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文/闪灵
接下来的日子里，简随风神出鬼没，在这古堡里如同隐形人一样到处窥探，车璐阳也无心管他，只是依旧按照既定的进程给诺森特提供被激活天选者血脉的人。
为了让简随风有更多的时间跟踪那些人的下落，他不动声色地控制了实验人体的反应时间，增加了那些人被带走的次数，甚至有时候故意谎报了反应。
虽然表面上平静无波，但是整个古堡里却越来越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简随风每次回来，都带来一些他侦察到的古堡秘密，直到这一天，他悄然会到车璐阳这里时，脸色竟然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诺森特是不是这几天都没有再催问你任何进度？”他阴着脸。
车璐阳点点头：“是的，怎么了？”
他正有点奇怪，这几天诺森特的确完全不再催促他的进度，而且连人都很少出现了，和前一阵每天必来督促的情况完全不同。
“你有没有觉得，整个古堡的气氛越来越奇怪？”简随风眼中精光闪动，多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直觉告诉他，这感觉不对。
车璐阳眯起了眼睛：“是有不对。空气里有不知道哪里来的血腥味，特别重。”
他对血的味道尤其敏感和在意，闻到血腥味都会激起他不由自主的兴奋，这两天，空气中莫名的、不知来处的这种极淡的血气，早已让他觉得坐立不安。
那绝不是普通的血，那是在某个隐秘的地方，有着血海深池，滔天怨气，才会有这样实在抑制不住，飘散出来的丝丝血气！
整个古堡中的安静也叫人生疑，就连一直喜欢缠着他的艾米丽，这几十个小时也不见了踪迹。
“不能再等了，我有种怀疑，今晚有大事发生。”简随风思量再三，终于果断道，“我午夜时分去空间裂隙那里发射震荡弹，守在那头我们的人检测到空间异常波动，就会按照约定发动进攻，从空间裂隙冲过来。”
车璐阳点点头：“知道了。要我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随身带好你的救命药丸就行了。”简随风哈哈开着玩笑，“我检查到诺森特把那些天选者关在哪里了，但是一直进不去。今晚实在不行，我就强攻，你自己早早躲好，见到我们的人攻进来，就赶紧和他们会和是正经。”
车璐阳冷冷白了他一眼：“滚去干你的事吧，别费心管我这种拖后腿的后勤人员。”
……
午夜时分，越来越近。
车璐阳独自一人向着那些试验人体所在的大厅走去，手里的医药箱比往常重了许多。
和平时一样，这里安静无人，所有的人在玻璃牢笼里看到他进来，已经麻木的没有什么反应。
车璐阳走到第一排的少女面前，打开笼子上的暗锁，走了进去。从箱子里拿出一管针剂，他面无表情地开始注射。
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少女只低头看了看，就咬牙忍耐着。
“我出去的时候，不会真的锁上门。”车璐阳低低开口，“别抬头看我，你只需要听。”
少女惊讶地抬起眼帘，又硬生生忍住询问的冲动，安静地听着。
车璐阳赞赏地看她一眼，继续用着极低的声音道：“所有人的笼门，我都会做手脚。一旦感觉到异动的时候，你第一时间冲出来，带着这里的人一起。”
少女眼睛亮了，忍不住低声道：“我们……没有衣服。”
“活命要紧。”车璐阳严厉地道。
少女咬了咬牙，眼中露出坚定：“嗯。”
“出门左转是出口，沿着走廊往外冲。假如有这个城堡仆人打扮的人血族来阻止，那么就久用尽全力去拼命。但是见到有其他人类带着武装冲进来，就表明身份求救，懂了吗？”车璐阳加快了声音，“我不能一个个说，到时候，你得带领他们。”
少女握紧了拳头：“我会的，我要……活下去。”
久久的绝望后，忽然有了一点点的希望在前面，她整个人都有点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
车璐阳做出整理药箱的样子，最后低声说了一句：“出门后第一根石雕的巨型烛台上，有几颗小东西，你记得拿着。”
少女细不可查地点头：“怎么用？”
“遭遇敌人血族的话，拉开引线，扔过去。”车璐阳淡淡道。
少女看着他站起身，忽然低低道：“我叫希媛。”
车璐阳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然后一个个打开牢笼，装模作样地又给每人注射了普通的生理盐水，这才施施然走出大厅。
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越发重了。
……
车璐阳回到了实验室，瞳孔悄然一缩。
好一阵不见的艾米丽，正乖巧地坐在他的试验操作台前，好奇地摸着他那些花花绿绿的试管。
他走过去，漠然地把重重的箱子一把扔到台子上，然后当着艾米丽的面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管深蓝色的液体，放在了试管架上。
艾米丽忽然伸出手，向着他的药箱摸去，车璐阳心里就是一惊——箱子的夹层里，可就是属于他的那些小秘密！
他的手一倾，那管深蓝的粘稠液体忽然歪倒，流出了一点在桌面上。
坚硬的花岗岩台面立刻“滋啦啦”一阵气泡冒出来，强烈的腐蚀性将台面融化了一个大洞，艾米丽一惊，伸向箱子的手悄然缩了回来。
车璐阳这才一副刚刚发现她动作的表情，皱着眉：“别乱动我东西，就算你是皮粗肉厚的血族，这里面也有东西能腐蚀你的皮肤。”
他淡淡道：“腐蚀伤可不好治，你们血族的体质体制又不能动刀子整容。”
艾米丽哼了哼，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可是终究没敢再把小手伸向那个看上去很危险的药箱。
“好像很久没见你了。”车璐阳漫不经心，装作随口问。
艾米丽却因为这一句而高兴起来：“法医哥哥也想念我了吗？”
车璐阳漠然道：“你不来的话，这里连个就能说话的鬼影子都没有了。”
“我去帮父亲大人做很重要的事了。”艾米丽果然开心地开始倾诉，“不过法医哥哥你别急，今晚父亲大人就完成了，到时候……”
她忽然抿住了嘴，神色有点犹豫：“我会保护你的，我会求父亲大人不要杀死你。”
毕竟是孩子的心性和智力，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诉说，立刻就暴露了一些事——第一，诺森特做的这一切，今晚就会有一个分晓，第二，成功的概率很大，也正是因为如此，车璐阳已经成了不再被需要的人，一旦事竟，就是诺森特杀人灭口之际。
车璐阳心里雪一样亮，却只装作完全听不懂她的话，微微一笑道：“你父亲还需要我呢，他一向很依仗我的实验不是吗？”
艾米丽咬住了嘴唇，看着他忽然问：“法医哥哥，假如你死了……会希望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车璐阳笑了笑：“我想上天堂。”
“为什么？你不是和我一样，很喜欢鲜血吗？地狱里才有无尽的鲜血，天堂里可没有。”艾米丽怔怔道。
“因为我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我想他们一定在天堂。”车璐阳淡淡道，“我想和他们团聚。”
他举起手中的试管，漫不经心地晃着，看着那些深蓝色的溶液变得澄澈透明：“而且，我觉得我也是个好人。”
“并不是的，你帮我们做了那么多事，你会和我们一起下地狱的！”艾米丽激烈地叫起来，“我喜欢你，我想将来死的时候，在那个地方看到你。”
车璐阳同情地看看她，忍不住伸出手，同情地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那细腻如同琼脂般的肌肤是这样娇嫩，虽然冷，但是依旧属于孩童。
“艾米丽，你的父母和家人，一定都在天堂的。”
“不不。”艾米丽的碧绿眼睛里，忽然涌起大滴大滴的泪花，“我的父亲是诺森特大人。我不记得我的父母了……我根本不记得。”
车璐阳不再逼迫，只淡淡地笑了笑，不是像以前一样的讥讽和刻薄，而是像一个真正的哥哥对着自己的家人。
“艾米丽，我以后假如离开了，你要学着过得快乐。”他温和地道。
“不，你不会离开的！”艾米丽猛地扑过来，竟然死死地抱住了车璐阳的腰，眼泪像珍珠般一串串滚落，“父亲大人会听我的求情的，一定会！”
车璐阳怔了怔，看着这一向狠毒又狡诈的血族小女孩晶莹的泪滴。
“可是你们血族的寿命很长，我迟早会离开你的。”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忽然地，整个古堡的地面，传来了一阵奇怪的、短促的波动。
明明来自远方，又像是极近。这震动仿佛带着可以击碎时空的巨大力量，却又转瞬即逝，瞬间消失了踪迹。
艾米丽猛然回头，惊疑不定地望向了虚空的夜色。
“那是什么！”她叫道。
顾不上再和车璐阳说话，她急速冲出了试验室的门，向着古堡外冲去。
车璐阳猛地跳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先是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大堆简随风给他带来的药丸，有的能暂时提高人脑兴奋度，有的能激发肾上腺分泌，囫囵吞了下去。
然后，他用在脑海中模拟过无数次的顺序，在操作台上迅速找出几管预备好的液体，倒进准备好的密封瓶，装进了口袋，然后拎着箱子往外跑去。
——刚刚那震动，是简随风触发的空间震颤弹，向空间裂隙另一头的人发动了进攻的信号，他不知道接下来的是什么级别的战斗，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一定是腥风血雨，人间地狱。
滨海市郊外，天空密布着低沉而形状奇异的黑云。那黑云聚集在城市的边缘，翻滚涌动，似乎有什么要破茧而出，蠢蠢欲动。
国道边，通往那片荒芜田地的防风林的小道，早已经拉起了“前方道路塌陷请绕行”的防护线。
防护林的一头，一队人围着树叶纷飞的大树，全都脸色凝重。
一个中年男人对着对讲机低声叫：“荀老，简随风已经发来了求援和进攻信号，就在刚刚，检测到了我们约定好的特殊频率！”
“你们先进去，增调的支援人手已经在路上了，随后就到！”荀老的声音传来。
“空间裂隙打不开！”中年男人神色焦急，眼光看向身边的几位异能者，“动用了最大功率的撕裂器，耗用掉了三片小规格的方石能量，也打不开。——明明上次大佐进去的时候，非常容易！”
荀老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什么？打不开？！”
中年男人身边，一身运动装的少女瑟忽然示意，拿过来对讲机：“荀老伯您好，我在现场。”
“瑟啊，谢谢你一直坚守在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瑟的神色也很不安：“事情是这样的，我通过观测，基本能判断出来，这个空间裂隙就在刚才被非常强大的天选者加固过，动用的灵力是一个恐怖级别，而且，不仅仅是加固，貌似对方已经不想再开启这条通道，所以这片小块的空间已经呈现混沌状态。”
荀老静默了一下：“你是说，对方可能彻底封闭了通道，完全不打算再从这边运送试验品过去？”
“是的。”瑟脆生生地回答。
那么，被抓去做医学实验的车璐阳，也将不再被需要了。
所有的人心里都浮现这样的想法。荀老苍老的声音在风声中似乎有点颤抖：“D组组长，你再试一下。”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下：“荀老，现场仪器里专供撕裂空间的能量储备，已经……用尽了。”
D组最好的特工，他手下最优秀的人，简随风，也在那个空间通道的尽头，在发出求援信号的时候，他一定以为同伴和组员会瞬间而至，可是现在……D组组长忽然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树干上。
几十里外的闹市隐秘中式庭院里。
龙鳞堂的堂主，中年胖子笑弥勒望着遥远的天边。整个城市的上空都霞光万里，唯有西边那一小片地方乌云翻腾，就好像精美织染布匹上的一块污渍，在美丽平和的天空捅了一个丑陋的窟窿，看上异常奇怪而不祥。
“堂主，那云彩好像不寻常。”他身边的得力下属迟疑地道。
“是啊。”笑弥勒稳稳坐在庭院中的太师椅上，手里悠然地转动着两个硕大的文玩核桃，长期把玩后形成的老红色包浆透着丝丝灵力外溢。
“瑟在那里支援，现在还没有汇报传回来……”年轻下属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手中的电话就响了。
他急忙按下接听键，听着听着，脸色凝重起来。
放下电话，他急切地道：“堂主，现场的人说——”
笑弥勒摆了摆手，凝目看着滨海城西边的天空。
天边的那片乌云涌动地越来越快，远远看去，就像有邪恶的东西在里面不时伸头露尾，带着遮掩不住的恶意。
他冷冷看着那宛如活物的云层，忽然长身而起：“走，去看看。”
说完，他跨着大步，微胖的身形瞬间已经到了几丈之外。他是个胖子，可是一旦动起来，身形却翩若游龙，举重若轻。
他身上的黑色唐装被风吹动，绸缎轻飘，那条绣在衣襟下摆的金龙忽然猛然一动，在飘逸的衣衫上闪动着片片金鳞，须发皆怒，龙气氤氲，似乎就像是要脱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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