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吧?神湟炎……”
布鲁赫微微低了下头,那乌鸦面具下的双眸直视着我受伤的左胸口,说话的语气有一言难尽的嘲讽之意。
此时我无暇顾及自己身上的伤,因为精神及肉体双重压力正无情摧残着我的灵魂。我可以感受到……理智在尖叫,感性在哭泣,以及——
——它!
它是谁?
(我……又是谁?)
谁能拯救……我的灵魂?
——
没有答案。答案并不是一切真理之门的唯一钥匙,无论是钥匙还是解决问题的秘诀,它都逃不过那个象征思想的枷锁。我从不求神明,不求魔鬼,那些皆是虚幻,它们的最终便是幻灭。
谜底揭开——
“我明白了……”我向布鲁赫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紧握鸣皇枪身的手开始用力。
“你明白了什么?”康斯坦丁•M•布鲁赫语调平静下来,明显他感受到了从鸣皇一端传来的压力。
只见我抽空一只手来,接着抓住那支贯穿了自己左胸口的血箭,缓缓、慢慢地将其拔出。顿时鲜血飚射!
“什么?!”布鲁赫震惊了,他用着些许难以置信的语气说,“不痛吗?”
“哼!”我冷笑出声,道,“幻象而已,有什么好痛的?”
“……”闻言,布鲁赫沉默了一会儿,才张开其低沉的声音,“为什么……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的手劲不断加大,鸣皇终于回复到了它原有的直线状态。也正当此时,我道:“不得不说你确实很高明,利用最擅长制造幻境迷惑人灵魂的魂戒来欺骗除你以外的所有旁人。成功了毋庸置疑,我首先该祝贺你!”
说着,我的视线移向宫意穹处,继续道:“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将她暂时昏倒,然后进一步实行你的计划,不过很可惜!你遇到了我……”
“呵……哈哈哈!”忽然,布鲁赫仰头大笑,他直视着我,说,“名不虚传!果然他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怪物啊!神湟炎。”
“……”
我平静地看着他,空出来的一只手自然地放到背后……
“恶魔之眼!”布鲁赫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神之外,可以如此轻松突破魂戒幻境的存在便只有魔鬼。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哪路的魔鬼?”
(哪……路的?)
心底瞬间升腾起一阵疑惑,我微眯了眯眼,聆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原谅我的孤陋寡闻,神之子。我并不知道你的另一重身份,不过没事,总有一天答案会完完整整地映射在我眼帘的。感谢你!我今日不虚此行,之前你欠的债我日后再算……”
说完,布鲁赫握着鸣皇的手猛然发力,我痛得脱手,在这时刻,鸣皇断折!
鸣皇消失的代价便是我脑海迎来一次超级风暴,那深入灵魂的痛感令人生无所恋。我跪在地上,表情扭曲不成人型……
“等、等等……”
我不忘出声制止他这来去随心着让人不快的举止,不过自己的声音出奇得小,可能是疼痛产生的负面作用吧?
布鲁赫没有即刻走,他留念似地瞥了一边的宫意穹一眼,说:“至于琉璃莉亚尔的凰女,你应该感谢魔鬼!因为他,你今日幸免于难,来日方长,我们之间必将有个终结!”
话音一落,布鲁赫的身形真正消失在夜色中,连星辰与月光都无法映现他的残影……
“可恶!”
目送布鲁赫离去,我不甘地低骂一句。
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视线开始模糊,深入灵魂的剧痛使我渐渐乏力,下一秒是生是亡全然不知。
然而此时自己脑海显现的唯一欲望竟是鲜血!
被污染心智中最丑陋的欲望!
未来……我将何去何从?
“为什么不去死?”这应该是每个绝望者共同所疑惑的问题。
真是个好问题。一个人的内心究竟绝望到了什么程度才能做到如此从容地选择走到深渊边缘?又是什么原因使他们放弃死亡孤独地背负着一个近乎支离破碎的心灵顽强地生存下去?
我知道自己也是这一类人,但我并不清楚答案……
因为我的内心同样笼罩着一层迷雾。
我如此生存仅仅是为了复仇吗?复仇之后呢?亡者不可能会死而复生,背负着十字架的罪人,将怎样走完余下的道路?
(我的本心……是否真的纯洁?)
“死……死亡……生?……生存的、意、义?”
我躺在地上仰望星空,迷离的双眼浑浊不堪,嘴唇内几颗尖锐的利齿蠢蠢欲动,渐渐有些语无伦次。
‘终于让我抓到这个绝妙的机会了……你个罪人。’
突然,虚空,或许是脑海中的回响。它的声音是如此的纯粹,纯粹得只剩下真无,除了欲望与罪恶之外……
几乎是同一时刻,我眼底渐渐升起一点猩红,那似乎来源于九幽地狱,恶魔得到了“机会”!
‘记得我吗?吾是你所接纳的高贵之血,通过“杀死”对方的骄傲……与吾融合,释放你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吧!以此回到人类的本真!’
声如其人,一样的变态,一样的不堪,一样的丑陋……可正是这样一个变态、不堪以及丑陋,将我推入了象征着无穷无尽名叫“绝望”的深渊。
神亦始末!
在意识涣散前的一瞬,我似乎听到了圣徒们高唱起圣歌的声音,他们似乎紧闭双眼,表情满是对神的虔诚……
直至最终,视线一片漆黑。
嘭!
还是原本的地方,依旧是两人对峙,只不过对手更换了罢。
主动攻击的一位身着普尔肯斯学院的校服,其双眸倒映着猩红的颜色,此时他表情狰狞,嘴中微微露出的几颗尖牙令人不得不联想到魔鬼。
那正是神湟炎……
而对方金色的身影也自然是宫意穹•琉璃莉亚尔。
她现在的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当然确实想不到昔日自己的‘搭档’会变成这个样子,而且还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存在……
血侍。
神湟炎——“我”趁着机会,以超人常理所能思考的速度朝她扑去。
“血!我要血!”
低沉且嘶哑的可怕声音贯穿了天际,“我”没有任何武器可言,有的仅仅是尖牙和出奇之长的指甲。
“呀啊——!”宫意穹猝不及防,一下便被“我”压倒在地,“我”用那堪称怪物的双眼打量着她。
视线由那极美的脸颊缓缓移动到那纤细白皙的脖子。这才是目标!
宫意穹感受到了,她湛蓝色的双眸闪过一道恐惧的光芒。她想挣脱,无奈“我”力气太大,加上又是女孩子,此时除了等待奇迹就是任人宰割了……
“为……为什么……”
宫意穹用极弱的声音问“我”,她想知道……
想知道原因。
“为、什……么?”
也许久违的理智得以苏醒,“我”没有即刻下口,犹豫成了自己现在唯一的问题。
为什么?
我没办法对她下手?
为什么……
……我不想伤害她?
“……”我陷入沉默,身体有些不自然地发抖。
宫意穹看着我,恐惧感没有消除,但其双眸中隐隐吐露出的担心依然强烈。
下一秒,她便感觉到自己的脖子湿润起来,且还有点痒……
“你……哭了?”
我噙着泪水,原本的人格已经回归,我对她说:“对不起……”
听此,宫意穹表情似乎动摇了……
“对不起!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我不能伤害你,即使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复仇,为了鸣羽,或是为了你……”
这一刻,宫意穹瞳孔猛缩……
“我的人生早便没有了意义,寻死不是我的初衷,但为了现在的你不受伤害,为了更多的人不受伤害,所以……再见了!”
说完,我显现出鸣皇,不待宫意穹反应,直接朝自己真正的心脏处刺去!
“不要!”
只见宫意穹起身抱住了我,她身体不停地在颤抖,显然很害怕。而我并不清楚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知道你的绝望,也清楚你所拥有死意的强大。但也请你为那些还在替你着想的人考虑一下,你死了,他们怎么办?你死了……我,怎么办?你可是我的‘搭档’啊!”
“你需要血!”说着,她离开我的怀中,强行夺过我手中的鸣皇,用其在那白皙漂亮的手臂划出一条血线,鲜血即刻流出。
她无畏地将其递到我的面前。我脑袋一阵眩晕,“我”所渴望的东西近在咫尺,但却……不敢下手……
“别……”
我注视着宫意穹那湛蓝的双眸,其中显露出的坚决态度让人心疼,她显然下来决心!
宫意穹见此,说了句令人震撼的话: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你了!即使是仇恨,你也要好好活下来!没人可以帮你,你唯一能做的只有喝我的血。”
闻言,我说不出话来。此时应该仔细斟酌,但理智早已给出了答案……
跟随命运。
(命运……)
“来吧。”她对我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不厌其烦地等待着。
值得吗?我自问道。
‘当然值得了!哥哥。’
忽然,耳畔边回响起妹妹——神鸣羽轻柔的声音。
‘哥哥,为了活下去!我们这些可怜的罪人才能在生存中获得神的救赎!’
(是吗?)
我再度看向宫意穹,那里她俩的身姿缓缓合为一体,同样微笑地点了点头……
“呼~”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说了句: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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