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第一次踏足雪山,但却是第一次来到了这般高的地方。
初春的雪摇晃着飘落,砭骨寒意透过脚掌漫遍全身,雪原的风携着铺天盖地的冷迎面而来,吹得搭肩的微红发丝也散乱。垂眸收手将单薄羽织拢紧半分,轻叹一口气,再度踏雪缓行。转头望四周,尽是白茫茫的一片,死寂一般。
冰冷空气可以冻结一切生命的气息,厚重白雪可以掩埋一切鲜活的灵魂。
在这样的地方,却绽放着传说中可以治愈百病的雪莲。
然而,治愈百病,却也无起死回生之力。
…但若实现了愿望,小姑娘心里也会有些慰籍吧。
——。
那个小姑娘,是初春第一次来到神社前的。
跌跌撞撞,踉踉跄跄。
春雨后的山路总是带着湿滑的泥,山林之中的清新气味淌入肺腑,带来无端的安逸。正欲阖眸时,却听得一声惊呼,似是谁人被裸露的树根绊了脚,就要跌倒。睁眸本能地扬手挥去,几乎不可视的光束拢于其身,免去了来人摔入泥中的悲剧。
“哇…风神大人?您是风神大人吗?”
“大人们都说山上有神灵,原来是真的!风神大人,向您许愿的话,真的可以成真吗?”
不想她站稳了身子后,却是亮着一双眼睛兴奋地发问,视线所及之处,尽是黏着自己不放。迎来那样澄澈的目光,竟有一时失语。早习惯了将自己隔出世外,单单是看子民的风花雪月便觉得岁月静好。如今忽地闯入一个冒失的孩子,在顷刻落入凡尘,竟觉一丝稀奇。未作声,只轻轻一颔首,算是应了她的话。
“…好厉害啊,风神大人!我的愿望有很多,所以会经常来的,您一直都在吧?”
尔后,便习惯了有这么一个娇小乖巧的女孩子时不时往山上走。偶尔捧着一怀不知名的野花,偶尔拿着粗糙的扇子呼呼地扇,偶尔陪着自己一同扫去落了满地的秋叶,偶尔又瑟缩在单薄衣物之中祈祷冬日快些过去。小姑娘一开始还会一本正经地投币许愿,后来便直接落座自己身边,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了她过去十来年的,短暂的故事。
“风神大人…我的母亲父亲去得早,是养父把我拉扯大的。你知道吗?那么五大三粗的一个男人,在我哭的时候却是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来哄我。”
“我喜欢雪,但我们村子太小了…又常年不下雪。有去过外地的武士说,北方有一片雪原,那里漫天都是飞雪,非常美丽哇。爸爸说,如果我以后能去外面的话,就能看到雪了。”
“我不记得我爸爸妈妈长什么样了…但是他就是我的爸爸,我的亲人,我是他女儿,永远都是。”
儿时的记忆永远是模糊的,时间如流水,总会将想丢掉与想留下的事物都冲刷得只剩斑驳痕迹。摇晃着咚咚响的拨浪鼓,粘牙的劣质糖果,还有难得吃到的和果子。同样的事物在她的故事中反复的出现,重复的故事在她口中一遍一遍地说着,却未曾觉得烦闷无趣。许是难得有乐意与自己谈话的人,便安静地听着她兴高采烈地说了下去。一字一句,沉淀在了脑海最深处。
春去秋来,时光流逝。
只有一日,她来时未带着那熟悉的、温婉的笑容,而是哭红了眼,嗫嚅着唇瓣,面色苍白。手中紧紧攥着不祥的黑色丝带,几乎就快要哭丢了灵魂。
“…风神大人,好人都不长命吗?”
“我的爸爸…昨天夜里去世了。村里的人说,是我克死的他。”
…罕见地失了言,想要安慰却像是被何物阻塞了喉咙。对自己来说,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千百年来所见的生死像九天的星辰。而对眼前的人来说,或许…就再也没有会在她哭时摇晃着拨浪鼓逗她笑,拿着粘牙的糖果讨她开心,把珍贵的果子让给她吃的人了。
仅仅一夜,仅仅一梦,竟是断了两人的缘。
此后,小姑娘便来得少了。庇护幼鸟的雄鹰离去了,只能靠雏鸟艰难地过活。自然是知晓她在努力地养活自己,所以才没有时间前来神社。心里头却反复辗转着她的故事,那个破旧拨浪鼓已经敲不响了,粘牙的糖果已经化了,和果子摆在桌上却无人品尝,一夜后便失了颜色。
终是如此。
又是一年冬日。偶然听前来参拜的人提起,那个没了双亲,又没了养父的小姑娘病重了,卧病在床,或许命不久矣。
“风神大人…您还记得吗,北方的那片雪原…。我听说,雪域之中有能治愈百病的雪莲,就在雪山的山巅。”
“…如果我能拿到的话,或许爸爸就不会去世了。可是我连雪都没有见过…”
“风神大人,我可以许愿吗?…我想看看雪,还想看看雪莲…”
不复往昔,卧床的女孩极力露出和煦的笑容,却被岁月蹉跎着浸满了苦涩。小小的手攥不紧被子,说起话也是细声细气,断断续续。她抬起手,指尖被冻得通红,腕部的青筋像沉睡的冬蛇,轻轻地起伏着。
“就在…那边,雪山…。”
“我能好起来的话…风神大人能陪我一起去吗?”
已是初春,最难熬的寒冬已经过去了。应该会好起来的。
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如第一次见那般,应了她的话。
“…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我在。”
——。
奈何一梦后,唯有寿终。
眼睛一闭一睁,再见时已经只有冰冷的躯体。
“听说了吗,那个孩子终于把自己克死了。”
“真的吗?都初春了,明明冬天都挺过了…她还是挺可怜的,没爹没娘,走了也算解脱吧。”
“那丧葬呢?”
“没爹没娘,谁会替她来打理这些啊。”
…………
是的。生老病死,是最为正常的事。在自己千百年的岁月里,见过的生死如星辰般,数不尽。如此来,也只是往河中坠入一颗小小的石子,溅起水花后便消失得悄无声息。
但石子会永远存在,直到嵌入河流的骨中,融入河流的血中,点点滴滴都化作埃尘,湮没时光,冲刷过河流的灵魂。
她会永存的。
神社边的空处很大,常年青草遮掩,绿树荫蔽。除了偶尔上山来的信徒外,几乎无人打扰,是个安睡的好地方。
只是…差了一点东西。
而此番来到雪山,正是为寻这两样东西。
深深呼入一口气,与山中气息截然不同。单薄羽织挡不住浸入骨髓的寒冷,所幸风带来了讯息。那一缕风带着雪花打着转儿,引着自己去了断崖边,岩石狰狞着仿佛龇牙咧嘴的猛兽。顿足,扬手挥却弥漫的冷意,旋即踏着风雪,飞身坠入万丈深渊。
那雪莲,就在不远处的陡坡上。放缓步子靠近了些,小心翼翼地躬身将其根枝一并带出,栽入手心之中那捧纯白的雪中。
“拿到了。”
被温度化开的雪水在掌心肆意流淌,透骨寒意密密匝匝地浸没皮肤。那雪莲轻轻地摇曳着,纵情地舒展着,像是故人在温婉地笑着,明媚如花。
终于归了山,山下已经不再谈论着谁的来去。子民们一如既往地在黄昏时分收了农活,家家户户升起了袅袅炊烟。一片祥和,与他日无异。
山下是,山上也是。鸟鸣啾啾,神社又回到了最初安静的日子。
只是多了那一捧雪,一株雪莲,静静地躺在没有刻字的碑旁,轻柔地摇曳着。
“雪莲和雪,如今你也见过了。”
“你的愿望我实现了。已经没有遗憾了…安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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