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冠洒落大地。
又翘又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露出眼睑下像蓝宝石般清澈的眼睛。
满地金黄色的落叶上躺着一个身穿紫色华丽洋装的女孩。她的头上戴着银白色的链型头饰，褐色的鱼骨辫垂到肩上。
风刮起了，黄色的叶子从树梢上被风吹下，在空中旋转。
叶子落在女孩的脸上，她轻轻地用手拨开，睁大蓝色的眼睛望着陌生的环境。
女孩坐直身子，覆盖在她身上的叶子随着她的移动而滑落，一些叶子插在她的辫子中而她却浑然不知。
金黄色的树林里，小麻雀拍动翅膀飞到空中。
女孩没看过麻雀，被它们突如其来的飞出树冠给吓着了，连忙扑倒在地上，叶子飘在空中又落下。
微微颤抖的身子趴在地上，胆怯地透过指缝望出去。
没有气泡，没有鱼儿，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海洋。
她身在何处？
窸窣声传入女孩的耳里，那是叶子被人踏到的声音。
一个身穿深褐色圆领衬衫和黑色长裤的男子踏在铺满金黄落叶的地面上，豪迈地走近女孩。
男人停在女孩的面前。
女孩感觉有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抬头一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率先开口问起男人：“路易将军，这里是哪里？”
被女孩称为路易将军的男人勾起嘴角，蹲下来对上女孩的蓝眼睛，用低沉的嗓音回答：“海莉殿下，我们在黎牙花园上的小岛。怎么啦？哪里受伤了吗？”
海莉摇摇头，眼睛从头看到腿部，然后眼睛停留在男人的腿部那，尖叫一声。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睁得老大的，久久无法说话。
她伸出食指指着路易的腿说：“你的…八爪…哪里…去了？”
太过害怕的海莉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抬起头来正视路易，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竟是恐惧。
路易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站直身体俯视海莉，“我的已经变成了人类的两条腿了。这就是腿啊！”说完便抬高一条腿，拍拍它。
然后，路易说出一句令海莉打从心底颤抖的事实。
“您的鱼尾也变成了两条人腿。”
“怎么可能？”海莉尖锐的嗓音一出，藏在树林里的麻雀通通飞出来了。
噌——
“您不相信我的话？”压低身子，手插裤袋，他的眼睛里反映着海莉害怕的神情。“那么请您拨开遮掩您双腿的树叶。”
他指着那堆盖着海莉下半身的落叶。
海莉缓缓往下望，手一点一点地把覆盖着她下半身的叶子一片一片推掉，渐渐地……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双白皙的双腿。
“啊——”
“我的鱼尾去了哪里？”海莉的尖叫划破了宁静的树林。
路易的笑容更深了。
还在惊慌失措的海莉整个愣了，呆呆地望着前方的树林，她的尾巴不见了，这件事对她而言实在……
太突然了。
路易走近海莉，蹲下来，开口对海莉说：“海莉殿下，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快点找个地方落脚吧。不然，天色暗了以后，这里可能会有很多蚊虫、野兽出没。”
坐在地上的海莉似乎没有听见路易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路易伸出手抓住海莉的手臂，一把把她给拉起来了。她整个人依旧软绵绵的，失魂落魄像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任人摆布。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恢复了意识。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在这里海莉可是孤身一人，对着陌生的环境，身边没有一个熟人，只有她认识的路易将军。路易已成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
路易扶着海莉用半拖拉的方式走出这片树林。
* * *
塔亚神殿。
“啊——救命啊！你怎么老是打我的头？”熙哲护着自己的头对海龟大吼道。
海龟没有任何的笑容，严肃地看着熙哲，叮咛：“人类，你以为敌方都那么善良，只打手和脚吗？他们可都往死里打。”
偏过头，看着海龟，好像还在认为自己所遇到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危险。
他不知道外头到底有多危险，完全不同于学校，现实中没有多少人会手下留情。
“人类，敌方时时刻刻都可以让你致命。凡事都要小心，提高警惕，反应要快！”海龟说完就用后鳍扫向熙哲。
熙哲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往后翻，跌个四脚朝天，“啊——”
捂着自己的屁股，坐起来，瞪大眼睛怒视海龟，“你啊！出手可以不要这么重吗？我可是…啊——好痛啊！”
“真没用！”玳瑁别过头不看熙哲。
“我只会游泳，又没学过防身术当然…嘶～痛！反应当然没有你们快啦，有谁一开始就那么厉害。我又没有说自己是叶问，一个可以打十个！”站起来，揉着自己被海龟摔痛的屁股，吃痛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在一旁观看训练的两条小白鱼和小海龟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眼睛，实在看不过人类连一点招架的能力都没有。
玳瑁知道所有人一开始训练的时候必定要经过这部分，自己也不例外。
可它没有像他那样，一点招架的能力都没有。
捶着自己的胸口，前鳍放到自己的额头上，望着神殿上方，玳瑁露出一副“哦，我的天啊！”的表情。
熙哲慢慢游到玳瑁的身边，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坐下了。岩石因长期浸泡在水中的关系变得十分光滑。
“对不起，玳瑁。”熙哲拍了拍海龟的背甲，低声说道。
玳瑁抬起头看了一眼熙哲又低下头，“不是你的错，不用向玳瑁说抱歉。”
可是，时间不允许他们以缓慢的速度来进行。
很快的，玳瑁打起精神，浮到水中，“人类，咱们继续吧！”
熙哲勾起淡淡的笑容，起身踏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点了点头，“来吧，我准备好了。”
然后，他便摆出一副李小龙的样子。
海龟也笑了，虽然他必须学会很多东西，欲速则不达，只要他愿意，慢慢地他会变得强大。
“人类，看好咯！”海龟抬起前鳍往熙哲的头上劈，这次，熙哲闪开了，开心得手舞足蹈，“看到吗，我闪开了！”
“得意还早呢！”
“啊——好痛啊！”
一人一龟在塔亚神殿里开始了一连串的地狱式训练。
* * *
黑色的猫雕像下面挂着一个黑色的铃铛。
风一吹，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吊挂在铃铛下方的小鱼也随风摆动。
推开木门，昏暗的木屋里堆满了杂物，歪歪斜斜的靠在墙壁上。空气中还弥漫着常年没晒到太阳的霉气。
海莉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鼻子，转头一脸嫌弃地看着路易，“为什么要选这里，这里很……”
恶心。这两个字她没说出口。
一整排叠的高高的木箱就在海莉的身边，入口很窄，屋里很昏暗，本来就很娇小的海莉还要闪过木箱才顺利进到屋内。
路易比海莉高大一倍，他必须一手扶着木箱，慢慢地挤进狭小的空间。
等他出来时已经满头大汗了。
“海莉殿下，您就将就一下，这里比较野外，很难找到适合留宿的地方了。”路易一脸抱歉，弯着腰在海莉的耳边说了这番话。
没错，他们身处的地方可说是一个无人岛。古装戏常说的那句台词，方圆百里仅只一家。这里就是珀斯安岛。
“啧——”冷哼一声表示不满的海莉没多说什么，掩着鼻子环视周遭的环境。
高傲的表情似乎在说这种地方是人待的地方吗？竟然可以那么肮脏杂乱。
“有人吗？”路易大声对着屋里喊道。低沉有力的声音划破了安静的木屋。
昏暗的木屋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某种鞋底摩擦的声音。
海莉用手指沾了一下盖上布的木箱，收回手时发现手上都沾染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咦，呃——”连忙甩手好让灰尘在她的手上消失。
“怎么啦？小殿下。”路易看着正在甩手的海莉有点无奈地问道。
把手指上的灰尘甩干净后，她才转过头用一副不爽的眼神看着路易说：“你看这里多脏乱，我情愿睡在外头也不要来这里，我要你马上带我离开。”
正想开口拒绝海莉的请求时，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低着头，手慢慢搭在路易的肩膀上，路易猛然一惊，连忙转身。路易本来是可以察觉到有人出现在他的身后，依据他多年在经验，他之所以会没发现到都是因为海莉与他争执的关系，要是这件事传到亚特兰蒂斯国里肯定会变成天大的笑话。那么到时他的面子要往哪搁啊？
很快的，他恢复了平常的冷静，“谁？”
那人收回手，慢慢抬起头来，灰色的头巾下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妇人。她那双浑浊不清的眼睛下有着深深的眼袋，给人有一种像是长年累月没睡好而成的，望着路易缓缓开口：“来住宿的，请跟我来。”
苍老的声音让人听了有种阴深的感觉。老妇人说完便转身把他们领进一个较空旷的地方，看来是大厅的空间。
老妇人的穿著很邋遢，灰褐色的长裙就像中古世纪常出现的那一种，腰间围了一条布满黄色斑点的白围裙。
她有点驼背，走进比她高一点的柜台里，她站上小凳子为他们登记，柜台处布满一层厚厚的灰尘，“你们两位是吗？打算在这里住几晚？”
海莉抱着胸，头抬得高高的，一副很不愿意的样子，她像是硬深深被人带来这里般万般不愿。路易没有询求她的意见，竖起两根手指，“就两天，给我们两间空房和帮我们准备一些吃的。谢谢！”
老妇人拿起一根羽毛笔沾上墨汁，在厚重的记录簿上记录下路易的要求，她一边记录一边喃喃自语。
在一旁等得很不耐烦的海莉掩着鼻子用两根手指夹起布满灰尘的白布，乱扔到一边去。白布下摆放着一张木椅，她招招手叫路易：“帮我清理一下，我要坐。”
路易不敢违抗，只好默默用自己的衣角把木椅上的灰尘擦干净，微笑说：“海莉殿下，已经擦干净了。”
海莉依旧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屁股坐在木椅上，“这里到底多久没有清理过，怎么那么的肮脏？”
她不晓得自己的话语已经悄悄地得罪了站在她面前的老妇人。
老妇人面色难堪，不发一语，转身到柜台后面取挂在墙上的钥匙，“这是你们房间的钥匙。”
钥匙重重地掉在柜台上发出不算小声的声响。路易领过钥匙，正打算交到海莉的手上时，不知怎么地又收回手，塞到自己的裤袋里。
“两位请跟我来。”老妇人说完转身带领海莉和路易走去自己的房间里，海莉光着脚踏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音。而走在她身后的路易则一点脚步声都没有，轻得跟猫一样。
穿过一层又一层的障碍物后，他们来到一条比较干净的走廊，走廊两侧各有两扇门，看来这间小旅馆只有四间房间。老妇人停在右侧的房间外，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房门往内一推，“这就是你的房间。还有什么吩咐可以拉铃铛，我就会来。”她指了指挂在房离面门口不远的黑色小铃铛。
一踏进房间便能感到与外面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没有湿湿的霉气味。房间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白色被单的床褥和一些简单的家具，没有其他的摆设。
“嗯，还不错。”满意的点了一下头，海莉走进房间里。
她一踏进去就把门甩上与外头隔绝。
站在外头的老妇人和路易露出了令人不解的微笑，路易率先开口：“接下来要怎么做？”
老妇人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
*****
同样规格的房间里没有多大的变化，依然是白色的被单，简单的家具，唯一不同的房间里的两个人，一男一女，一左一右坐在咖啡色的单人沙发上，小茶几摆在正中央，上面摆着两个黑色的杯子。
穿着圆领褐色中古衬衫的男人拿起冒着烟的黑色杯子，吹了吹才放到嘴巴饮用。
依然穿着灰褐色长裙的女人看着男人，双手交叉，身体往后倚靠在沙发上，用有点尖锐的声音开口于男人交谈，“味道如何？”
“还不错，如果再加上那样东西可能就会更好。”放下杯子，微笑着看着女人。
“路易，她最害怕什么？”女人托着下颚问起坐在她身边的男人。
路易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知道，她好像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那种高高在上的可恨模样，我已经受够了，是时候给一点教训让她瞧瞧。”他紧握着拳头往小茶几上捶了一下，杯子跳动了一下，并没有倒翻。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让我帮你解决，你只要把她带到我的面前就可以了。之后的事…我会处理。”女人勾起一抹冷艳的微笑。
“谢谢，莎曼达。”
莎曼达拍了拍路易的肩膀，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正要走到房门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告诉路易：“不用谢谢，她身上有着一样你我都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们只不过是各需所好罢了。我要走了，不然会引起怀疑。”
于是，她的声音又变回那把无比苍老的声音，驼着背走出路易的房间。
“你将会为你的傲慢和无礼付出应有的代价。”路易望着窗外的一片蓝天。
黑色的铃铛响起了。
坐在房间里觉得非常无聊的海莉摇晃着自己白皙的腿，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腿，她一会儿蠕动自己的十根脚趾，一会儿抓起自己的脚看脚板。一下子转动自己的脚踝，细细研究自己搅拌上的纹路。这些举动在旁人的眼中真像个疯子，幸好这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此刻，房门被人敲响了，隔着门传来了那把苍老的声音，“我是来给你送食物的，请开门。”
海莉立即把脚放下，快步走到门前，臭着脸把门打开。
门一开，她看见老妇人端着一盘食物站在门口。
“把食物放到那边。”海莉指了指在左手边的小餐桌。
老妇人没说什么，快速地把食物摆好在餐桌上后就马上离开房间消失在海莉的面前。
海莉把门关上后，径自走到餐桌旁，坐下开始享用那份丰富的餐点。
她抓起了面包，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她实在很饿，撕下一小块面包，诱人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
“真香。”海莉一口咬下撕成两半的面包，放到嘴巴里细细咀嚼。面包的味道马上在口腔里散开。
门关上的那刹那，老妇人背对着门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看来她的计划即将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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