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克直到半夜才回来，顺便带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这场迟到的餐桌时间非常愉快，他们将米默莎的坐垫铺在地上，摆上买来的食物……肉干，还有一些罐头，小小的帐篷里弥漫着一股廉价香料的刺鼻气味……用作主食的面包有希拉姆人的脑袋那么大，被她小心翼翼地捧在仅剩的一枚餐盘里，仔仔细细切成了四瓣。
“别忘了还有汤。”男人将木勺子从一枚原本用来装油漆的白桶边儿上拽出来，使劲儿敲了敲。黏糊糊，油汪汪的汤盛在破破烂烂的铁罐头里，像是一枚被捣碎了的西红柿一般，散发着甜腻腻的味道。他们坐下来，开开心心地用汤当做酒，做了一次干杯。
虽然烫得没有一个人喝下去。
“没想到会那么顺利！”米默莎盘着腿，摇晃着她小小的身子，因为激动，连声音都在细细地颤抖，“你们该看看那些傻瓜扔钱给我的时候的表情！”
“这多亏了地狱女士呀！”
“不，这个……”被提到的女人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捏着鬓角的一缕头发，搅在指头上玩弄了一会儿。一不留神，将盖着半张脸孔的面具碰歪些许，露出底下藏着白森森的骨头。她……玛丽安娜·萝蕾拉……赶忙将脸庞捂住，缩下脖子慌慌张张地把面具扶正。
“我什么也没有做呀，只是照着水晶球里的字儿念罢了。”
“噢，那个就是秘密所在了，姑娘。”男人耸了耸肩，顺手从背后的酒箱子里抽出来一瓶威士忌。
“所以那是骗人的吗？”玛丽安娜眨了眨眼睛。
“怎么会呢？那只不过是一点儿小小的刺激而已！”蒙克皱着眉头挤出一副鬼脸，咬开酒瓶子的塞儿，狠狠吐掉，“在新世界，谁不喜欢来点儿刺激的？”
“切，我才不想再来一点儿呢！”希拉姆人皱了皱鼻梁，在“再”字儿上加了重音。用力扯下一块硬邦邦的腌牛肉，费劲儿地把它嚼烂，还边要口齿不清地接着说话，“窝只想药呗人给窝种钱……”
“当然了，新世界可大得很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到其他地方转转，说不定还能试着拓展一下业务。”男人灌下一大口酒，耸了耸红彤彤的鼻头。
“我们？”
“当然了，我们三个！”希拉姆人急匆匆将嘴巴里的肉咽下，大声地嚷嚷着，又伸手去抓下一块了，“我们三个是……最吼的踏蛋（搭档）！”
“当然了，我那里也去不了。”玛丽安娜垂下眼帘，温柔地望着那个狼吞虎咽的小女孩儿，
“但是莫蒂默先生不会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不该……”
“不，我已经没事儿了。”男人摇晃着那半瓶澄黄的液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当他注意到女孩儿们都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的时候，便无可奈何地扯了扯嘴角，“哎……其实蒙克·莫蒂默也不是我的名字。”
“你介意说说吗？”玛丽安娜舔了舔苍白的唇儿，小心翼翼地往男人身旁挪了挪。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蒙克，还有莫蒂默，我们是一个小小的帮派，虽然并不算特别干净，但至少还不是无恶不作。”
男人长长叹了口气，“他们就像是我的家人，兄弟，虽然我们异父异母，但是我总感觉有一种血缘般的纽带将我们三个紧紧相连，直到……”
快来人呀——
“直到……”
不好啦——
男人苦恼地抓挠着头发，食指焦躁不安地在酒瓶子口儿上“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帐篷外头忽然乱哄哄吵做了一团。有稀里哗啦的脚步声从帘幕前头踏过，提灯的光“稀里哗啦”胡乱摇晃，连空气也变得燥热了起来。稍许，蒙克将喝空的酒瓶子用力杵在脚边儿上，撑着膝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我出去看看，你们先吃着吧。”
没有等回应，他便一把掀开帘子探出外头去。见到有几个镇上的巡夜，拎着煤油灯吵吵嚷嚷地在篷车不远处的铁轨上头晃悠。
被围在当间儿的，是一名倒在地上的女孩儿，边上还趴着一匹被撕掉了半边身子的马，已经死了很久，皮肤也干巴巴的失了血色。那姑娘就挨在马肚子上，胸膛开了深深一道口子，就有血“泊泊”地往外边淌。夜里很冷，鲜红的血液一下子就凝成了有点儿黏糊的深黑色。浇在冰凉的枕木上，热腾腾冒起蒸汽。
蒙克拨开围观的人走近到女孩儿身边，有人想要拦，被拽着腕子推到了一边，疼得龇牙咧嘴。男人紧紧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姑娘的颊，指间儿轻轻摸上她还在上下起伏的胸膛，慢慢抬起她的脸庞。短短抽了口气，他认识那姑娘。
是朱莉普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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