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上，是在流淌的银河中不住闪耀的满天星斗。
而在星光映耀的黑幕之下，孤单的三层院落立在这山脉之间的缓坡上，后边院落中种下了一些植株，大多是一些朴素而简单的花草，被人为养大的它们吸收着大地的养分，骄傲地挺立在这几千米海拔的地方，是埃文斯山脉中难得一见的景色。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伫立着，又看了几眼这幕景色，方才回过头来，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米娅娜跟格拉瑟斯后，转身望向身后漆黑而深邃的洞口。
这洞口开在格拉瑟斯他这庄园后院旁的山坡边，也不知道是天然形成还是这家伙闲来无聊自己敲打出来的，当然，怀抱着对他那般敬业精神的崇敬感，我不由得暗自揣测这山洞对于他而言或许是某种榨汁机一般的存在也说不定……
若真如此，那他跟净那把咸湿太刀或许挺有共同语言的……特别是在折腾人这一方面上。
“我说啊……”遥望这光线仅仅照耀了洞口一角，整个内部都被漆黑而诡秘的氛围包裹的山洞，我不禁吞下一口唾沫，“你刚才说的话……没有骗我吧？只要我从这里面走出来，就能让我掌握住自己刚刚觉醒，还没来得及巩固的能力了？”
“没错。”他点点头，气势上让我觉得有些凝重，“不过，最后让我确认一句……你是认真的吗？这可不是跟那边那小子一样，做些简单的过家家修炼就可以掌握的东西哦。”
他说着，脑袋往一旁偏了偏，那边是正在发出洋溢着青春与热血的惨叫声，不断地在面积大概仅有指尖大小的梅花桩——或者说梅花‘枝’上不断飞奔的穆兹里尼。
嗯，看到这幕情形，我大概明白为什么这可怜的孩子会犯痔疮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去为他人的训练而喝彩或是幸灾乐祸的时候了。
“我知道的，也是认真的……”把视线放回来，在米娅娜身上扫过时，我停顿了一瞬，“因为，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啊。”
我不想……再因为自己的无力，而让主人她受到伤害了。
在听到这偷窥狂老头所叙述的，我抱着主人差不多是从北到南划过埃文斯山脉的时候，我心中便已经升起了一些小小的想法——虽然可能飞行的力量并不足以让我打败对手，不过……逃走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吧？
所以，至少，让我彻底掌握这种能力吧。
更何况……技多不压身嘛，指不定哪一天我变得更厉害以后，还可以让敌人也飞起来，然后……把他们从几百米高的地方摔下去，让他们也好好感受一下从高空坠落时被膀胱所支配的感觉——特别是那个害得小千大人狠狠体验了一把此般感受的湮库巴斯！
“……是吗，没想到你也有这种决心啊。”
格拉瑟斯凝滞了一下，随即整个人松散下来，喃语了一句，方才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望着我，“那么……千丫头啊，你只好死掉一次了。”
“好的……诶？”我下意识地应出声后，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傻呆呆地张大了嘴，“什、什么？我没听错吧？死一次？啊，我懂了，你是说我需要努力得要死一样去训练，不能再跟我以前一样懒懒散散的是吧？”
“不，我又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子，我的意思……就是死。”无视我夸张的反应，格拉瑟斯点点头后，一只手放在眉边，将他那把眼睛遮得严严实实的眉毛给掀开来，“规则是反应到人内心上感悟的东西，不是什么表象上的改变就可以让你明白或者是掌握的，一切都能遵从内心的指引……所以，最简便最快捷的方式，就是让自己‘死掉’，从而抛开肉体的束缚，让内心直观地感悟这个世界，唤醒你已经觉悟到的规则的一星半点，让它在你心中扎下的根发展壮大起来……就像我一样。”
“你……”
“诶……”
我跟米娅娜看着他，都是露出了一脸震惊的表情来。
在那白乎乎跟融化的仓鼠一样的眉毛下，潜藏着的不是明晰透彻能够堪破一切的死神小学生的眼神，也并非我想象中温文和蔼的笑眯眯老爷爷的眼睛。一抹白的球体嵌在深凹的眼眶中，瞳仁这种东西是没有踪影的，看起来畸形而另类，而那道之前隐藏在眉毛之下，遍布他整只右眼的伤疤更是让人颤栗不已。
“色老鬼你……”我结巴了几下，才说出话来，“你的眼睛……”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被地行龙伤到了吗？就是这儿，都十几年了。”
对比我们的惊讶，他的态度反倒是坦然无比，好似老兵向入伍的新兵蛋子展示勋章一样，在我们面前炫耀一把后，又放下了手，让白乎乎的软眉毛重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一开始我也是很苦闷懊恼，不过，反正已经这样了，再如何去哀叹也改变不了事实，只能慢慢学着适应起来。”
“可是……你的那什么能力，不是可以看到各种东西么？但你却……”
我感觉是抓到了什么，然而这点滴灵感却又稍纵即逝，胡乱地表达起自己的想法，然而并未能理清个大概来。但看到我这幅样子，格拉瑟斯笑着往下压了压手，见我终于冷静下来后，方才慢悠悠说道：“所以说，规则什么的，是用心来感受的啊……我失去眼睛之后，也有段时间像你刚才那样，慌慌张张的，什么都弄不明白，想不清楚，更是接受不了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直到那一天，我被逼进这山洞里去了……”
他顿了顿，脑袋微微转了转，那双早已失明的眼睛正对着山洞口，“这山洞很长，我那次被逼无奈从洞的另一边走出来，以我的脚程来计算，刚好是两天的时间……而这两天，这里面等着我的，都是那种暗无天日，就连上下左右都无法区分，只能顺着狭小的岩壁不断向前的漆黑世界……我视觉早已被剥夺，黑暗的世界也适应了一些，没有光的指引对我来说倒是不算什么；不过，随着路途继续下去，迎面吹来的山风会让的人感觉麻木，脚步连续不停地移动下，触感也会渐渐丧失；再来是被单调的步伐与风声干扰的听觉，接着是干冷的空气麻痹的嗅觉，最后，五感尽失，全身上下，将会什么都感觉不到，只剩下……”
“内心的第六感……”我喃喃接话，“就跟死了一样了啊……”
“第六感？唔，挺贴切的……没错，这里面就是一个死亡之后的世界，只有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无从感觉的恐惧，不过……”格拉瑟斯回过头来，直视着我的位置，“经历过这次‘死亡’，你也可以从中获得新生……我便是如此，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几十年积累的东西厚积薄发，渴求再次看见东西的欲望被无限放大，为着求生而拼命逃离开以后，内心中所拥有的东西便借着这次机会抓住了一些灵感，在孤寂之中琢磨，理解与感悟，灵光一闪之后……终于得到了升华。当我从洞穴中出来的时候，我……再一次看到了【光】。”
他的声音中，不知何时，已经带上了一丝欣慰与感慨。不过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声音一滞后，他叹息着摇了摇头，“不过，将没有肉体的保护，**裸毫无防备的内心给暴露出来……这差不多是世界上最容易毁灭的东西了。内心直面的苦痛不像是肉体的痛苦一样易于承受，就算是这种模拟死亡的方式也一样，我之前也引导过一些人向这洞穴挑战，不过能过活着走出来的人不足一半，许多人在洞穴中发狂而死。而且就算活着出来，也不过是心性更为坚定，对所掌控的东西有了一些更深刻的认识，并未有人跟我一样就此达到等级4……”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有些矛盾，一只手按在额头上，额角青筋暴起，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满头大汗地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后，休息了几秒，方才继续说着：“我又试了一次，确实是【看到】你能以此得到一些进步，触摸到了规则的边缘，跟我之前所见的没有偏差，不过……我也不确定这能力到底有没有骗我，涉及到这种玄乎的东西上，它已经不止一次出过错了，所以……”
“可能会死，可能无法出来，更可能就算你从里面费尽力气走了出来，也一无所获……即便如此，你还是要试试吗？”
老人的语速平缓，一字一句让人听得很清楚，更是将其中劝解的意思表现得一清二楚。
这种来自他人的关心……真是我们应该为之感激的珍贵宝物呢。
心中起了丝温暖的感觉，让我嘴角为之略微抬起，勾勒出了一抹弧度。缓缓闭上了眼，在心中将他的话语与告诫咀嚼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蓦然睁眼，并坚定点头：“是的，我要去。”
“呃……”
格拉瑟斯愣了一瞬。
“小千……”
而在他身旁，米娅娜叫着我的名字，两只手在身前搅合在一起，指节有些泛白。
这丫头，是在担心我吗？
但是……这样子，我就更不得不去了呀。
向这一脸担忧的少女笑着挥挥手后，我转向格拉瑟斯，继续道：“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随便来一个人都可以欺负我，而且还能害得我主人跟着我受累的话，我会很伤脑筋的呀……”
而且，还会愧疚与懊恼，回想起曾经无能的自己呢。
……已经不想再那样了，手中已经拥有的东西，我得自己亲手守护才行。
“……呵，好吧。”
他沉默片刻，方才无奈应道，“那么……加油了。”
深吸一口气后，我最后望了眼天上的月亮。悬于空中的玉盘晶莹透亮，受星球大气的影响，光影变幻间时不时闪动两下，也不知这是不是在为我祝福与祈愿着的表现。
……好了，行动吧。
握紧了拳头，为自己打了把气后，我坚定地转过身，一边听着身后自家主人呼唤我名字的声响，一边举起了右手，轻轻挥舞两下。
“无论如何，作为女仆……我早就决定了，我必须保护好主人才行呢。”
“小千……”也不知道她听到我的话后，是何感想，又做出了如何表情，更不知她心中是如何去想，我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在眼前黑漆漆的山洞离我渐近之时，从她话语中裹挟而来的浓浓眷顾与担忧，“……你要小心啊！”
“……嗯，知道啦。”
很想回过头去看看她，不过……如果真这么做的话，恐怕，我就无法再保持住自己前进的决心了吧？
站在这漆黑世界的入口前，我闭上双眼，脚步滞了一瞬，随即……更为坚定地向前走去，“那，我出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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