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文/闪灵
车璐阳毫不畏惧,冷笑起来:“我呸!什么狗屁源氏家族,什么狗屁八幡神明!根本就是狼狈为奸的一对人渣!一个杀人如麻,还敢叫什么天选者,另一个助纣为虐,也配叫什么守护者!”
他声音清亮而愤怒,就像一只愤怒的受伤的野兽,明知将死,也要痛快淋漓地嘶吼:“所谓天选,是上天选出来的人吗?选出来杀害好友、利用子女、危害生灵,制造灾难吗!”
他紧紧逼视着应神天皇那冷漠平静、高高在上的金色眸子:“而你,你又算什么东西?日本民众日日膜拜的武神,求来保佑大家远离战争、庇护国民的神啊!”
哈狂笑起来:“守护者!对,我忘记了,你有契约在身,你守护的是源赖家族的这个畜生,而不是守护这些万千民众,不是守护这些拿你当神来祭拜的凡人!”
随着他的话语,一边的瑟忽然惊异地察觉到什么。她紧紧地盯着应神天皇身上笼罩的氤氲灵质,那浓厚的超然力量,似乎在这一刻,忽然变弱了一些!
烈也皱起了眉,眼睛却闪闪发光。战斗的直觉也让他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种变化——应神天皇的心神,在动摇!
而在场所有人中,真正心神巨震,惶恐顿生的,却是另一个人。
源赖桐生惊恐地发现,自己和应神天皇间的联系和相性,在骤然下降!
守护者和天选者一旦通过方石作为介质,缔结契约,彼此之间就会有一种互相感应的相性,相性程度越高,彼此的默契度越高,能够释放和动用的能量也就越大。
他和应神天皇之间的契约介质,那块方石本就能量巨大,加上有启蒙者源赖浅樱在场,还有车父的嫁衣者血脉加持,契约牢固度应该牢不可破才对,为什么,为什么此刻忽然相性下降得这么厉害!
他惊慌地看向应神天皇,想要寻找原因,却看到应神天皇的手轻轻一抬。
空中赫然出现了一面虚空之镜,空濛幽深,隐约有无数画面在里面流动变换。
那些画面忽然变慢,骤然出现了一帧帧跳动的默片。
小昭和寺内,十几名僧侣奋力苦战,然后一个个被杀;客房中,年轻的夫妇浑身血泊倒在地上,小小的孩童嚎啕大哭,满身鲜血,在黑暗中等待救援;
福岛地震,核辐射泄露,无数生灵涂炭;海底潜艇上,源赖桐生漠然地杀死所有船员和实验员。
然后,就是这块超级方石在海底出世,火山迸发,海啸滔天,海面的巡航舰上无数人浮尸海面;海水倒灌了镰仓的海岸线,到处可见挣扎嚎哭、被淹的渔村居民。……
“这就是你守护的镰仓!你看看你的天选者,他为了一己私利,做了什么?!”车璐阳冷声道,清瘦的身体却像是有着巨大的力量,气势咄咄,“这个八幡宫里,你享受着经年的祭拜,民众们把你当成佑护他们的希望。——而你算什么守护神明,算什么武神天皇?!”
……
简随风站在那里,身边烈又捅了他一下:“喂,你们车法医平时也这么多话吗?”
简随风呆呆地摇摇头:“我觉得他平时一年说的话,也没有今天一天多。……”
瑟的眼神亮得像是星辰一样:“真棒。”
“哎呀,我觉得说得真痛快!”烈嘿嘿地乐。
瑟唇边带笑:“我看到了一些事情正在发生。”
非常好的事。足够让源赖桐生心惊胆战,气急败坏。
烈和简随风显然也都感觉到了这一点,应神天皇那浩然的气势,以极快的速度在下降!
这太诡异了,简直不可思议!天选者一旦召唤出来守护者,方石作为契约的纽带,就会源源不断地回馈双方以能量,怎么会出现这种离奇的情况?
除非……瑟和烈悄然对望一眼,心里一阵激动。
应神天皇手中的箭张开了。
那金色巨箭牢牢地对准了车璐阳,悠远而恐怖的气息就像是要碾碎他:“我身为第十五代天皇。在位近七十年,从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过一句话。……”
车璐阳转过胸膛,让自己的胸口正对着他的箭尖,脸上蔑视尽显:“你会习惯的。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再被提起的时候,谩骂和诅咒只会比现在更多。”
一边,虽然看到应神天皇的箭矢如他所愿对准了车璐阳,可是源赖桐生的心里,却更加惊恐的无以复加。
因为他清楚感觉到自己力量的衰退。在瑟那明察秋毫的眼里,他脸上的皱纹甚至在一根根重生,脸上因为年轻而泛起的光泽,正在悄然黯淡。
源赖桐生忽然猛然开口,打断了车璐阳,厉声喝道:“闭嘴!!”
他身上的和服忽然猛地飞舞飘扬,巨大的气场聚集起来,一柄巨大的长刀,蓦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那柄带着无数血气、沾有无数冤魂的远古太刀,原先挂在源赖家宅中的墙壁上,终于悍然出鞘,散发出剧烈的杀机。
那柄长刀凛凛然,高举在空中,青灰色寒光带着死亡之气,向着几尺之外的车璐阳当头劈去!
……那只是一息之间,转眼即至,车璐阳头顶的黑发忽然微微飘动,被那死亡气流吹散向一边。
就着这生死一瞬,忽然,一道金光骤然刺亮了所有人的眼。
那金色光芒如电如光,比青灰色刀光更快更浩大,径直迎向了源赖桐生挥出的那惊天一刀。在空中,青色刀光和金色巨箭相遇,发出耀眼光华。
只是短短瞬间,两种强大的光芒都熄灭得干干净净,一片黑渊样的巨大空洞出现在源赖桐生和应神天皇之间,丝丝电流在那空洞中隐约流动,就像是彼此吞灭了对方。
应神天皇原先指向车璐阳的箭,挡开了源赖桐生那一刀!
……源赖桐生颤抖着身体,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上那种刚刚感受到的年轻活力,旺盛生机,全都不见了。
失而复得的感觉是那么令人恐慌,他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守护者,那个源氏家族一直供奉的氏神,应神天皇。
“你……” 他想要质问应神天皇为什么要阻止自己,而不是帮助自己,可是话没能说出口,瞳孔已经剧烈地收缩起来,浑身冰冷。
应神天皇那第五只巨大的金箭,对准的是他!
浩然的王者之怒锁住他的眉心,他甚至感到了两眼之间方寸之地被刺入的实质感,死亡的预感布满身心。
“你……你疯了?”极度恐惧下,他甚至忘记了用敬语,“你要杀我?”
对面的男人眉目英俊,神色漠然,带着千年神祇的威压,完全没有凡人的情感和表情。
那只巨大的武神弓箭拉满在弦,从瑟和烈他们这边看过去,如同一轮金色满月,有种炫目的光华,灵质在那满月中浓郁得直欲流淌出来。
“你杀了我,我们之间的契约就会破裂,而不是终止!”源赖桐生想要动,想要躲开那死亡之箭的锁定,可是浑身却像被巨石压着,无法动弹丝毫,“我们之间的相性已经很低了,你假如真的杀了我,就会降低到零,你的分身会毁灭的!”
他激烈而高亢的声音带着尖锐,甚至微微颤抖,在这封闭的舞殿广场中响着,孤零零的,声嘶力竭。
应神天皇终于缓缓开口,漠然而从容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我乃神功皇后唯一之子。母后亲征新罗时,怀上我,所以我也被后人称为‘胎中天皇’。”
所有人都屏息听着,静静地不敢打断他。
“我三岁即被立为太子,和母后一起治理国家长达近七十年。而我在位时最大的功绩,就是将中国的文字引入日本——是的,就是你面前这些人的国家。那个时代,我还力主将统织、制陶、制盐等技术先后从中国引入日本,开启了真正的文明时代。
“我生前子女众多,享年一百一十岁。我一生征战无数,弓箭之术出神入化。所以,身后被人尊为弓箭之神,也是神道教的武神,被称为八幡神。在这里——”他目光看向身边雄壮庄严的神庙,眼中神色变幻,“全日本国土内,有无数这样的八幡神寺庙,正如这个异国青年所说,所有的民众虔诚祭拜,祈求我们这些神明的庇护。”
车璐阳静静地听着。
“身为源氏家族历代的氏神,被你召唤出来……”应神天皇喟然长叹,“我觉得,很是耻辱啊。”
源赖桐生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原本已经返老还童的脸不仅恢复了原状,现在甚至更加苍老了几分。
他嘶吼着,一直志得意满的眼里惊恐大过了一切:“你敢杀死你的天选者,契约破裂的话,你不仅得不到方石的一丁点力量,你在高维世界的灵魂也会受到背弃契约的惩罚,会受到严重伤害!”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嘶哑:“你不想变强吗?你们晋升到更高维度的强者,毕生追求难道不断晋升,不断追求更高的境界吗?!你们期待被低纬度世界的人召唤,因为完成契约后,就能得到方石力量的回馈不是吗?!你背弃契约、言而无信,你会被契约之力反噬,这是自寻死路!……”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道毁天灭地的金光迎面而来,如流星,如急火,带着毁灭天地、也毁灭自我的决绝,直直没入源赖桐生的眉心正中。
源赖桐生的脸,带着最后一刻的极度惊诧和恐惧,迅速化成了迸射的碎片。
血肉之雨四下飞散,他的整个身体,在舞殿前的广场上,变成了焦黑的碎渣,然后落在了地上。…
车璐阳和所有的人都怔怔地看着,有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再看向血色大阵中央的应神天皇,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虚幻,渐渐消散。而他身上那种恐怖的神之威压,也迅速地变小,变得黯然。
他最后一眼,是看向了车璐阳。那眼神深沉而专注,带着复杂难言的意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化成了一声轻叹。
然后,他的肉身,终于完全消失在了血色大阵中,那地上无数繁复的线条,也逐渐变淡,血色褪去,一直充满烦躁和抑郁的感觉也感觉不到了。
烈和瑟静静地站在原地,心中充满巨大的震撼。
“假如有一天……你的守护者和你意见相左,你会这么决绝地和她决裂吗?甚至不惜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简随风忽然问。
烈怔怔地听着,一时没有说话,半晌才道:“不会有这一天的。”
就像是在回应他的坚定,他身后忽然冒出来一团小小的蓝色火焰,他的守护者,那个嚣张又霸道的小魔女隐约露出了一个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比起平时的张牙舞爪、神气活现来说,现在的她还是显得虚弱而苍白。刚刚那一箭,显然已经伤到了她的一部分本源。
烈没有回头,只轻轻向后面挥了挥手,手指透过火焰,在那小魔女的额头上亲昵地点了点。火焰淡了下去,小魔女冲着瑟扮了个鬼脸,消失不见了。
简随风笑了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是啊。人和人,是不同的,他从烈这里得到的答案,未必适合别的人。
就算真的彼此意见相左,三观不合,那么绝大多数人还是会贪图方石回馈的力量,不舍得打破契约吧?
就像伊藤忍的那个守护者,在伊藤死后,也完全没有帮他复仇的愿望,甚至没有流露出半点伤感。
对于伊藤忍这一生中做过的事,他也只选择了忍耐,甚至相帮。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说,刚刚的那个男人,的确配得上做曾经的一代睿智天皇,配得上这千千万万年人间的祭拜。……
车璐阳默默地走向了源赖浅樱的身边,抱起了她残破不堪的身体。
简随风伸手想去接:“我来吧,你都站不稳了。”
车璐阳轻轻一闪,躲开了他。
“不……我来吧。”
他低下头,看了看那安静的少女的脸,然后仰头看向了天空。
头顶上,无边的黑暗正在褪去。八幡宫被遮挡屏蔽的整个结界,也轰然崩塌,灵质如水般在空中四散,融入了无穷无尽的天空苍穹中。
一缕明媚而温暖的朝阳金光从东边浅浅地射过来,正照在源赖浅樱那安详而美丽的脸上,宛如睡熟一般,也和过去那短短几天相处中,没有什么两样。
在海边的水底初见,那个少女安静地飘荡在水里,红色衣裳犹如盛开的莲花;在八幡宫中,她陪着他一起游玩,痴痴听着他念着金风玉露一相逢的诗句;在深海海底,她隔着玻璃窗和他相望,眼角有泪水溶在海水间;在牛郎店里,她无声地抬起头,向着他遥遥举起酒杯来。
他怔怔地看着怀抱中那安静的脸上的朝阳光线,灿烂而柔和,却忽然好像很刺眼,刺得他想要流下泪来。
但是毕竟,外面黑夜刚刚过去,黎明已经到来。
……东京大学医学部,临床实验大楼的一间教授专用解剖室里,大门紧紧关闭着。
一个健朗英挺的男性背影背对着走廊,守在解剖室门外,手里举着电话。
“是的,荀老。……十年前他父母的事,基本就是这样。”简随风轻声对着电话那头汇报,“源赖桐生本身就是天选者,多年来,一直隐瞒着身份,好便宜行事。另外,他还是灵蛇组背后真正的主事人,整个源氏家族掌控下的稻川会黑社会成员,都和灵蛇组有丝丝缕缕的关系。”
电话那头传来了荀老凝重的声音:“好,我知道了,详细情况,你打一个具体的报告上来。”
沉吟一下,他又道:“璐阳现在怎么样?”
简随风回头看看紧闭的解剖室大门:“我们已经到了东京大学医学部,凡尘之眼的人联系了校董,他们立刻给予了方便。车医生正在里面。”
顿了一下,他有点忧心忡忡:“他进去……已经七八个钟头了。”
荀老的声音一下子大起来:“不吃不喝吗!?他不是胸骨还断了一根,自己也是个重病号吧?你也不管着他点儿?任由他这么胡闹!”
简随风被这忽然洪亮的声音炸了一耳朵,慌忙把手机挪开:“荀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家伙,他听谁的啊?……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把他揪出来。”
放下电话,他无奈地揉了揉鼻子。
看了看那紧闭着的解剖室大门,他忽然也有点狐疑起来:别真的,已经无声无息晕倒在里面了吧?
他抬脚走到门边,轻轻一推,门从里面反锁着,打不开。
他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如发丝的特制钢丝,又掏出一张极有韧性的卡片,卡片绕着钢丝,插入了门缝中。
锁舌无声无息往边上一缩,门轻轻开了。
“出去。……”刚刚在门口探了一个头,车璐阳冷漠而沉静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简随风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起码没昏死在里面。
“来都来了,我进来看看你要不要吃饭。”他厚着脸皮举起早已经买了很久的简餐,“你看,怕凉,叫了三次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完。”
“我说了,完事以后,我自然会出去。”车璐阳淡淡地道,连头也不回。
“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吃点饭。”简随风自顾自地强靠过去,“你看你,先前就断了一根胸骨,后来又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我觉得都不止一根胸骨断了吧?”
车璐阳慢慢转过头,无语地看着他。
果然,站在解剖台上边上的他形容憔悴,脸上惨白,青色胡茬似乎一夜间长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颓废的恶鬼一样。
他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摇摇欲坠,像是要随时会倒下去。可是你再仔细一看,他的眼神却闪着极亮的光,一点也不像疲惫至极的样子。
倒像是因为过于专注于某种事物,而导致精神被迫过度亢奋,疲惫到了极致,就是这种神经无法自我调节的状态。
简随风的眉头皱了起来:“日本有职业的入殓师,专司给人的遗体进行修复以及入殓时的整容,你又何必非要……”
他的目光转到了解剖台上,忽然,停住了话语。
他竟似完全惊呆了。
解剖台上的那个少女面容无暇,和生前一样光洁漂亮,最重要的是,她原先被金色巨箭毁坏的半边身体,在白布的遮盖下,看得出来轮廓完整,肢体健全,竟似已经完全恢复了完整的形状。
简随风终于忍不住,轻轻掀起白布的一角,露出了源赖浅樱的半边手臂来,然后就怔然地愣在了那里。
……密密麻麻的针脚,把那些支离破碎的身体残躯,都缝补了起来。那些针眼细密,间距均匀,与其说那是是普通的伤口缝针,还不如说,那更像是呕心沥血的艺术品。
所有的伤口都经过了温柔细致的擦拭,没有留下任何污秽的血迹。洁白的躯体上,浅黑色的细丝线一道道,一条条,就像是精致玩偶身上的伤。
可是盖上白布的时候,你看不到那些针脚伤口,只能看到宛如睡熟的少女,她表情温柔而安详。
房间里空调温度打得极低,简随风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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