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如往常般没有人，直到靠近学校才看得见零星的几人。来教室很早，叶宇文如往常埋头盯着桌面的书本，坐在她旁边。
他不是坐在正中间那条第三个座位的吗。有些疑惑。直到转眼间那个位置被一个高个子男生坐下，她才觉得自己记性好像真的出了问题。
与平日相比没有什么不同。该打瞌睡的时候打着瞌睡，该装装样子的时候装装样子，那些该聚拢的小团体在下课紧紧聚拢。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少许不安。为这平静，感到不安。
为什么会这样想。她一直过着的都是平静的生活啊，从小到大，一直过着的都是平 静的生活，每天上学放学循规蹈矩，除了某次心血来潮私下里养一只路边捡到的黑猫，被不小心抓伤后让父母发现，赶走那只黑猫，因此与家人闹出矛盾负气独居。父母工作很忙极少来看望自己，偶尔哥哥会来。她一直一直，都是平静的生活啊。没有什么问题的。
一天，仿佛因为缺了什么而格外漫长。
放学的时候，她猛然回头，看见跟在后面的叶宇文。少年低着头，只顾着看脚下的路。
“你不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吗？”她对叶宇文说。
对方一愣，“没有问题啊。”
“真的吗？从昨天开始我就觉得这里好像有什么问题。”
少年额头微微冒汗，“什么问题？”
她指着一块墙面：“呐，这里。我原来记得，这里好像是一条路啊，什么时候变成墙了？同学里面只有你走过这条路，你应该记得的吧？我还在这个路口差点被车撞到过。”
“啊……这个……”少年抹了抹额头，松了一口气，“我也不太了解。”
“是吗……可是我记得这里真的有的。”她固执起来，“为什么你们都不记得。”
“可能，那个路口已经走过了吧。”
“希望是这样吧。我也不想承认自己老年痴呆什么的。”
落下的太阳在第二天躲在云层里。季熙星看着昨日里对叶宇文说过的路口，沉默不语。这里是极少有车经过的，自然不会撞到她。而且，这里原本也就没有这样一个路口。她骗了他，而他，好像也瞒着她。
迎面走来一个少年，这次没有埋着头。
“叶宇文同学，是你先坦白呢，还是我先坦白？”
叶宇文笑了，耐心又温柔：“我只是想过来加个红绿灯。”
仍然是原来那个房间。等到归海牧醒过来的时候，一只鸟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起来，却撞在天花板上。“我不是故意要扇你耳光泄愤的，我只是来看看你死掉没有——啊呸，我没有扇你耳光泄愤，我只是迫不及待想要供奉上我的零花钱请老大罩我——你好歹说句话啊！”
看到归海牧没有反应，小鸟围在她身边打转：“傻了？喂，傻了还要诈尸过来吓我，太过——”后面的话被生生咽会肚子里，归海牧一把抓住它，令它喘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过来的？”
“咳，咳，一个小时前。”
“你来的时候这里还有人吗？”放松了点力道。
“没……没有了。”如重释负的大口喘气，同时更加殷勤，“我来的时候这里就您一个了，什么人都没有。这是您朋友的家吧，您朋友把您丢这里了吧，只要您一声令下我马上把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给抓回来。”
看到对方脸色骤然变暗，它连忙改口：“哦，我猜错了？难不成这是您家？不对啊，我完全是看不出来你有能力买上房子。”
脸色又差了那么几分，它又改口，“租的？”
“再啰嗦把你吃掉哦？”
“不不不，我闭嘴，我不打扰您，您放手，我先走。”
“扇我耳光想要我死掉，当我没听见？”捏着它一只翅膀，“带上你所有认识的妖精去找一只兔子。找不到？那你带回家的那些女人名字我一定会告诉你外地的妻子的。”
“其实我想和她离婚很久了——不不，你听我解释，就算我想和她离婚很久了我也会认真负责的完成老大的任务的。那只兔子什么样的？”
“白色的。”
“还有吗？”
“好像没有了。”
尼！玛！呀！那！么！多！兔！子！是！白！色！的！小鸟几乎是哭着回答：“保证认真负责完成老大的任务！”
“哦对了，我还知道一点。”
满心期待的追问。得到的回答是，名字叫夏莨。
你以为这是网游名字都还顶头上的啊！小鸟哭着飞走了。
另一边，与其他人都失散的豚鼠运气比较不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兔子那双很漂亮的眼睛盯着打量四周的它。
“你是来找我的？”
“没错呀，我是来找你的。”夏莨变回人形将豚鼠捧到桌上，“这里是带你来的人的家，他提供给我食物。嘛，他的话，多养一只也一定是没问题的。他叫……”
“哦？”略带讽刺的，“一个带眼镜的白痴文科男我为什么要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你，那么矮就不要变成人了，我会很心疼的想你是不是被人砍去了一截。”
“身高我是没办法的。毕竟兔子妖力并不强大，没法变得更高了。”夏莨戳了戳豚鼠脑袋，用手笔划着“倒是你，我见过你的哦，目测近一米八，实际上应该不止。准确点，应该有……一米八四？”
“呀。身高这种东西来判断妖力可是不准确的。”句首的语气词被它用不同的声调拖得很有味道，“你只能判断一只妖精妖力的下限，却不能判断上限。还有些妖精在这一点上面有特殊天赋，不过——你这种怎么努力也只有一米四的豆丁最可怜了啊哈哈哈。”
“我可是放倒了那只黑猫的，而且把你原来的饲主关进了‘伪善’。从立场上讲，我们是敌人吧？在敌人的内部还能够嘲笑敌人，你一定是很强大的那型吧？”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说了会有人给我食物，能活着怎样都好，你管我是嘲笑你还 是怎样。”
以夏莨的思维方式来看是真的分不清楚它到底是想要装作弱小还是在装作强大，模糊的态度令她拎起对方的耳朵，在空中甩来甩去，“不要让我拷问你。”
“松手啊混蛋！我一直以为世界上没有比季熙星更混蛋的混蛋了，今天还真让我碰上一个！身为豆丁怎么可以这么粗暴！”
“我对你其实不怎么粗暴啊。”她思考了一阵子，对那只黑猫是残忍好像不是粗暴，对它好像还真是最粗暴的一个。于是放了豚鼠，任它趴在桌上揉着耳朵。“让我不满意的话，我又会把你拎起来的哦。”
“得救了……”
“这也就是，你会让我满意的意思了？”
豚鼠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它被一个三观不正，会曲解别人意思的豆丁给当做玩具了。它以前有过被小孩子很粗鲁的提起来过的经验，从此以后开始讨厌一切与小孩子有关的生物。被季熙星带回家后它一度忘记的那种厌恶感，今天被一只豆丁给重新唤醒。小孩子，就是那种想要什么就哭着闹着也一定要弄到的可怕生物，就是那种任性到周围所有一切都得让着自己的可怕生物，就是那种看见必须绕远路隔离在十米之外的可怕生物！它和一只明显属于小孩子范畴的可怕生物待在一起，打破了十米的界限，这比饿了它一天一夜还要令人不爽。不过它是没有资格说什么的，能活着怎样都好，它在这句话上，从不骗人。
强大是什么样子的。弱小又是什么样子的。不管是强大还是弱小，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强大的不会刻意去让着弱小的，弱小的刻意去向强大进发。弱小发现自己与强大的差别如同在珠穆朗玛的山底眺望山顶，于是装作努力装作尽力，在最后到达的半山腰上干嚎，问世界为什么不是公平的。它是个异类，不会去问世界为什么不是公平的，它只依附在更加强大的对象身边，混吃等死。
它这样一个败类，真是早该去死。
不过，它还想要活下去。在一个问题弄明白之前。
所以，它收起平时犯贱的态度，回答她：“也许吧。”
“为什么突然那么听话了？”
“因为你说我的饲主被你关在‘伪善’里面啊。那种原本是除妖师用来关除不掉的妖精的符纸，人类关在里面，谁知道还能不能出来。”很豁达的说。
“我都开始替你的饲主感到不值了呢。不过现在我的饲主也在里面。他给了我一个星期的食物。我分你一点——只有一点。”
小孩子一样的可怕生物，摸着它的头顶。
小孩子嘛，哄哄就好了。
但是小孩子，是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比如明明只有一个星期的食物，天知道她的饲主会不会在一个用来关妖精的地方出来。比如明明可以丢掉的一个累赘，她偏要拎回来消耗存粮。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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