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文/闪灵
小小的斗室里，一炉上好的檀香在九转回香炉中袅袅散发着幽香和青烟。
地上铺着圆形的和图案细花蒲团，一张做工极好的雕花小矮桌放在正中间，上面铺着上好的暗金宣纸洒金笺，湘妃细竹笔杆的小狼毫笔尖，正轻轻滴下数滴浓墨来。
就像是数十海里外的鱼村，车璐阳眼前滴落的雨滴一样。
……
推拉的硬纸门被推开了，源赖桐生笔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小小的斗室空间很小，他只是半跪坐在门口，就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书案宣纸上的淋漓的字迹，墨迹未干。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字迹清穆婉约，带着点细微的劲道，模仿的是中国古代书法家卫夫人的簪花小体。
他认真看着那字迹，温和地道：“浅樱的字写得不错，可是卫氏不单单是哀婉清丽，笔画带着刚劲，柔中自有筋骨力气，你这字迹的尾端，太过柔软了些。”
源赖浅樱湿漉漉的突发披散着，漆黑如墨，直垂到腰间。
她抬起头，柔顺地回应道：“父亲说的是，或许和心境有关。”
源赖桐生深深地望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
半晌，他还是道：“这句诗词，是中国秦朝词人所做，是非常有名的爱情诗句。浅樱没有谈过恋爱，怕是很难体会的。”
源赖浅樱的脸色苍白，没有了平日健康的红润和娇软唇色，她怔怔看着桌上的字迹：“是的，父亲。我有查过这句诗词，它的意境是辗转相惜，一见钟情，它刻画的是刻骨铭心之情，远远胜过庸庸碌碌之爱。不过……”
她抬起头，坐姿端丽却僵硬。没有看向父亲源赖桐生，而是望向了斗室一边，那一扇小小的圆形视窗。
外面，是幽蓝空寂的海水，和这几天看到的深海海底完全相同，和那个人一起看过的景色也一模一样。
这里，竟然也是深海海底！
“假如这种感情接下来是像传说中的牛郎织女一样，年年只得一次相见，又或者是永生不再相见，是不是还不如从没发生过好呢？”
源赖桐生静静看着她，没有回答女儿这奇怪的话，半晌后，他温和地道：“你还是多多休息一下吧，这些天，你太累了。”
推拉纸门被他随手带上了，源赖浅樱的身影在一扇纸门之隔外，倔强地端坐着。
忽然，她低哑的声音传来：“父亲，他死了，是吗？”
源赖桐生轻轻叹息：“孩子，从你被救起，已经快十个小时了。我们没有发现他。”
“……”纸门那边，没有了声音。
源赖桐生面无表情：“那是在海底，没有氧气，没有救援。忘记他吧。”
……
小街对面，只过去了短短几分钟。一直在集中扫射的机枪，不知道为什么稀疏了许多，二楼的火焰忽明忽灭，从车璐阳他们这边看过去，只能隐约看到不断有恐怖的爆炸和浓烟到处炸开，震耳欲聋的轰炸和惨叫此起彼伏。
相比起来，一楼就完全没有这么狂躁和酷烈，你甚至听不到有尖锐的惨叫，但是却可以同样感觉到，原先来自一楼的定点机枪的发射点，在慢慢减少。
完全不比二楼逊色，甚至比二楼的战斗更加高效。
简随风在一楼。用他自己的方式在杀人。
忽然，有一个浑身火焰的人影惨嚎着从窗口纵身跳下来，躺在雨水中嘶吼翻滚。
“救救我！火！……火啊！”他疯狂地在水流中扑打，可是身上诡异的蓝色火焰就像是鬼火，任凭他再怎么扑打，也不熄灭，只是悠悠地自顾自燃烧。
很快，那人就不叫了，抽搐着倒在地上，在车璐阳和瑟的远远注视下，变成了一具焦炭。
“噗通！”又一个人跳了下来，这一次，他的手中还抱着一挺机枪。同样惨叫着，不同的是这个人全身上下只有脸部着火，而且并不蔓延，集中在脸部的燃烧更加有效而快速，那个人的整个头部都变成了骷髅，身上却完好无损，甚至手上的机枪还死死抱在手里。
就在这一刻，一个鬼魅一样的人影闪电般从角落窜了出来，众目睽睽下，他一个鱼跃，在那个枪手怀里抢过机枪，又闪电一般藏回了附近的店铺阴影中。
然后，一楼的空间，就响起了时断时续的机枪横扫声，冷静又节约，带着毫不浪费一颗子弹的精准和优雅。
“简随风抢到枪了。”车璐阳轻声道。
瑟点点头，她娇俏的鼻尖有点冒汗，刚刚就一直开始集中精力，动用她的真知法眼来判断动态和各项数据，于她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精神负担。
“死了不少人了。”她道，“十二个。”
“十几个吧。”车璐阳几乎和她同时脱口而出。
瑟诧异地看了看他：“你怎么判断的？”
她的能力就是观察来自各种事物的数据流特征和变化，世间万物，皆有规律可以追踪，可是车璐阳明明没有什么异能。
车璐阳疲倦地轻笑：“我对血气特别敏感，死人的血腥气味那么大，和活人差得太远，很容易判断的。”
真是个怪物啊。瑟在心里吐槽，忽然想起刚刚被打断的谈话。车璐阳和他父亲的血液传承，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呢？
“哎，我说，我们被人这样莫名其妙地追杀，该不是因为你吧？”她苦着脸，可爱的鼻尖皱成一团。
车璐阳一脸无辜：“我不知道啊，他们也没个主事的人出来说话。你们隐修会得罪的人也很多的，说不定是你们的仇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台上拿下来一瓶酒精度数最高的烈酒，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保护极好的小金属盒，打开。
“还不错，都没进水。”他满意地喃喃自语，手指轻动，挑选了几管五颜六色的试管出来，那试管管壁极厚，被软包装固定得不漏丝毫。
“你在干什么，调酒吗？”瑟好奇地看着他在烈酒中加了好几种溶液，还有的则调制进去了某种粉末，开起玩笑来。
车璐阳脸色苍白得像是随时像要昏过去，可是手却异常稳定，就像平时在解剖台上那样自信而淡定。
他笑了笑，薄薄的嘴唇泛着青紫，挑起一个刻薄的角度：“很快就要有客人来了，我请他们喝鸡尾酒啊。”
街对面的枪声忽然静了下来，像是爆发前的最后一刻平静。
而就在这时，瑟的脸色忽然变了！
她猛然抬头，看着空旷的酒肆大门，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青花布帘在风雨的肆虐下猎猎飘扬，可是她的汗毛却全部竖了起来。
她的眼睛中，明明确确地捕捉到气流的某种点阵空间变化，那不是空气的特征，那是人体！
“有人！”她轻声急叫。
就在她话音刚刚出口的瞬间，车璐阳的手已经果断地扬了起来，一道无形无色的液体向着柜台外急速撒去，散成一个标准的扇形，急速而毫不迟疑！
液体遇空气而化，整个柜台外瞬间弥漫起漫天浓雾，带着强烈的腐蚀气味。
“啊啊啊！”几声惨叫，三个人影在浓雾中显出身来，纷纷捂着眼睛，发出激烈而恐惧的叫声。
那是什么！他们的眼睛里就像是火烧刀割，从眼窝一直延伸到脑髓深处，他们甚至可以感觉到眼珠迅速软化空瘪下去，这是瞎了吗？
一个人忽然惨呼一声，充满怨毒地竖起耳朵，然后准确地将脸对准了车璐阳和瑟藏身的吧台后。
是在那里，那里有两个人，他一向以极端耳力闻名，那两个狠毒的贱人就算再小心翼翼，那极细微的呼吸声也逃不过他的追踪。
就算是眼睛瞎了，他也能干掉这两个人！
他转动耳朵，然后就像疾风一样，冲着车璐阳他们所在的地方，急冲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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