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好不容易抬起来一点的头又埋了下去。
“这个，对应你说的那个虚假的世界吧？可以让我回去吗？”
她显得很有礼貌，没有被人关起来的愤怒，却有着致命的生疏。是该用果不其然来形容呢，还是该用意料之外。说出这样的请求是意料之中，但能够那么平静的说出却是意料之外。
“……等一等。”近乎哀求。
本能的不喜欢这种低人一等的语气。她点了点头，她也想好好的看一看，她所期待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尽管，她并不相信有人会知道她喜欢的世界里，到底都有些什么。
欣喜若狂的少年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向远处跑去，缺少运动而气喘吁吁。
在这个没人会打扰的地方，在这个想要什么他都能自己创造出来的地方，在这个，她还在这里的地方，他想要，郑重而盛大，无人会偷窥以此作为笑点的，对他喜欢的人……告白。
那是一件，很困难很复杂很重要的事。他要用他解出数学题都觉得困难的脑子，来解决这件比数学题更加困难的事。
他没有对人告白过，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好将那些对方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全部收集起来，堆放在一个房间。他很笨很笨的脑子，能想出的，只有很笨很笨的方法。呐，他可是从初中一直笨到现在的蠢货，被一句话错过了千万句话的宣泄，他有无数个想要开口的瞬间，在她那一句拒绝里泯灭又重生，挣扎出无数的挫败。他担心他又会被一句话拒在千里之外，他担心他又会被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阻挡，他担心得不多但每条都足以令他权衡再三深思熟虑。
看啊，今天他在一个他什么都能够创造的世界，今天他在一个他什么都能够控制的世界，今天他在一个好像他是神的世界。
他还有什么好担心？
在这样一个世界，他要是再不开口对她说些什么，他以后再也不会有能够赋予他足够勇气的地方，令他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就算是笨蛋，也会用笨蛋的方式来拼搏。希望会有某个时刻，笨蛋的努力也会被认可，也会那么接近成功，也会那么熠熠生辉。那是，笨蛋的信仰。
等着吧，他要让那个附加了太多关注的人，认可他的努力。
在此，以一个笨蛋的名义祈求。
他搞砸了。
他听见墙壁被破坏的声音，子弹出膛的声音。
就这样，彻底的搞砸了。
季熙星比预料的要来得早。不，他没有预料过她会来，他没有去找她。她不可能知道他在这里。
“外面，好像有人找你。是你认识的人？看起来有点奇怪。”
不，不是的。他没有让任何人进来这里，他以为这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其他的所有看似活着的生物都是伪造的。那是，谁？
有人推开门，似曾相识的红色眼睛在橘黄色灯光下格外耀眼。把季熙星推出去的女 孩顺手带上门，歪着头，“你在里面待了好久，让我等不及了。”
旁若无人的大胆抽下花瓶里鲜艳的花束，轻轻嗅着。放下时，手中多出的短小匕首已经飞掷而出在脸颊上割除一道略深的伤口。
他来不及反应，那太快了。他甚至没有看清那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便感受到脸上的疼痛，有些难以置信的触碰上痛处，有什么带着腥味的液体从指缝间缓缓滑落。
“在此将要终结你是第十三组组长夏芒。请报上你的名字以便我记录在案。”
“什、什么？”
“记录在案呐，方便以后你师父或者你师兄弟来寻仇什么的，那样也以免他们找错妖精啊。你是不是学傻了？”又是两柄匕首滑了出来，其中一柄直至前方他的心脏。
“不，我不……”
“诶？找错人了吗？”哐当两声匕首掉在地上，夏芒捂着脸蹲在墙边，“好丢脸……这可不能让海乜知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使用符纸的人是谁？”夏芒看着他，不紧不慢的追加一句，“骗我的话就杀掉你，反正我也是很希望灭口的——从我姐姐那里学过来的方法，有时候挺好用的。”
“是……我。”
“那就对了。”
夏芒身后的墙壁在轰然巨响之中爆开，仿佛能够射下灼灼烈日般的箭矢从破损的墙壁中飞出，从他身后的墙壁中飞过，在第二声巨响中让样清晨的阳光从背后射入。还没完。身后阻挡的建筑依次被箭矢穿过，粉尘飞舞里，响声渐渐远去，洞穿的楼房残破不堪。
持弓的二十左右的青年，从夏芒背后的墙面破洞里收起弓，在鼻子前晃了晃手清除灰尘。棱角分明的脸因默然而显得锐气逼人。
“你们要……”
青年什么都没说只是端起枪。叶宇文的后半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无可挽回的错误是积累出来的。他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做错了，才这么一路错下来，弄出这样一个与正确答案相差太大的结果啊。
飞舞的粉尘彻底平静下来。落在开始产生细小裂痕的大地上，落在不再动弹的冰凉身体上。
“海乜，他明明是我先发现的！”夏芒扯着海乜的头发。
“你要和他玩不下手怪我？”他万分嫌弃的推开她。
“那是因为你不和我玩。”她找得出来一万个怪他的理由，“而且，这次的好像不是除妖师，我们找错人了吗？”
“不管是不是除妖师，和你接触的人，不都得死？”
“没想到你这么在意我。”一脸陶醉。
“哦，让他带着你刀上的毒乱跑，被妖精吃掉后又会感染上妖精。那样你又会怪我了。”毫不留情打破她的幻想。
“你们，杀了人啊。”他们走到外面，被人拦下质问。
“有问题吗？”海乜平淡的这样回答季熙星。
有……有问题吗？为什么有人能够在杀了人之后表现得那么理直气壮天经地义啊？就好像你在问他这题为什么选A他回答你说有问题吗这题本来就选A，选B选C选D都只能证明你脑子和正常人不一样而已。不可理喻得让人，想要在他的脸上揍上一拳，然后反过来对他说，我打你有什么问题吗，你这个脑子不正常的人。
“是谁规定的，只允许除妖师来猎杀妖精，而不允许妖精来猎杀除妖师。而在除妖师猎杀妖精的时候，有人问过他们，你们，断送了一条生命啊之类愚蠢可笑的问题吗？”海乜淡淡的从她身边经过，一秒钟的反省时间也没有，“当是我们像你们宣战也好，当是我们吃饱了没事做也好，人已经被我杀掉了。因为，他是除妖师，因为，我们各自的正义相互对立。”
回过头来一瞥，递送上刀锋般锋利的眼神，眼神微微一接触仿佛都要被切割撕裂。
街道上细小的裂缝开始扩大延伸，建筑开始破败坍塌。一切开始破坏又恢复，露出原本的面貌。
现实里的时间是深夜。浓重的黑暗吞噬掉一切，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东西，多到把那一句还没有说出来的莫名其妙冲淡。
她想起了一些矛盾，种族与种族之间，缺陷与相对完美之间，互相对立的职业之间。
她蹲下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温度并不低，却带来些许寒意，一直将心底包围却又将整个盛夏的躁动唤醒。
她想到了那个没有妖精的世界，想到了她一直想要避开的那只妖精，想起了一直想要避开她的理由。
想起那些，总会让人感到无力。
可以避免的与不可避免的，都在这个盛夏的末尾接踵而至。
如果要找除妖师，那他们还真是找错了人。他们杀的，只是使用符纸的人，而不是除妖师。
血泊在身下汇流成河。倒下的少年在身边一动不动。
那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少年，就这样以极端的方式，在她心里留下伤痕一样的印记。
回到家的时候有个大大的惊喜。
那个因为比她大上两年而不得不把他叫做哥哥的生物从窗户翻进了家。
“小星星真是让我太感动了，刻意把留着窗边不锁等我半夜翻进来。”季渊阁坐在沙发上，她吸着冷气看到背后有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好在季渊阁粗神经的靠在上面没有发现，而且其他地方也没有血迹。
要是让他发现，那她就必须搬回去了，豚鼠也只能一个人待在这里，指不定哪天被吃掉。
哦，对了，豚鼠——到！哪！里！去！了！
“呀，怎么不说话了？我可是等着你高兴的对我说欧尼酱最喜欢你了之类的。”
“好恶心。不要叫我小星星，好幼稚。还有，你快给我滚回去。”她想要去找的豚鼠可是妖精，被季渊阁发现一样不能在外面待着。
“好冷淡。我可是希望你，主动坦白是在和哪个不要命的家伙鬼混现在才回来。我可是有带追踪的符纸，不要试图瞒着我哦。”他夹着绘满纹路的符纸晃了晃。
“他啊，我打了电话让120送医院去了。”
“竟然真的有！”季渊阁摸了摸下巴，“你很有必要告诉我在哪个医院，毕竟是你朋友……”
“用不着你来补刀。”一句话又给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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