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猎狐狸的办法吗？”
男孩儿依靠在树干子边上，轻轻拍打着怀里浅浅睡去的姑娘。大大的眸子稍稍皱起。望着蒙克攥起晕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衣襟，整个提溜起来。
“猎狐狸只是个比喻，”牛仔绷直了胳膊，把那对摇摇晃晃的腿儿搁到地上去，拽着他，不让他倒下去。冲着那双翻白的眼睛底下做了个鬼脸，拉起胳膊冲着那硬邦邦的脸颊上狠狠揍了一拳。
男人便像是一株被伐倒的树般直挺挺的栽倒下去，整个身子趴在泥土上，微微抽搐了几下，但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唉，”牛仔挑起眉头，耸了耸肩，“我还有事情想要问他。”
说着，又一次弓下身子，掰着肩膀，将男人整个翻过来。蒙克坐在了本维斯的胸膛上，抱着胸俯视着那张青石板般僵硬的脸孔，盯着他紧紧闭着的眼睛。许久，苦笑起来。
“算了，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牛仔无奈地抽了抽鼻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长长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细雪茄，捏在指头上把玩了一会儿，含在唇上。掏出火柴来，却没有马上点着，像是举着一枚火炬般将它捏在指间儿上，冲黑暗底下的男孩儿挤了挤眼睛。
“呀！”免睁大了眼睛瞪着他，紧张得从地上蹦跶起身子来。小小的嘴儿愣愣张着，猛地向这边踏出一步来。在那淡茶色的眸子底下，模模糊糊映着黑暗底下，蒙克身后升起了一道庞大的阴影来。那朦胧的脸孔底下膨胀着满满的愤怒，几乎要将整个人都鼓成一幅野兽般的模样来。
“轰隆隆”响起一阵风。那野兽的影子被高高抛起来，瘦长的胳膊被牛仔紧紧携在怀里，掰着，将他整个人从身后甩出去。接着，便听到“咚”的一声闷响。泥土上头窜起一阵低沉的呻吟，那野兽还没来得及再爬起来，胸膛上已经被蒙克的膝盖沉沉抵着。他将那根火柴捏在野兽面前晃晃，蹭着它的皮带点燃。
威尔士·本维斯那张苍白的脸孔隔着火光与蒙克对望着。下一刻，那男人的脸庞变得更加白，细细渗透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儿来。最终，哀嚎起来。死死捂着肩膀，整个人在牛仔身子底下剧烈的扭动着，紧咬着嘴唇渗出血来，一边吼叫，一边“咚咚咚”地拿后脑勺撞击地面。
蒙克撇了撇嘴，只是看着他这么闹腾，将全身的重量按压上去，慢慢把烟点着。
本维斯闹腾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安静下去。捂着肩膀的手攥得更紧了些，脸孔上已经失去了人的血色，彻底成了一张没有上色的蜡像。汗水从白蜡下头融化出来，大滴大滴捶打在黑黝黝的泥土里。他恶狠狠望着骑在身上的男人，喘息着，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喉咙，沙哑地挤出话来，“我的胳膊……”
“断了，我知道。”牛仔浅浅笑了笑，冲他挑了挑眉毛，“镇上有医生，可以帮你接回去，大概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男人将牙齿咬得咔咔响，死死瞪着蒙克。但那对眼睛底下，透过一层薄薄的愤怒，却满满装着对眼前这个牛仔深深的恐惧。仿佛按在他胸口的那力量稍稍松开些许，这个高大的男人便会像一只从猫爪子底下被放出的耗子，一边可怜兮兮地发出威慑性的尖叫，一边连滚带爬，抱头逃窜。
“呼——”
雪茄淡淡的烟雾拍打在男人的脸颊上。牛仔淡蓝色的眸子阴沉沉降下来，几乎要和本维斯的眼睛碰在一块儿。男人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在喉咙里翻滚着的愤怒的话语，也一下子便模糊下去，化作了一阵低沉的咕哝声，“你到底想……”
“问你个事儿，威尔士。”牛仔盯着他，轻轻抽了抽鼻子，“你们有几个人？”
“什么？”本维斯眨了眨眼，“你说这个？十五个，我们雇了十五个……”
“我不是问这个。”蒙克耸了耸肩，将雪茄取下来，捏在指间晃了晃，塞进男人的嘴巴里头去，“不要和我装傻，威尔士，我和德雷克都听得清清楚楚，”
“约翰·本维斯，那个胆小鬼的声音，就在那声枪响以后！”
啪嗒
雪茄从本维斯的唇上滑落，掉进黑暗里头，淡淡闪烁着，翻滚了一会儿便熄灭了。男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愣愣的一张一合，却半天没发出声音来。牛仔攥着他的领子，将那张脸提溜起来，眯着眼睛望着那对突出来的眼珠子，“你们到底有几个人？两个？三个？”
“不……”最后，那声音终于被挤出来，干巴巴的，就像一口开在荒原中心的井。本维斯惶恐地眨巴着眼睛，干裂的嘴唇不住地在抖，他摇了摇头，“不，那太可怕了，你不会相信的……”
这回，换蒙克的眼底下腾起火焰来。牛仔将眼睛眯得细细的，好不让对方看进自个儿的眼神里来，张开的手掌故意大大的伸开在男人的脸孔上，慢慢地，咔哒咔哒握紧。牛仔使劲抽了抽鼻子，喷出一道不开心的空气来，“现在，”他提高声音，用力冲本维斯喊道，“不要拿什么装神弄鬼的说法糊弄我，告诉我到底是……”
半截话还含在嘴边，被林子底下沙拉沙拉的声响打断了。牛仔警觉地缩起脊背，骑在男人上的身子也扬起来。不远处的黑暗底下传来一声短短的惊叫，他们两个人都往那头儿看过去。
本维斯在下边发出了一声尖叫……那声音听起来已经不太像人类的叫声，而更接近什么机械，碧如汽笛……他瞪大了眼睛，将那尖利又吵耳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去。直直抻着腿儿，整个人在蒙克身子底下僵硬起来。
“大哥！”他尖叫着，咔咔咔打起抖，不一会儿，便又翻起眼睛，闷下脑袋去，不再说话了。
就隔着蒙克不远，一个高大的男人直挺挺站着，他粗壮的手臂伸开，一把搂着免细小的腰肢，将那身子紧紧贴在自个儿的胸膛上。男孩儿被抽离地上，大大的眼睛冲着牛仔眨了眨，垂下的耳朵抽动着，脸庞上挂着有些许复杂的神色，崛起了嘴巴。
比尔森·本维斯，三兄弟的老大。这个如一株大树般粗壮，也干枯的男人。憋着和晒干了的沙土般的嘴唇，将握在粗糙手心儿里的枪在免的脑袋边上，威胁性的晃了晃。没有眉毛的眉头紧紧锁着，光秃秃的额头上隐约能见到细小的裂痕。那个男人就这么“咯咯咯”笑起来，仿佛干巴巴的土坡，在太阳下分崩离析，发出的咯啦咯啦响，“好久不见了，蒙克。”
“还好吧。”牛仔站起身来，用两根指头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紧紧盯着男人的脸孔，“你好像……变了？”
“是啊。”僵硬的嘴角努力撇了撇，本维斯闷闷哼了一声，“变得更英俊了。”
“那就是了吧。”牛仔耸了耸肩，他仍死死瞪着男人的眼睛……裹在那粗糙的眼眶子底下，仿佛一对小小的苹果核……小心翼翼地向边上跨几步。直到那个本维斯将免脑袋边上的枪口挥了挥，便苦笑了一声，蹬了蹬，“得了吧，把他们放了。”
“关心你的小女朋友啦？还有她怀里这个……是你的孩子吗？”男人冲牛仔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残忍的笑容来。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免使劲扭了扭肩膀，将脑袋扬起来，瞪了他一眼。
“那怎样都无所谓！”男人呲了呲牙，猛地晃了晃脑袋，“无所谓！如果不想她的脑袋开花的话，就把枪慢慢放在地上！”
“好吧，”蒙克无奈地挑了挑眉头，耸了耸肩膀。将挂在腰上的手枪慢慢抽出来，挂在大拇指上，叉开两只手，“你会后悔的。”
说罢，轻轻抖了抖腕子，便将那柄枪从指头上甩下去。他们便都盯着那缕银光从黑暗里坠落下去，直到砸在泥土里，溅起轻轻地“啪”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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