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安达尔兄弟俩的行进速度比预想中的要慢。
寻找并分析几天前的足迹耗费了出乎意料的时间,而帮不上什么忙的我大多数时候只是站在后面游手好闲,为了解闷发起了话题。
“克里斯,你们家是村子里的村长什么的?”
搭话的对象是克里斯,弟弟埃克斯才是正在寻找足迹的主力。正好埃克斯对我的第一印象似乎很糟糕,所以态度自然不会友好。
“并不是,村长家是我们斜对角。”
印象里,那间房子要比安达尔家小多了。
似乎明白了我这么问的理由,克里斯接着说:
“我们安达尔家世代都是这片地区的猎户,出入禁林与魔物战斗是家常便饭。比起安心种地养殖的邻居,猎人的收入更多,就像现在的冒险者一样。”
“但是,去年的战事没有影响么?”
“有是有,去年我们全村都撤离到了临近的瑞米亚,事后回来这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埃克斯停了下来继续找寻下一个目标,而我们为了不打扰他在后方稍远处站立。
“只是,这片地区被划作禁区后,行商人不再来往了,原来村里的人口大多也都搬到了镇上,很多住家其实都空了。”
“既然已经被叫做禁林,你们还生活在这里没问题吗?”
“是这样的,家本就在禁林内,我们进出并不受约束,也没听谁说会有人管。只是会被提醒晚上不要随便外出,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克里斯示意我继续前进,我边走边听他讲述。
“从以前的经验来看,即使是简单的木屋,魔物也不会轻易闯进来的。”
“由于现在的禁林比以前更加凶险,我们已经不经常狩猎了,我和埃克斯前往镇上成为了冒险者,这样也是为了补贴家用。成为冒险者还没满一年,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克里斯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
“看来今后魔物袭击村落这种事已经要成为日常了,这样下去,许多没有筑墙的村落都不得不抛弃了。不明白为什么,去年的战争不是赢了吗?”
“唔嗯……”作为知道那场骚乱真正结局的我,也不好对牺牲自己为国捐躯的爱希米亚先王说三道四。
况且,女王殿下儿时的玩伴里也有我。在王城,顶尖魔法师学徒在皇室里的地位还算是不错的,我也没有特别对王室的不满。
“……狄曼小姐水火风系的法术都学会了吗?第一次见到的魔法师竟然是如此厉害的角色呢!”
不知怎的克里斯的话题跑到我身上了。
“嗯……啊!虽然我自己这么说不太好,不过我算是学习比较勤奋努力的类型……所以呃,一般法师会两系魔法就已经很厉害了。”
“那么说,狄曼小姐是高阶法师!?”
“也不能这样说……我只是记性比较好所以……你看,魔法都是死记硬背的东西。”
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圆场的我。
“这么厉害还谦虚,真是好人呐……”克里斯微笑。
喂喂!怎么就给我发好人卡了!
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一个熄灭的篝火堆和许多被丢弃的垃圾散落在周围。克里斯先我一步上前查看,停止了我们之间的闲谈。
“看来大家确实来过这里,这是他们过夜的营地。”
克里斯挨个儿数着地上多如乱麻的脚印,竟能念出多个名字。这是何等的记忆力!我意识到说自己记性好似乎是扯了个大谎。
“天差不多要黑了,今天我们也在这里过夜吧!”
克里斯提议。
“露宿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这边虽然是禁林但平时没有魔物……过来。”
克里斯提到魔物时停顿了一下。你该不会那么快就忘了村子的事!这种时候那只八眼八腿妖怪随时会出现也不奇怪吧!?
“那个……巨大蜘蛛的去向?”我试问。
“北边,我们走的反方向。”
克里斯一口咬定。
“至少不会碰上它咯?”
克里斯朝我点点头。
……
趁我们还在拾掇干柴准备生火,小家伙埃克斯却不见了踪影。不知该说这个当哥哥的太放心弟弟,还是神经大条,我都发现他不见了,克里斯还跟没事人一样。
直到傍晚篝火升起来好久了,埃克斯才回来,出现在我们面前。
手里抓着一只大耳肥兔子!
哦!野味!小家伙能干的嘛。
我用赞许的眼光看着他,却被他狠狠瞪了回去。仿佛说着“我还没原谅你哦”如此。
烤肉,虽然没什么调味料,并不好吃,但总算吃上一点熟食了。三人围坐在篝火边,埃克斯早早睡在了哥哥怀里,我和克里斯轻声聊起今天未完的话题,关于禁林的事。
“提姆纳斯大森林,这里曾经的名字。”
克里斯讲述着。
“曾经养育我们的地方,如今是魔物的天堂。但即便如此,我们依然依赖着它。这里盛产的兽皮和鹿角,以及各种森林野味是我们猎人赖以生存的资源。提姆纳斯原先是矮人的词汇,人类还未进入这片区域前,据说矮人就曾在这里有过城市。”
“历史的话,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后来一场地震将矮人从地下城市赶走了,人类发展到森林的边缘逐渐占据了这块土地。”
我对历史并没有太多兴趣,但魔法史在讲矮人工艺时略有提及。
“但数百年来,许多冒险者前来寻找遗迹,都失败了。如果谁能找到,一定会发财。”
“要说矮人古都提姆纳斯,传闻只知道那是一个魔法机械研究中心,充满了神秘的技术,那个时代的矮人消失以后,没有人知道怎样进去了吧?就连入口都没曾找到过。冒险者找了几百年了。”
“假如说去年的战场上有矮人祖先的魔法机械,那么牺牲就不会那样巨大了。”克里斯感慨道。
“是啊,如果矮人祖先的魔法机械还在,你也不是长在森林的猎户了。”
当然,也不会有后来的爱希米亚王国。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巨大的地下迷宫,肯定存在吧?你相信吗?”
“如果是地震的话,全埋了是很有可能的。史书不是说那次灾难矮人几乎没几人幸存吗?而且,既然是写进历史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存在。”
“要是真存在那种地方,我一定要去看看!”克里斯突然兴致勃勃,眼睛里充满期待。
“要是真要去那种地方,我一定会努力躲得远远的……”
从他的眼神里我感觉到的只有一堆麻烦。
为了不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我说道:
“你知不知道城里最近有过什么有趣的事?我蛮久没回去了。”
“有趣的事?除了嚣张过度的庆典之外,怎么会有!刚宣布过那么大的事件,除了它之外,没人会讨论其他了。”
“那是什么?”
“狄曼小姐竟然不知道吗?”
“嗯,我离开有一个多月了。”
“比去年战争胜利还要激动人心的大事哦?”
“呃……是什么?”
“恶魔的巨石被王城的法师们击退了!在那天晚上,所有城市都被要求举行庆典活动。”
“恶魔的巨石?这么扯的玩意是啥?”
我联想到师父的预言,但不是说那玩意跟魔族没关系么?只是天上的石头么?
“据说是在王城里突然受到了远古魔人的袭击,大法师们合力将他打跑了,为了应对他召唤出来的巨石做了一个月的充分准备。那可是禁术中最可怕的恶魔召唤啊!”
啊咧咧,这满满的既视感,难道说那个远古魔人指的是我!?
但是,有巨石在先,我发誓我可没有去召唤那种玩意过来啊!
“后来啊,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据说最远在玛塔帝国,北至塔曼,都能看见那个冒火的家伙掉下来。王国的法师们使用的圣光法术还击,接着巨石就这样仓皇逃离了。我和埃克斯亲眼所见!你们魔法师真是太了不起了!”
“逃离了吗?没掉下来吗?真是万幸啊!”
我一边点着头表示赞同,一边心里暗自回忆那个落在禁林东北边的金属石头。
召唤来的吗?师父他真是这样说的?
本来没人相信的事情,由于我转变的事,一下子大家就相信了末日论。
或许师父是借我使用禁术的事,歪曲实情来使那群老头子正视这场灾难吧?
不过,灾难虽然解决掉了,却让我背上这个黑锅。我意外成为了拯救世界的幕后英雄?
不能沾沾自喜呢,现在我可是“召唤了巨石却输给伟大的法师”的远古魔人!
也对,跟图画书上的魔王比起来,我们的差别只是:我头上没角,长得比他漂亮而已。
或许,如果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克里斯跟埃克斯这俩没读过什么书的笨蛋,说不定我会被一眼认出来!?
不禁打起了寒战。
远古魔人啊!在当时看清我身姿的人应该只有师父才对,这该死的谣言啊!师父您到底是救我还是坑我……
喔对了,师父拯救的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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