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你会玩儿牌吗？”蒙克在位置里坐下，将胳膊肘重重杵在这薄薄的木板上边，伸手向吧台里打了个响指，“这里来瓶酒，再要杯冰水。”
酒馆里乌烟瘴气的，黯淡的发光石高悬在天花板上头，在这灰蒙蒙的烟雾里无力地打着摆子。免紧紧搂着怀里的那小家伙，将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最靠角落的位置里头。他旁边就是窗户，用一根木叉子顶着窗板，掀开一道细小的缝隙。有冰凉凉的风就从这底下透进来，免脸色有些难看，不高兴地皱着眉头，将脸庞贴到那窗台上，大口喘着气。怀里的圣女却似乎没有受酒馆这浑浊的空气影响般，嘻嘻笑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指头往渗进来的月光上抓。
“不要叫我兔子！”男孩儿狠狠瞪了男人一眼，闷闷不乐地撅起嘴唇，关切的撇下脑袋来望着怀里那孩子的面庞，伸出指头来轻轻抚弄她小小的下巴，逗得她“咯咯咯”笑着，一把抓起来便塞进嘴巴里去。“我不喜欢这里……”男孩儿闷闷地嘟囔着。
“得了吧，”牛仔抬了抬眉头，从鼻腔里喷了口气，“你也不是第一次来酒吧了。”
“那是因为……”免瞪起眼睛，张了张嘴巴。但到了嘴边的话却没有吐出去，只是就这么愣着，半响，又慢慢阖上去了。
“因为那个东方人，”蒙克摸出雪茄来，夹在两只手指当间儿，飞快的拨弄着细细的烟身，像杂技演员操弄这棍子般，令那烟在指间轻巧的旋转起来，“干嘛不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呢，这会让你稍微轻松一点，”
“我想。”
啪
雪茄从手指上脱开，砸在桌子的边缘，高高弹起来，一下子便被弥漫在小小酒馆里厚厚的烟雾吞掉，消失无踪了。
男人愣住。他见到那男孩从窗台上抬起了脸庞来，那对大大的眸子睁得大大的，紧紧盯着自己，在那如湖泊般清澈的淡茶色眼底下，闪烁着一阵晶莹剔透的光芒，就仿佛满天繁星……不，或许比那个要稍微黯淡些许。实在要打比方，就好像被磨碎的钻石粉末，在无光的黑夜里被人一把洒向天空……男孩儿死死盯着自己，那对小小的唇不住抖动着，稍稍抬起一道浅浅的缝隙来。甚至能听得到他抽气时的丝丝轻响。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忽然有些慌了。他只是盯着那孩子漂亮的脸庞，脊背上就渗起了一阵冰凉的汗水。杵在桌子上的手指头在抖，牛仔坚硬的脸颊稍稍打了个抽子，但他没有阻止他。直到，
咚！
两人都吓了一跳，免几乎从椅子里跳起身子来。蒙克瞪大了那对湛蓝的眼睛，向那方向慢慢扭过脑袋去。送酒来的那女孩儿将一瓶装着可疑液体的玻璃瓶用力捅在桌面上，几乎要把半个身子压下来似的，靠近男人身边。另一只手高举着盛着冰块的杯子在指间叮叮哐哐摇晃着，丰盈的胸脯随着这动作，在她露出来的雪白肩膀下一晃一晃的，隐约甚至能听见“啪啪”的声响。
“好久没见你了，蒙克！”女孩儿笑起来，大大的笑容将她光滑的脸蛋儿都挤到了耳朵根去。好看的灰眼睛在大大的框子下头凑成两道细细的弯儿，女孩儿用力拍了拍那牛仔宽阔的肩膀，将半个身子依靠上去。
男人嘶地抽了一口气。
“这是你新的女朋友吗？”女孩儿就像没听到似的，转过脑袋来。当她望向坐在对面的免的时候，那对眯起的眼睛便渐渐拉低下来，最后，瞪得圆圆的。
“你……你好，”男孩儿缩了缩肩膀，长长的耳朵垂在额头前，轻轻摇晃着，“其实我是……”
“嘶——”女孩儿一下子从男人身旁抬起身子，像是扔下什么脏东西似的将冰水甩在牛仔面前，冰块哐哐当当撞击这玻璃表面，飞溅起来，淋了满了他的膝盖。
“连孩子都有了！”她瞪着那张英俊的脸庞，愤愤地撅起嘴唇，愤愤踹了一下男人的脚踝，“你还说你只想和我一个人真正的（重音）在一起呢！”
说完，她便用力地在地板上踏了一下，转过身去“咚咚咚”踩着步子，往吧台后头跑走。留下男人一脸无辜地叉着两只手，大大瞪着眼睛。许久，苦笑起来。
“对……对不起……”免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小小的身子在椅子里缩得更小了些。大大的眼睛睁着，不安地眨了眨，抿了抿嘴唇，“我想，你最好去道个歉……”
“但是她……”牛仔张开双手，皱着眉头，目光在男孩儿和天花板间胡乱瞟着。最后，他顿了顿，用力做了个呼吸，慢慢耸了耸肩，“算了，我会去找她解释清楚的。”
说着，他伸手抓向搁在桌子边上的酒瓶子。但就在要抓住那细长的脖子的时候，手指头却忽然打了个抖，于是男人眼睁睁看着那高大的玻璃瓶在桌沿上轻轻晃了晃，几乎没有留下反应的时间，便直挺挺从上头栽倒下去，重重砸在酒馆的木头地板上，发出了
轰隆！
大地晃动起来。
有墙壁的碎片从窗户外直直砸进来，就蹭着男孩儿高高竖起的耳朵，咚的一声嵌进地里头，溅起细小的木头碎屑。
有浓浓的烟雾随之而至，夹杂着火药刺鼻的味道，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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