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尼米兹,遵从父姓,全名是尼米兹·古德里安,在除魔历六五零年的这个秋日即将到来的六月,他三十七岁。作为眼下改革派明面上的领袖,他一向是以自己的智慧与谋略在改革派内部享有极高的名望,毕竟就是这些东西,帮助他们依靠着此前十余年的积累,最终一举躲得了眼下的地位。
只是,他小时候,其实并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走上这么一条道路。
在这世界,有些东西与地球上也是相似的,例如说姓氏,这依旧是豪门贵胄才可持有的尊贵象征,只要是有着姓氏的人,再不济也是祖上阔绰过,但之后衰败下来的贵族后裔。尼米兹也是一样,他们古德里安家族原本是王国中心区域一座普通小镇里的普通小贵族,据说祖上当初还是附近这几个村镇的领主。到了尼米兹这一代,虽然家道略显衰落,但至少当年的院落仍在,田产也未曾被掠夺走,每日里放个租给佃户们,躺在家里边闭着眼按0发薪,日子也还算是过的喜滋滋。
不过,在他七岁那年,也即是三十年前,有些事情,便忽然间没有征兆地砸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段时间前几年的日子中,魔人一方是罕见地将己方的势力开始了收缩,原本在莫纳河畔同人族针锋相对,一如麦芒看不惯针尖一样,死死地跟人族缠斗不休的他们,居然是在几年的时间内缓缓地退却出了数十里的范围,在某种程度下,给两方留下了一个缓冲区域。
而也是因为这事件的发生,本来因为魔人强悍的个人实力,即便是由于当年卡赞河之战后些许老资格魔人渐渐退出了战事,使得前线压力略减,但仍旧是被压迫得紧,始终大意不得,不得不团结一致对外的三国同盟,也终于因为一些原因,而产生了些许的裂缝……
例如说,资源的分配问题。
总之,本是亲密无间的三国同盟,相互之间竟是在共同的敌人退却后,开始了已经数百年没有发生过的边境摩擦。
安稳许久了的美尼德王国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荒废已久,甚至一个师团级编制仅仅留下数十人名额的血镰与莾铁军重新开始了扩充;因为国土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而大量修筑,却又因为魔人的失利而渐渐废弃的堡垒中再次燃起了灯火;本只是打造农具的铁匠们被重新召集起来,开始作坊式地生产起了兵器,更甚至,这一时间新训练出来的铁匠们几乎全都是在对兵器的敲打中训练出来的——就像是柯漠那边收养了大壮的铁匠大叔一样。
而在这时,为了恢复先辈的荣光,已经到了上学年龄的尼米兹,便是在自己家中众人期待的眼光中,跟随着家中的管事去往了卡伽的军事学院,填补了被驱逐出境的斯沃革农帝国与玫露的学员的名额。
只是等到他十四岁时终于获得了见习骑士资格,又同时得到了一次休假的机会,准备在参军赴任前回家看看时,这才终于发现,家里的田地跟宅子,居然在他最后的这两年学期中,已经没有了。
事情的原因,是因为早些日子,在他于学院里准备着毕业时,他的父亲生了场病。而为了治病,本来也只能算得上小地主的他们家,在耗费了所有的钱财后,为了继续治疗,也是不得不走上了抵押家产的一条路子。
他们家的田地都是些良田,自然是换得了一笔不小的财富,如果节省点用,将家中十数名家仆遣散掉,精打细算一些,甚至让尼米兹都坚持到晚年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除开日常的消耗,这治病的代价,实在是太昂贵了。各种草药的消耗暂且不提,那时美尼德虽然已经开始与玫露交恶,但毕竟那时玫露还没有成立完全由法师组成的百人评议会,更是没有研究出实际可用,但却完全排斥不习魔法的普通使用者的魔导技术,哪怕双方早就因为一些事情产生了不小的间隙,但两方的民间交流往来仍然非常繁多。所以其时,尼米兹的母亲是请了一名自称是游历到美尼德来,有着相当医术的魔女来给他父亲治病的。
可请魔女出手的代价并不算低,再加上这时代并没有医疗保险,几个月下来,虽然他父亲的病勉强算是治好了,可是家中出卖田产获得的积蓄,同时也花的七七八八了。
但无论怎么说,人治好了,总是一件好事,未来的日子也还有希望,毕竟只要尼米兹在未来可能的战争中建功立业的话,那么他们家族不仅可以恢复往日的爵位,甚至可以获得更多田产也说不定。
然而等到他回到卡伽,同几名临近地界的同伴交流过后,他才惊愕地得知,在他家地界外近百里的地方,有一人以魔女的身份招摇撞骗,欺瞒那处地方一位病人,用并没有什么用的草药与根本就是随便找了些食材捏制的药丸去治病,害的那病人病情一直没什么好转,其家中也不得不一直付出高额的费用购买这些所谓的药材来治疗。久而久之,这些原本的富户最后也是到了出卖家产的地步。不过幸运的是,这事情刚好被一位路过那一带,准备回到玫露的真正魔女撞见,并向他人揭露了这事,最终将那假冒的魔女绳之以法。
但从同伴的描述中,尼米兹却是惊讶地发现,那位冒充魔女的人,外貌似乎是跟他家中请来治病的魔女一模一样……
而更让尼米兹觉得愤懑的是,透过一些自己这几年来认识的师长去了解这事情后,他才发现,这整件事情,其实是那地界最大的地主,极受当时国王宠爱的王国公爵之一,以卡伽东部领的一大片土地,也就是尼米兹他们家田产所在附近地土地作为领地的大贵族,赫勒公爵暗中指使并谋划的。
这位赫勒公爵早就看出了那位假冒魔女的身份,但他非但没有揭发,反而是借着自己抓住了对方把柄的机会,让那人特意拖住自己领地周边一些刚好生了病,也有着土地的人的病情,故意将病情说重,并用一些没用的药给他们,贩售出极高的价格,让得这些人家中不得不开始四处借钱……
显然,这位赫勒公爵之所以这么做,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土地。
同时,尼米兹也了解到,这不是那位公爵大人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他想着自己家中此先发生的一切,忍不住握住了拳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愤懑之下,血气方刚且少年性情的他自然是气愤不过,于是他趁着自己的假期还未结束的时间,又星夜赶了回去。他并未回家,而是直接去到了这位赫勒公爵的府上,打算质问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而他并没有见到这位公爵大人,只是那豪宅的管家出面,冷冷的听他把话说完,便挥了挥手,让人将他丢出去。
就像是在赶走一条野狗。
尼米兹在学院中学习的东西,虽然有关于强身健体,修炼武艺的一部分,但更多的还是关于军略谋划方面,再加上他那时也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即便是这世界人们身体发育得再快,也依然是个不成熟的少年。在被两名身强力壮的士兵架住的情况下,他毫无悬念地被扔了出去。
但这种年纪的少年,他们所认定了的事情,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的。回到学院里,将自己的遭遇与几位相好的同伴说过之后,这些本就怀着正义的理念与梦想,意图成就一番大事业,扬名立万,为天下苍生谋福的少年们,便又在一个月黑风高,最适合干某些事情不过的夜晚里,朝着赫勒公爵的宅邸杀将了过去。
只是这赫勒公爵做过那么多亏心事,却是早就防着有光脚的人鱼死网破这一手了。面对着对方请来的十数位正牌骑士,这些并未多少战斗经验的见习骑士少年们,自然是吃了个大亏,在一番厮杀后,虽然没有人死去,但也被逼退了。
在几日后,他们回到了卡伽城中,然而这时,他们却才诧异地发现,自己一行人已经成为了通缉犯,面对着的,是来自一个国家的追捕。
他们有的人家里还有一定权势,但这些小家族的权势自然是无法与一国之公爵相媲美的,顶了天是在明面上划清了界限,然后暗地里偷偷给予他们一些帮助;而更多的,却是像尼米兹这样,家道中落的人们……这些人的家里,面对着一国公爵的所谓震怒,是没有任何退路的。
不久后,他们便无家可归了。
地面上了没有了这些少年人的容身之所,无奈之下,他们也只得潜藏流落到了城市的阴暗角落里。一段时间后,一周,又或许是一月,也可能是过去好几年了,原本结伙的少年们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渐渐分开,到了最后,一直隐匿在王都的下水道与贫民区中,仍旧还在努力收集着有关赫勒公爵罪证的尼米兹忽然间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
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还在坚持着当初的事情。
当然,会这样也很正常,毕竟说起来,其实还是自己连累了他们……当他们发现现实或许不是如自己当初所想象的那样时,选择放弃,也是一件正常的情况。。
这种环境中,尼米兹偶尔会在经过贫民区时抬头看看天空,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继续这么做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那些离开自己的伙伴们,或许都已经取得了新的身份,拥有了新的生活了……
就像是那些鸟儿一样。
望着天上划着轨迹线飞过的鸟群,他这么淡淡的想到,随后收拾了心情,打算继续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他是个固执的人,认定了的仇恨,那是一定要继续下去的——即便,他内心也明白,或许这件事情,他一辈子都看不到结尾的那一天了。
然而同时,他却也是个幸运的人。在这个本来打算跟贫民区的情报贩子接头的夜晚,他碰到了一些怎么都想象不到的人……
一些,属于当时尚且还只是一些由中下层贵族所组成,声势微薄,甚至称得上是小猫两三只的改革派所派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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