然后我的名字也不叫多啦O梦。而且,你上次不是说要离我远远的,好事坏事都轮不到你头上吗?”

“爱德华,这么多年的交情……”

“免谈,除非你来我这里打工。”

“不要。”

“那我就挂了,再见。”

通讯被嘟地一声挂断,这次轮到瑞安叹气了,他放下手机的前臂在空中荡了又荡,看起来有气无力。

“这下有点麻烦了……没想到爱德华这小子当上领导之后,比钱包先厚起来的是脸皮啊,真是的。”

当他愁眉苦脸之时,手机震颤了一下。解锁屏幕,一条短信出现。

From:爱德华

“如果你确实想要之前说的那些东西,可以去G.G.C.东北区零组的贸易市场看看。当然,那是黑市,似乎是实行以物换物的原则。我的人现在暂时无法渗透进去,注意安全。”

与此同时,基露冰大楼,爱德华书房内。

“把黑市的消息告诉安德森(Anderson)先生真的好吗?毕竟那里是ZERO的地盘,过激份子很多吧。”

薇拉(Vera)轻轻把咖啡搁在桌上。

“瑞安他专治各种不服。”爱德华顿了顿,似是在回忆什么,“而且他以前就是过激份子。”

“诶?这、这样啊……”

女性手上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让他顺便去打探打探消息也不错,反正那个人的生存能力和运气一向都很好。何况,最近零组还传出一条让我很在意的传闻,或许是他们自己放出来的也说不定。”

他表情平静,看向杯中晃动的倒影,伸手,指腹在温热的陶瓷杯把柄上摩挲着。

“关于圣躯。”

当天,晚上7点。

手中把持着小破卡车的方向盘,瑞安一脸苦闷。不是因为即将去往黑市,也不是在担心自己被坑,而是因为这条山路实在太过崎岖,高高低低,上上下下,他前面刚摔过的屁股真的很痛啊!会变成十六瓣的!不,说不定会更多!他脑海中不知道为何浮现出一本便利贴被人用手翻过,发出哗啦啦声响的样子。

脸上担忧之色更甚的同时,他注意到前方豁然开朗,车开到了一处杂草丛生的平原。荒野上,就算是远光灯也只能在黑暗中照亮一小块地方,地面上满是植被,完全看不清路况。行驶至某处时,瑞安明显感到自己左处的轮胎下方一阵颠簸,随后发出一声如同气球被戳破的爆裂声。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他似是有预感一样扶稳了方向盘。

车体刹那间便向左边飞速飘去,带着失重感和加速度。瑞安没空管后方传来的货物掉落声,只管稳住方向,躲开障碍。惯性之下,一点点调整都会带来极大的方向改变,他依靠着自己在战场上养成的动态视力,一边点刹,一边躲避障碍。

就在他觉得可以控制住卡车时——

“树树树树树树叔叔数数属鼠!!”

天知道两根木桩子能差不多并排着长在一起,这年头反而是植物开始不离不弃了吗?他绷紧神经打满方向,车体左边堪堪擦过树身,一些枝叶从窗户缝隙中热情好客地伸进来,把他脸刮得打得生疼。

好在这次惊险过后,再没什么刺激的事情让他心跳加速了。又前进了约500米,他谨慎地调整方向,踩刹车,连手刹都拉起来了。在车子终于停下的那一刻,瑞安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又捡回条命。甩门下车,他用手电照向左前方的轮胎,果然是破了,瘪掉的橡胶软软地塌下来垫在地上。他又把光照向车后方。

“啊啊啊——我的米啊!”

荒原上一处草丛后,有个人影缓缓站起,她听见身后某个方向似乎传来一声野兽的嚎叫,惊起禽鸟四散飞离。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是熊的叫声,就在她疑惑之时,胃中传来一声讨债似的呼唤。

“唔,好饿。只找到了这几个蘑菇,为什么今天河边叉不到鱼,这周的粮又没有发下来……”

望向怀中几个孤零零的小蘑菇,她欲哭无泪。

“如果天上能下粮食雨就好了,就算被砸成笨蛋我也绝对不会撑伞的。”

沙沙沙,身后传来一阵奇怪声响。开始,她觉得那可能是蛇,内心小小地雀跃起来,毕竟蛇也是肉嘛,只要处理一下照样可以垫肚子。然而在小心翼翼地用木棍挑开草丛后,她原本表情平淡冷漠的脸上,露出许些惊喜之色。

是大米啊!白花花!胖嘟嘟!在手电筒下,它们反射出碎银和珍珠的光泽,简直比天神头顶的光芒还要刺目。在饥饿的人眼中,那是要比金银财宝更为珍贵的东西。她立刻脱下外套,捞起一把就往衣服中放去。一点点拾着粮食,她慢慢走向淌下米来的源头。

那两人在渐渐靠近,足迹复杂曲折。好像跋涉了很久,又好像只是走了那么一小段路。

你看,有种说法叫做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假设G.G.C.外的科研人员没有违反命令,擅自将无限期的冷冻改为34年。

假设妮娜(Nina)没有开发出二代扎根型仿生骨骼——无眠。

假设红锈(Red Rust)没有制造出那场大停电。

假设爱德华没有举起叛旗,推翻政府,反抗卢卡斯家族。

又或者在一开始,卢卡斯博士(Dr. Lucas)没有遇见某个“人”。

那么这场相遇便就不会发生。

世界是狭隘的,小气的,她就像是个随心所欲且不负责任的作家,设定了那么多有关,或无关的东西,只为给某两个人的相遇作铺垫。而这相遇,甚至还不是故事的中心。只因她喜欢,她想要,便就这么敲定了。

所谓一食一宿之恩,还有一等一诺之情。他们很快就会理解这是一件多么烫手,又多么让人难以就此甩手离去的东西。

大米大米大米大米……脑内一排排颜色各异,大小不同的“大米”弹幕齐刷刷飞过。她用几乎要产生残影的手速,慢慢把所有粮食都纳入怀中。突然,眼前晃过一道刺目的光。

“嗯?”

一个漆黑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光后。

她抬起头,愣了一下,把装有米粒的衣服紧紧抱在怀里。


“你那个……”

望着眼前面露惊讶,牢牢护住手中物件的女孩,瑞安举起一只手,试图搭话。

“熊……”

对方嘴里喃喃着。

“熊?”

瑞安歪了歪脑袋。

“熊成精了啊啊啊啊!”

扔下一串给他造成沉重打击的话,女孩转身就逃。

“你你你你说谁是熊精啊!!”

大声反驳完,瑞安才发现对方已经带着自己的粮食跑远,他脚一跺干脆也追了上去。

“不要追我啊!我又不好吃!都没什么肉的!为什么熊可以跑那么快啊!”

一边狂奔,一边回头,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和“熊精”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你 说 谁 是 熊 啊 !”

越听火气越大,瑞安的奔跑速度渐渐加快。

“啊啊啊熊讲话了!果然是成精了!”

啧,怎么讲都说不通了是不是?脸上冒起一根愤怒的青筋,他决定先拦住对方再说。对,这个时候就要靠在追击对手时用的扑杀技。

扑杀前2秒。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一口气爆发,提升速度,瑞安在距离对方还不到两步的时候,屈起双膝,把肌肉力量都集中在大小腿上,为之后的飞身向前猛扑做准备。

扑杀前1秒。

确定好方向,看在对方是女性的份上,他觉得要斟酌一下力量。

扑杀前0.5秒。

绷紧肌肉,咬紧牙关,舍身出击!一切,蓄势待发!

“呀!”

只见前面的女孩子头一低栽了下去,好像是被地上哪根草叶给绊倒了。

于是,在镜头的多角度切换和定格中,瑞安慢慢凌空,表情慢慢狰狞,背景音乐开始播放《欢乐颂》。看见向前伸出的手仅抓到空气,他绝望地蹬腿,瞪眼,在内心痛骂命运。最后回到正常播放速度,只见他“嘭”一声摔在前面的地上,头不幸磕上某块石头,不动了。

“脚疼疼疼疼……”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注意到前方躺尸的那个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鼓起勇气拿手电筒照了照。啊,原来是人不是熊啊。

“死、死了?”

慢慢蹲下身挪近,她用一根小树枝戳了戳瑞安的脸,没有反应。

“怎么办啊……”

环顾四周漆黑又阴森的环境,她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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