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兔（上篇）
凌晨两点，大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了，我准备关门回去睡觉。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步履蹒跚地经过我的食屋，她披头散发，穿着白色线衣和线裤，要不是她身上沾有大量的血迹，我或许真会以为她是在梦游。
“喂，你这样在大街上可不好，要不要先进来吃点东西？”我挥手叫她，她朝这边看过来，眼神恍惚了一会儿，最终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要吃点什么吗？”
她望着我，抿了抿嘴，然后点点头。
这女人挺有意思，她的裤腿上有干透的泥巴，街道都是水泥的，这两天也没有下雨，看样子她是从山上下来的。还有她身上显眼的血迹，从痕迹上看，应该是溅在她身上的。
于是我猜想，她是不是杀了人。
厨房里还剩下两个鸡蛋，我打算做简单的鸡蛋葱花面，几分钟后端到她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我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坐在她的面前，想听听她讲些什么。
女人没有回答我，而是狼吞虎咽地将面吃完，汤水也喝得一干二净。
就在我打算再去后厨翻翻还有什么食材的时候，她猛地低头，一阵反胃，将刚才吃的全吐了出来，连汤带面，一滴不剩。
确实有点倒胃口，我把酒杯推到她面前，从兜里掏出烟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再次问道。
她缓了缓劲，把酒喝掉，然后回答道：“陈丽。”
她有很浓的山村口音，应该是连夜从山上的某个村里下来的。
“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或许我能帮你。”
“帮我？帮我死吧。”
助人为乐的事情我向来义不容辞，但是我还是坚持让陈丽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她，在半昏半醒的状态下，艰难地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陈丽原本是四川人，在她十五岁的时候，被舅舅卖到了南江镇这边的山区人家当童养媳。
起初刚开始的日子，她是被婆婆锁在猪窝里的，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每天晚上还要和猪抢地盘睡觉。这并不好笑，她胳膊上有道扭曲的疤痕，是被猪咬伤的。
后来再大了些，她就学乖的，不哭不闹，终于被婆婆放了出来，可以睡在木床上。从那以后，她不再和猪平起平坐了，她拿着食盆经过猪窝，脸上会带浮现出傲慢的神情。
陈丽要嫁的男人叫刘彻，脑子有问题，整天就知道傻笑，一笑就会流口水。一想到自己的下半辈子要和这样的人同居在一起，她心里想要逃跑的愿望又强烈了起来。
终于，老天给了她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天有个南江镇的屠夫上山拉猪，找到了陈丽家里，趁着婆婆去找人帮忙拉猪的功夫，陈丽一下跪在了那屠夫的面前。
“叔叔，求你了，带我离开这里吧，我是被卖到这边来的，我想爸爸妈妈了……”
陈丽苦苦哀求，屠夫心里一软，就让她爬到货车的副驾驶上，趴下身子藏起来，一会儿就带她离开。
过了半天，两个壮汉进来赶猪，婆婆随后就到，刚进院子，原本笑嘻嘻的脸突然就黑了下来，她在每个屋子里找了一圈，找不见人后直接出来往货车上爬。
屠夫瞧见，赶忙拦住她：“干什么？”
婆婆也是一股子蛮劲，猛地把屠夫推到了地上，然后爬上了货车，却没有看见陈丽。
“那个丫头呢？”
“出去了，我刚才看见特别着急就跑出去了。”
婆婆一听，脸色大变，招呼两个壮汉就往出跑。
“大娘，猪到底……”
“不卖了，滚！”
刘彻这时嘻嘻哈哈地从屋子里出来，屠夫知道他是个傻子，不必理会，就急忙开着车离开了。
直到车子离开村子很远以后，陈丽才敢从副驾驶下面爬起来，她先是往后面张望了一会儿，确定没人追上来后她才松了口气。
“谢谢叔叔，真的太感谢你了，你就是老天爷派来救我的活菩萨！”
屠夫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将车子突然停下来，然后从座位下面摸出一瓶矿泉水来，递给陈丽。
“看你吓得嘴巴都干了，喝口水压压惊。”
陈丽感激不尽，急忙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喝水，当她一口气喝掉半瓶之后，她回过头来，愣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屠夫脱掉了他的裤子，玩弄着他硬起的阳物。更要命的是，他的手伸到陈丽的后脑勺，抓住她的头发，使劲将她的脸往自己的裤裆里拽。
“你干什么！”
陈丽拼命挣扎，换来的却只有狠狠的两个耳光，打得她晕头转向。
“小丫头，做人要知恩图报，叔叔救了你，你要好好让叔叔舒服一下。”屠夫笑得满脸褶子，脸上的油脂都快要溢出来了。
一股难闻的骚臭味钻进了陈丽的鼻孔，她被吓坏了，脑子里突然一发狠，嘴里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原本还满脸享受的屠夫，一瞬间脸就抽搐起来，他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在座位上发抖。
趁着这个机会，陈丽跑下了车，她知道自己没有其他地方能去了，只好又往村子的的方向跑去。
回去的路上，陈丽一边哭一边吐口水，将嘴里的血吐出来。在走到村口的时候，和婆婆不期而遇，两人对视了不到一秒中，婆婆手里的锄头就砸到了她的身上。
“我让你跑！我打死你！养不家的白眼狼！”
要不是村里的人给拦住，陈丽这次说不定就被活活打死了，最终，婆婆将口吐白沫的她又扔回了猪圈。
夜里，陈丽清醒过来，想起白天的遭遇，她抱着猪就哭了起来。当然了，还不能撕心裂肺地哭，要是吵醒婆婆，她又得挨打。
哽咽了半天，她看见刘彻从屋子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一个馍馍，还有青椒肉，我给你留的，吃。”刘彻把盘子放到地上，然后自己坐在地上，默默看着陈丽。
陈丽没有和他客气，肚子早就饿得发痛，她吃得狼吞虎咽，等到不小心被噎住的时候，刘彻又早就给她端来了水。
“谢谢。”陈丽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刘彻望着熟睡的猪，慢吞吞地说道：“我也不喜欢自己，没人会喜欢傻子。”
“你能放我走吗？再这样下去，我会被打死的。”陈丽说着又哭了起来。
刘彻摇摇头，立场很坚定：“不，我要娶你，我要对你好，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要对你好。”
后来，两人的对话就在沉默中结束，不过，从那次以后，陈丽的心境慢慢发生了变化。
既然逃不掉，那就还不如认命吧，而且这个男人是真心对她好，她应该知足。
想清楚后的陈丽，像变了个人一样，开始学着做家务，学做饭，深得婆婆喜欢。
没过多久，陈丽就和刘彻结婚了，简单的酒席，简单的婚礼，她却幸福无比。
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陈丽，婆婆也细心了许多，不让她干重活，每天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休息好，要把奶水养足，以后好喂孩子。
这一家老小都在盼望这个小生命的诞生，最开心的就要数陈丽了，她把自己的梦想全部寄托在了孩子身上，总有一天，她要让孩子带着他离开这里。
然而，陈丽不会想到，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是她噩梦人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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