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该怎么描述呢?
没有紧张,没有拘谨,身体被温柔地牵引着舞动,这双脚,这双手仿佛已不是自己的,宛若蝴蝶一般轻盈地舞着令人赞不绝口的姿势。
“您学得很快呢。”
温润的嗓音和舞曲的乐声交织在一起。
诺拉盯着面前祖母绿的玛瑙似的眸子,那双眸子紧盯着她,却又像在注视着她背后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诺拉想要看到那掩藏在面具之后的容貌。
身子被带动着转了一个圈,舞鞋的踏步声在地面上悄悄蔓延开来。
灯光照耀到舞场上的两个人身上,贵族和商人们也不禁被剥夺了视线。
加缪·佛拉士孤身坐在棋牌桌旁的牛皮沙发上,手中盘弄着白净的棋子,面色深沉的看着舞场的中央。
“真是美妙呢。”
人群中,一名衣着华丽的茶发青年端着一杯威士忌酒踱着步子走到了他的跟前。
“那种酒喝多了会减命的哦。”
“无所谓,只要有你制作的药剂,不是连死人都能复活吗?”
狂妄的话语,令加缪不禁扑哧一笑。
“但或许,死了要更轻松一点。”青年喃喃道,迷离的眼神注视着手中浓稠的液体,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加缪对这个青年时冷时热的态度选择了置之不理,不去想,也不想知道他到底在思索些什么。身为席纳家族的次子的他,加缪并不像和他有多少的纠缠。但是,和他见过的许多贵族相比,眼前的多多洛·席纳要与众不同的多。
“不想去跳一曲吗?”多多洛指了指舞场。
“可惜我没有舞伴。而且,看到那么出彩的舞蹈,我又怎么会不知趣地前去呢?”
“也是。你很在意吗?”
“在意?”
加缪侧眼看向一饮而尽的多多洛,枚红色的眸子弯起一个弧度。
“不觉得,那两个人就像天使和恶魔一样吗?”
一袭黑衣和白衣,诉说着两个世界的悲与喜,爱与恨。
白色的礼服穿在少女身上的效果确实让加缪有些吃惊,尤其是在灯光下,少女的气质被衬托得愈发明显。
“当然不像,恶魔并不在这里。”
奇怪的话语,多多洛并没有太过在意。
墙角里,一身黑衣的福白德盯着舞场中央舞蹈的艾曼和诺拉,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柏莎,你终于来了。”
毕夏普淡漠的声线终于吸引了他的注意。
柏莎踏着拘束的步子走到毕夏普的面前。粉红色的长发披在肩头,粉白色的晚礼服恰到好处,衬托出她动人的身材。但她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神色显得十分困惑。
“柏莎,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福白德先生。”
柏莎盯着福白德脸上鹰型的诡异面具先是颤抖了一下,转而露出礼貌的笑容,但显得有一丝牵强。
“你好,福白德先生。”
“……幸好您还没事,海伍德小姐。”
“柏莎,这是为你准备的舞会,不要想太多,记忆会慢慢回来的。”毕夏普怜爱地抚摸着柏莎的脸庞,但柏莎却不自在地退后了几步,福白德敏锐地注意到了。
“海伍德小姐,可以和我跳支舞吗?”福白德从袍子中伸出被黑布包裹的手。
“那是我们的荣幸。”不等柏莎开口,毕夏普立即就接过话头,还在柏莎背后推了一把。
但福白德却询问似的等待着柏莎的回应。
柏莎还是踌躇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但随后却把手轻轻托付给了他。
舞场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对舞蹈的身影。
柏莎感觉眼前和她跳舞的人着装虽然有些诡异,但他的步子十分沉稳,紧握着她的手也有股厚实感,甚至感觉——很熟悉?
“福白德先生,总感觉从刚才开始,您就一直在盯着我呢……”
柏莎小心地问道。
福白德只是沉默不语,加大了搂在柏莎腰后的力度,带着她旋转起来,刚好从诺拉的身后擦肩而过。
艾曼将诺拉拉近了自己一步,瞳孔微微眯了起来。
诺拉注意到艾曼的视线移动到身后的两个人身上,脚下的步子突然乱起来。
“等——”
就在诺拉感觉要踩到艾曼脚的时候,艾曼突然收回视线,以一个漂亮的旋转扭转了将要被踩到脚的尴尬局面。
“小心点啊,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是啊,你是尊贵的公主殿下,我是你忠心的骑士,不感觉这样的设定很浪漫吗?”艾曼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令所以女性听了都会为之动心的话语,在诺拉的耳里,却感觉有了被随意摆布的感觉。
快点结束这场无聊的舞会吧。
诺拉避开了艾曼的视线。
艾曼似乎没有在意诺拉的一丝不愉悦,也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福白德在柏莎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牵引到了开着的窗户旁边。
“今晚的月亮很美呢。”艾曼充满磁性的声音突然在诺拉耳畔响起。
而在下一刻,巨大的破碎声突然响彻宽阔的舞场,乐曲在一瞬间消失得无隐无踪。
会场开始被尖叫声充斥,人群开始到处窜动,诺拉感觉搂着自己腰际的手松开了,当她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唯一存在于手中的温度也消失了,她感觉被人群淹没了。但紧接着,一双手又将她的思绪拉回。
“小姐。”红色的发丝划过她的耳际。
“多琳?”
“小姐,抓紧我。”多琳用力拉住了诺拉的手臂。
艾曼回头搜寻诺拉的身影,却被沙特强行拽回了视线。
“镇长,太危险了,快离开这里,大盗来了。”
“大盗?你是说帕奇勒?”
“各位,请冷静下来。”
就在人群慌乱无比的时刻,沉稳中带着嘶哑的声音突然让人群镇定了下来。
福白德站在破碎的窗户门口伸长了脖子。
“就在刚才大盗帕奇勒掳走了海伍德小姐,但各位请放心,大盗已经离开了这里,而我——福白德,将会前去救回海伍德小姐。请各位等待我的消息吧。”
福白德又转过身安慰了毕夏普就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邪魅的月光透过窗户打落到金色的地面,窗外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穿过丝质窗帘,从黑夜中吹来的几缕不平静的风。
人群终于平静了下来,贵族们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有没有不幸者在这场骚动中丧生,也讨论着那位年轻男子的下场。
诺拉摘下了面具,心情似乎还因为刚才一瞬间的慌乱而有些躁动不定。
庄主毕夏普·海伍德穿过人群告诉大家没有不幸的人丧生,也表示相信他的好友福白德先生一定能带会他的女儿。
“庄主,您也知道帕奇勒可是个恶魔,福白德先生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也有人提出这样的质疑。
“小姐,我们还是离开吧。”多琳将诺拉护到身后,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不了,”诺拉的余光观察到正在寻找她的卡莉丝,“先去把理事长带走吧。”
“可是,小姐——”
“好了,不要再说了,按照我说的去做。”坚定的声音不容一丝质疑。
“我知道了。”多琳鞠了一躬,深邃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她透过衣服悄悄把手枪递给了诺拉。
“格兰普小姐。”诺拉刚把手枪藏进礼服里,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诺拉猛然转过头——是庄园的食客加缪·佛拉士。
“怎么了,您显得有一丝紧张呢……”
“可能是因为刚才被吓得不轻吧。”
“也是呢……我按照庄主的命令来护送您和福博特理事长回去。”
诺拉盯着他玫红色的眸子,感觉在哪里见过又说不上来。
她轻轻拉动裙子,遮盖在手枪上,微微一笑。
“理事长大人已经回去了。还有劳您了,佛拉士先生。”
或许她并没有必要管那么多吧……这个庄园也好,这个镇子也好,她要做的,只不过是找到父亲消失的真相,好好守护卡莉丝……这样,就足够了。
马车在颠簸中上路了。
漆黑的夜晚,只有海伍德庄园灯火通明。
“您没事吧?您一直皱着眉呢。”
“抱歉。”诺拉将窗帘拉上,不再去看外面。
坐在对面的加缪已经褪去了帽子,微微倾斜着支撑着脸庞。诺拉注意到他左手的中指上佩戴着一枚翡翠色的玛瑙。
“刚才的舞蹈很美妙呢。”加缪似乎注意到了诺拉的视线,坐直了身子。
“啊……谢谢。”诺拉想尽力回避这个问题。
加缪注意到了她的一丝不愉快,轻轻一笑:“有人说过您穿着这身衣服很漂亮吗?”
诺拉的视线突然和加缪相对——那宛若绽放在夜晚的红蔷薇。
“就像天使一样。”
“小姐。”
等诺拉到达圣王教会,多琳已经站在那等了很久了,她走上来给诺拉披上披风。
“既然小姐已经送到了,那在下先走一步。”加缪礼貌地鞠了一躬,转过身上了马车。
“理事长呢?”诺拉拿出手枪交给多琳。
“大人很不放心,还在等您。”
“辛苦你了。”
“……小姐,海伍德庄园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清楚。”诺拉感到一丝烦躁,径直朝大门走去。
多琳站在身后面色平静地注视着留有诺拉手温的手枪,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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