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川！你给我滚出去！”
在南依诺声震四野，羞怒交加的狂吼声中，江流川无奈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走廊里顶灯大作，每隔几米便摆着一盆观赏用兰花，每一个花盆都是一个隐性空气加湿器。细细的白色水雾在空气中悄然弥散开来。
项龙正在不远处的大厅坐着抽雪茄，一见江流川出来，就朝他招了招手。
江流川点头走了过去，见面的第一句话，项龙就打趣道：
“尊师，你还说师妹不是师娘。”
“你小子皮痒了？”江流川白了他一眼，“怎么当个部长却连说话都牛头不对马嘴，我看[大周]选上你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路过的侍者把这番对话听在耳中，他瞪大了眼睛，险些在柱子上撞倒。
项龙挠了挠头，“几年不见，恩师说话还是这么严厉。我说您怎么不能像对待项凰一样对我呢？”
“那能一样？”江流川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你们项龙，项麟和项凰三兄妹，每一个都性格迥异。三个人里就属你最欠抽，要是再对你好一点，你屁股不得翘到天上去？你要是能像项凰一样乖，像项麟一样自立，我也...”
看到项龙的面色忽然低垂下来，江流川连忙将话题止住。
项龙转瞬间恢复神采，“走吧恩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停机坪。”
在项龙的带领下，他们乘上电梯，在通过一把扶梯上至大楼楼顶。
明媚的夜空豁然开朗，北斗七星在固定的位置闪烁其光。楼顶伴有微风，停机坪上中午所乘坐的那架直升飞机如同一只雄鹰般陷入沉眠。
两人来到围栏边，分别拄着栏杆眺望城市的夜色。
项龙从衣服里掏出一罐便携式酒瓶，以及一罐加热过的豆奶。他将豆奶递给江流川，自己则扭开酒瓶啜了一口。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喝热豆奶。”江流川将豆奶握在手心，并没有立刻打开，“说吧，早上你打电话给我说要来找我‘负荆请罪’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记得很清楚，这句话你在十二小时里足足说了三遍。”
似乎那口白酒给了项龙足够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转过身。在群星的俯视下霍然在江流川面前再次跪倒，“恩师，我犯错了，您要打要骂我都悉听尊便。”
“先起来吧，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么说跪就跪。”
江流川想去扶项龙，却被他制止，“不，您先听我说完。”
项龙完全不给江流川作答的机会，抢着说：“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一个星期前的[评估会爆炸事件]，我想以恩师的机警，已经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江流川心下一惊，“你的意思是？”
“恩师稍安勿躁。”项龙从怀里取出一枚药丸，递给江流川，“先吃下它，您的‘记忆’就会恢复正常。”
江流川不假思索地将药丸吞了下去。仅过几秒钟，他便清晰地感觉到记忆的松动，仿佛有什么玩意儿在脑子里迅速撤离。
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在这一刻如数解放。出笼的小鸟般占据了他的脑海。
“刑天...小七...黑暗组织...自爆...”江流川尽量保持冷静地梳理脑子里这些像是凭空多出来的记忆，“对，我记得有人自爆了，在那之后...”
“恩师别担心，这是短暂的记忆混乱，一般几个小时内恢复，不过现在由我帮您记起来吧。”
项龙从口袋里掏出一台平板电脑，按下播放键后，开始有画面被放映出来。
一边让视频播放，项龙一边解释道：
“这是评估会场仅存的唯一一台摄像机拍下的画面，因为被伪装成吊灯所以逃过一劫，其余的已经全被黑暗组织[血之锈刃]毁掉。在‘爆灭’启动自爆后，‘红色恶魔’刑天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爆灭’吞进肚子里，评估会场，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得以逃过一劫。”
江流川握着平板电脑的手有些颤抖，他想起来了。随即猛地逼至项龙跟前：
“那刑天呢？刑天怎么样？还有小七，他在那？而且...评估会场最后难道不是被毁掉了吗？为什么视频上完好无损？”
“恩师放心，刑天和柴天七没事，只不过那种程度的自爆，就算刑天能刀枪不入也会受伤，更何况是从内部爆炸。他们现在正在这栋大楼的医务部调养，抱歉没有提前告诉您。您任何时候都可以去看他们...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恶名昭著的‘红色恶魔’竟然会是我的师哥。”
“我会去的。”江流川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眼前浮现出那黑发白肤的少年，伤害他学生的人他必定此生不忘，“还有呢？为什么现在评估会还是沦为废墟？”
“关于这一点有些复杂...”项龙低下头，脸上颇为惭愧，“事件的起因是在不久之前，Boss[诸神献祭]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参加这次会议的仅有其余五位分部部长。Boss对我们说，[大周]出现了叛徒，而这位叛徒所勾结的对象，正是未来将袭击评估会的[血之锈刃]。”
“叛徒？”
“对。”项龙点点头，“对方向[血之锈刃]暴露了我们的内部资料，而这些资料只有部长级才有阅读权限，防护措施不可谓不严密，根本没有被盗走的风险。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叛徒出在五位部长中。”
“从那时候起，[大周]进入紧急戒备状态，不安和怀疑从内部渗透了整个[大周]。但是，[大周]不能将内乱的情报泄露出去，否则无论是诸多黑暗组织，甚至[政府]都不会对这个绝佳的机会视之不见。”
“但是谁都没想到，从沉睡中醒来的血之锈刃第一个目标竟会是超能力评估会。”
江流川皱着眉，“为什么要选择评估会？”
“这也关系到[大周]对评估会事件的做法。”项龙吞了口唾沫，“因为在今年的评估会上，共计有大约五十名被[大周]选上的编外成员，以及一名骨干成员...”
江流川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骤反漩涡？”
“没错。”项龙说：“这些成员，无论是编外还是骨干，都从未对外泄露过。所以这一次，血之锈刃显然是冲着大周来的，目的显而易见，为了削弱大周的力量。而我猜想，这只是他们最初的一步...直到向大周宣战。”
项龙深吸一口气，“所以，Boss决定将计就计，设下了双重保障。第一重，即便刑天阻止了自爆，也在不伤害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把评估会摧毁。让血之锈刃的人觉得他们成功了。并用第二分部部长[镜花水月]有关记忆的超能力封印掉当事人们的记忆，以防‘真相’暴露。最后，在事件发生后迅速吩咐有关人员在网络上引发讨论，并抛出各种的观点，将目标暂且转移...”
“第二重，找出那个藏在黑暗里的叛徒谈何容易。所以，Boss用了四种谎言，分别向除了我之外的四位部长解释这么做原因。而Boss对每一位部长说的话，却都对应着如果他们是叛徒，血之锈刃会做出的选择。最后，Boss通过血之锈刃的选择，来鉴别出谁是叛徒。”
项龙重新掏出一只雪茄点燃，但迟迟没有抽第二口，“Boss认定了五位部长已经不再互相信任，根本不会有情报共享。他们都以为对方知道的‘真相’和自己知道的一样，巴不得为了陷害对方，而迫不及待地将假情报告诉给锈刃，所以才敢做这么大胆的尝试。”
江流川窥出了门道，“那你为什么知道全部？包括对四个部长的四种说法的骗局。”
项龙叹了口气，语气中夹带着侥幸和浓重的疲惫，“因为我在Boss说发现叛徒的时候，就对Boss表示过想暂且退出[大周]的想法，因为我实在不愿意继续在那可怕的氛围中工作。可能Boss觉得，叛徒是不会在这样要紧关头忽然退出组织，所以才对我偏颇信任的吧。”
江流川点点头，“那第二分部长[镜花水月]呢，他既然负责封印记忆工作，知道的应该很多吧？”
项龙却摇头否决，“不，[镜花水月]并不知道评估会场是被Boss摧毁的，而让他封印记忆，只是说不想让[大周]与[血之锈刃]之间的冲突散播，从而导致人们的不信任。避免卷入舆论中而已。”
“原来如此。”江流川由衷的感叹，“你们的Boss真厉害啊。”
“哪里，远不及您。”
“你的拍马屁水平有待提高啊，项龙。”
项龙挠挠头，忽然陷入沉默。
大约一分钟后，他忽然正色说，“身为[大周]的部长，而您又是我人生中最至关重要的恩师...对您的隐瞒和伤害，我...”
江流川摆了摆手，把项龙郑重其事地从地上扶了起来：
“地上凉，起来吧。再说了，这件事情又不是你做的，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受害者。要怪就怪你们的Boss吧，碰上那种全是心机的女上司，真是辛苦你了！”
“恩师...”
项龙说话忽然哽咽起来，眼中也汇起了泪水。
“多大的人了还哭。”江流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拿出纸巾，踮起脚尖，帮比他还高了不少的项龙擦掉眼泪。
项龙凝咽了几下，像个孩子似得说：“恩师，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一向英气十足，像个男人一样的项凰会在你面前这么乖巧了。”
“你知道个屁。”江流川把纸巾扔到项龙手里，“要是项凰听到你又说她男人婆，她一定把你屁股都踹开花。”
项龙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臀部，好像又想起了儿时的记忆。
“走吧。”江流川笑着拍拍项龙的背，“带我去看看刑天和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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