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用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抓住了男人的衣襟。将失了血色的嘴唇儿贴近到他的耳廓，游丝般轻细的声音，焦急地向蒙克说话。他搂起她的肩膀，让女孩儿能稍微舒服些，那话语就一点一点慢下来。当男人注意到的时候，她已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没了意识。
蒙克抚摸了朱莉普特的额头，又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鼻息，摸了摸瘦小的胸脯……还好，只是昏厥了过去，其实若仔细看，那在腹部的伤口底下，似乎有泛着荧光的线条，紧紧缝在一块儿，不让血流淌出来……围在身后的巡夜人们凑近来，那个被推开的家伙骂骂咧咧地按住了蒙克的肩膀。他们将女孩儿从怀里抱走，在一片混乱之中，似乎有人往男人的手心儿里塞进了什么东西。
“你是她的熟人吗？”稍老些的巡夜者走在最后面，挥舞着麦秆儿般细瘦的胳膊，指挥着那群年轻小伙儿们将姑娘抬上马背，“你放心吧，我们现在立马就送她去看医生。”
“噢，当然，交给你们了……我是说，谢谢。”
蒙克还跪在地上，眯起眼睛来，将拳头攥得更紧些……就感觉到那握在里头的东西，有锋利的边儿，一点一点切进自己的皮肉，甚至冷冰冰碰到了骨头，疼得他直哆嗦……老人已牵起了马缰，一只脚踏进了镫里。见到男人的模样，又担心起来，“小伙子，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为什么不跟过来？我可以搭你。”
“不用了，谢谢。”男人挑了挑眉头，飞快地舔了舔嘴唇。他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拍去膝盖上的灰，向巡夜人招了招手。没等他继续说下去，便一路小跑地去铁轨那头。
“噢，对了。”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蒙克回过头，向老巡夜人招了招手，“沿着铁轨一路走，你能看到一个希拉姆人的帐篷，把这件事告诉她们吧。”
“她们是那女孩儿的熟人吗？”老人扯起嗓子向他喊，“你确定你不和我一块儿去？”
“我不知道。”男人挥挥手，扭头离开了。
他沿着铁轨，往反方向走了好久，小镇上昏黄的灯光一直围在边上打转。直到身后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了，他才慢腾腾地将攥进的手心儿张开。安安静静躺在里头的，是枚半个巴掌大小，银制的挂坠。是圆的，边缘磨得锋利，因为被握得太用力，已浅浅舔上了血。拎着那小东西的链，让它在眼前晃。银光闪闪的外圈里头，是烧得漆黑的铁丝，条数多得数不清，胡乱的交错在一块儿，看不出一点儿规矩的模样。
“我退出江湖了，”男人耸了耸肩，轻轻说到，就好像塞这东西的姑娘就站在旁边，依着他听，“最后一颗子弹，我打进了那个神父的脑袋里……我不知道，也许是被你那个悲剧故事影响了，或者单纯只是为了自卫……”
“不，泄愤。”喃喃自语，将挂坠的帘子栓在指头上，“呼呼呼”地抡，“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将他的东西塞给我呢？如果这里面有什么深意的话，我想我不太想听。”
蒙克向镇上的酒馆走过去，进了夜晚他还没有喝上哪怕一滴酒，走起路来却已经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栽倒在地上一般。他刻意避过了往医馆的那条路，侧起身子挤过黑漆漆的小巷。
酒馆子你渗出来温暖的光，就好像是冬日里初生的太阳，橘红色，随着欢快的歌声，扭动腰肢。女人们在跳舞，男人们在打架，黑漆漆拖起又瘦又长的影子，快乐地搅动在一块儿。蒙克低着头，闷闷不乐向那边走，脸孔皱在一块儿，一点儿也舒展不开来。就在他的指头尖儿要碰上那扇“嘎吱嘎吱”打着晃子的门，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撞上了他的肩膀。
醉汉的嘴巴里熏有一股子什么东西腐烂掉了的刺鼻臭味，他晕晕乎乎地靠在蒙克的身上，似乎把他当做了一根有点儿热乎的灯杆儿，“哇啦哇啦”吐了他一鞋面儿。醉汉的马就拴在不远处的水槽边，焦躁不安地刨着蹄子，“哼哼哼”向主人探过湿漉漉的鼻子。蒙克就这么一动不动，直挺挺站着，伸过手夺来男人紧紧捏着的半瓶威士忌。
“嘿！”醉汉大喊了一声，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晃晃悠悠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快……快……哎……那是我的……酒……”
大着舌头磕磕巴巴嚼完这句话，他就踮起脚尖儿，攀上蒙克的肩膀，伸直了胳膊想要去抢。却在半道上变了目标……或者是眼花给看错了……一把拽上了那挂坠的链子。
接着，肚子上重重挨了一拳。
醉汉弓下腰来，胃袋里剩下的那些酸溜溜的液体就“哗啦哗啦”洒在了蒙克的外套上。牛仔将挂坠扯回来，顺手又摸向了醉汉的腰间。抬起脚来，用靴子的尖儿，冲着那男人的小腿踢了脚，胳膊肘儿在他的下巴上狠狠一捅……耳旁传来了喝彩声，牛仔转过身，向在看热闹的酒客们招了招手，得意地笑了笑……随着醉汉“扑腾”栽倒下地上，他挂着枪的腰带也被整个扯下来。
一边将半瓶威士忌灌进喉咙底下，一边跨过在地上翻滚的身体。蒙克·莫蒂默走向拴在水槽边的马匹，却在那畜生圆溜溜的眼睛边上犹豫了好一会儿。
直到握住缰绳的那个时刻，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跨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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