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文/闪灵
“车医生，你做的很好。”诺森特出现在了实验室门口，满意地看着实验台上井井有条的状态。
车璐阳回头，停下了手中的事。
“你必须再对我多透露一点东西，不然我可能无法确定接下来的方向。”他面无表情，“比如，艾米丽带走的那些人的作用。”
诺森特笑吟吟看着他：“那些人的身份，你大概也猜出来了一些，不是吗？他们是低级的天选者。”
车璐阳心里微微一震，诺森特的话和他的怀疑吻合了，能和方石碎片有感应，产生对方石能量的渴望，这实在是太像天选者的反应。
可是这却有更大的、说不通的地方。
“天选者需要在启蒙者的影响和启发下，才会完美地对方石产生感应，如果没有启蒙者，天选者沟通方石的难度就成量级地上升，弱一点的血脉甚至根本无法感应。但是我不相信，我觉得一定有其他的道路。”诺森特完美的脸上放着光，指着试验台上的一小管鲜红液体，“这种原液作为母培养液，可以诱发血脉力量极微弱的天选者显性，看，原先的成功率极低，可是你来了以后改进了配方，短短时间，就激发了好几位！车医生，你是天才。”
车璐阳淡淡道：“我要知道这种原液母体是什么，才能有更好的研究方向。”
这是他来到这里以后，最大的疑团。诺森特交给他的这管东西，带着极其怪异的特性，他竟然无法分析出真正的来源和出处，那不是化学实验室的产物，那些液体带着巨大的活性，某种类似生物酶和激素的变异结合体充斥着整个液体，显微镜下一些巨大的细胞是他前所未见的。
这液体充满巨大的、蓬勃的生命力，甚至带着一点急欲生长的意味，假如不是定期的冷冻加以抑制活性，车璐阳甚至怀疑，这些液体中的细胞会开始产生变异。
正是对这种原液的配比稀释，加入另外一个人体常见的激素和腺体分泌物，才能使得它处于相对稳定和温和的状态，也才能成功注射进人体，从而激发一些微弱天选者血脉的方石反应。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被这东西进入人体后，那些人受伤后就会产生一些粉色的晶体，然后迅速风化成粉末。
受伤越重，晶体的颜色越红，似乎是被人体的应激反应刺激导致的。就和他在凡尘之眼解剖过的那些奇怪尸体一样，而且，当死亡后，这种会迅速风化的晶体甚至会呈现鲜艳的血红！
车璐阳现在完全可以断定，滨海市出现的那十几具尸体，都和这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只是，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诺森特玩味地盯着他，大概是心情很好，又或者觉得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实在不会有什么威胁，他好脾气地、破天荒的回答了一句：“这些原液是我的合作者给我的，据对方说，已经足足冷冻了近十年。实际上，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
十年。
车璐阳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乱糟糟的。父母死于天灾，可是父亲死去的时候，身体附近也出现过这样奇怪的粉末。……那不就是在十年前吗？！
诺森特轻轻俯下身，迷醉地看着那神秘的半管原液，看着小小的细密气泡在里面慢悠悠翻腾：“车法医，你是个天才。我这两年找了这么多医学家来帮我做实验，他们竭尽心力配出来的试剂，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浪费了多少原液，也不过激发了几十个血脉微弱的天选者。”
他笑了笑，看着车璐阳：“而你的效率，简直是有如神助。不愧是车渠明的儿子，也不枉我们这些年对你的关注。”
车璐阳的眼睛里有着血丝，他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血族，目光森冷：“你知道我的父亲？”
诺森特双眉一扬，神态自若：“他是东方的权威脑科专家，不是吗？不过他的涉猎似乎也不止脑科，我听说，他和你一样，是绝顶的天才科学家。”
车璐阳闭上了嘴巴。
诺森特刚才说“这些年，我们对你的关注”。“我们”是谁，向他提供这份原液的人，又是谁？
可他不打算问。他有种预感，这个问题的答案绝不会从诺森特口中得知。
于是他淡淡地换了一一个问题：“你这些年找到的天选者，还活着吗？”
“当然。”诺森特狡黠地笑了，“你在担心你帮我找到这些人以后，我杀了他们？怎么会呢，他们可是宝贝。”
车璐阳淡淡道：“可是他们中间，最近有人逃跑了对吧？”
诺森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得不点头：“车法医，我有点担心，你太聪明了。没错，最近出了一次讨厌的意外，有些卑贱的囚犯跑掉了。”
囚犯。车璐阳瞥了他一眼，这些被他刚刚称为宝贝的人，现在又成了囚犯。
自从被抓到这里，他也曾费劲心思窥察过逃跑路线，可是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
这里并不像他第一天看到的只有诺森特和艾米丽两个人，整个城堡里其实戒备森严，不少血族仆人会无声地在各个角落出现，整个古堡的走廊和过道看似空旷简单，但是不少地方有着无形的屏障和结界，他一介凡人，根本无法独自穿越和逃脱。
所以，只有那些有一定异能的天选者才抓到机会，终于成功逃出了这里。滨海市出现的那些人，一定是互相帮助着，携手一起组织了这场越狱，过程是顺利还是艰难险阻已经不可考，但是……
只可惜，这些人，却最终还是都死了，因为一些他不知道的原因。
“医生，你要求不要杀死那些废品，我已经很照顾你的感受，同意了。”诺森特直起身，先前和煦的表情淡去了，隐约的上位血族的威压缓缓升起，“至于那些天选者的用途和命运，并不是你考虑和担心的范畴。任何不适当的行为，都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请你一定要记住。”
车璐阳漠然道：“那当然，还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诺森特哈哈大笑起来：“新一批的试验品到了，我这就去迎接。车法医你明天就可以看到新鲜的试验品了。”
车璐阳忽然道：“不如带我一起去迎接？我可以优先筛选一下。”
诺森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已经看穿了他那点明显的小心思。但是他依旧微笑道：“可以，这属于不逾矩的范围。”
……车璐阳第一次走出了古堡，站在那宏伟空阔的古堡外，他真正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里绝不属于正常的人间，四周荒凉却空旷，极目望去，是暗沉沉的墨云一动不动地压在天际，四周涌动着无处不在的悠远和苍凉，而这苍凉中，又夹杂着一丝邪恶和死气。
古堡对面正对的那条黑沉沉道路，更是充满了诡异。它望不到头，似乎也没有明显的边界，车璐阳努力去极目远眺的时候，忽然就是头脑一昏，犹如有人在他头上狠狠锤了一下重击。
诺森特笑了笑：“不要看那里，时空裂隙不是常人能注视的，用你们东方的话说，就是天机不可窥视。”
一辆硕大的工程车在那黑暗的大道中渐渐由小变大，轰隆驶近。
大佐和一个司机从车上跳下来，和几天前一样，大佐走上来，而那个司机开启了后车厢的门，开始往下搬运东西。
诺森特随意地看了那陌生的司机一眼，随口问大佐：“换了人？”
大佐走到近前，脸上的笑容微微有点僵硬：“是的，原先的司机有事。”
车璐阳忽然笑了笑：“不是死了吗？”
大佐一愣，忽然恍然，大怒：“是你做的？！”
车璐阳不说话了，笑吟吟地显得心情很好。诺森特不明就里，好奇地看向大佐：“怎么？”
大佐看着车璐阳，眼睛里充满想要撕碎他的怨毒：“他杀了我们灵蛇组在凡尘之眼的卧底！上次来这里之后，他回去之后就死了，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乌黑，死于某种剧毒的样子！”
大佐死死盯着车璐阳：“我本来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原来是你！”
诺森特露出了吃惊又好笑的神情：“车法医，你到底怎么做到的，我也开始好奇了。”
车璐阳矜持一笑：“过奖，医生杀人还是很简单的。”
大佐目露阴狠，似乎恨不得这就扑上来，却被诺森特冷冷一扫，终于停下了身形。
那个一直在一边静静等待的新司机走上前来，向大佐鞠躬：“大佐君，这些东西？……”
诺森特招招手，两个血族上前领着他往古堡中走去。那人走过车璐阳身边时，似乎无意的，向他深深望了一眼。
车璐阳自然而然地也回望了一眼，是个陌生的男人。身材健壮，行动矫捷，拎着几个大箱子毫不费力。
可是，当他的目光和那个陌生男人的眼睛真的接触到一起的时候，他忽然心神猛的一震！
那男人迅速调转目光，毕恭毕敬地跟在那两个血族仆人的身后，进了古堡，车璐阳也垂下眼帘，走到了车辆后面的铁笼子前面，佯装镇定地审视起被运来的实验品来。
他的心跳在加速，手心差点有了汗。——那个新来的司机虽然有着一张陌生的脸，可是他的眼睛，车璐阳却不可能认不出来！
那双眼睛，不说看过无数次，起码也是极度熟悉的，炯炯有神又镇定自若，淡然扫过来一眼时，那里面蕴含着一闪即逝的暗示和安慰。
车璐阳低着头，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翘了起来。
……
古堡里不见天日，从来没有任何阳光，只有非自然的烛光时刻照耀着各处。长久生活在这里，会让正常的人类感到时差混乱，身体异常难受。
车璐阳初来时，足足熬过了十几天，才渐渐依靠强大的自制力，模拟了一套日夜更替的起居时间表，严格将作息划分成和人类时间相同的区间，这才慢慢调整好身体的内分泌，人也从日夜颠倒中回复了些。
这个时候，正是他模拟的人体需要休息的午夜时分。
他躺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闭着眼睛，看上去在熟睡。……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门口的门锁，发出了轻轻的“咔哒”一声，他才第一时间就猛然地德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没点蜡烛，一片漆黑，只有那道门诡异地慢慢打开，一个黑黢黢的人影飘了进来。……
“要进来就快点。磨磨唧唧的你烦不烦？”车璐阳冷不防开口，声音冷淡。
一个小小的火折亮了，白天那个新来的司机的脸一言不发地出现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阴森而可怕。
忽然，司机咧开嘴，猛的拍了拍车璐阳的肩膀，发出了一声低笑：“居然还活着，命很大啊血医先生？”
车璐阳被他拍的差点从床上掉下来，他咬牙低声怒道：“行动力这么慢，你好意思吗？我等你大半夜了！”
简随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古堡怪异的很，你以为我摸到你房间是很简单的事吗？”
车璐阳毫不客气：“什么凡尘之眼的金牌特工，我看也就和被我弄死的那个司机差不多身手。”
简随风审视着这间小房子，四下看了看可能存在的逃跑路线，这才道：“知足吧你，我们能找到这里，可是费了凡尘之眼的大量人力物力。”
车璐阳皱眉：“不是你一个人混进来的？”
简随风摇摇头，郑重道：“光是抓住大佐，就出动了亚洲区的大量人手来埋伏。还有，通往这里的空间裂隙不太稳定，为了成功把我们送到这里，荀老请了隐修会的裂隙追踪者出手，动用了灵力，暂时加固稳定了通道。”
车璐阳怔了怔：“对了，这里到底在哪里？”
他们是在中国偷偷搜集人体做实验，按说该在中国附近，可是他我总觉得这里属于西方的气息悠远古老，不像是中国附近。
简随风神色有点凝重：“我也不知道。”
车璐阳奇怪地道：“你自己主动来的，你不知道？”
简随风摇摇头：“大佐是沿着诺森特提供的空间裂隙进来的，据说是乔凡尼家族专门拥有的专门通道，一头连着这个血族家族圣地古堡，一头连着的地方，是可以改变的。”
车璐阳心里大致明白了。
极有可能的是，这个古堡就连接着空间裂隙，乔凡尼家族多年的底蕴，使得他们掌握了变换裂隙另一头的方法，所以远在天涯的中国滨海市，人口众多，所以这一次成了他们的目标。
凡尘之眼虽然能从通道那边进来，但是进来以后，到底通向了哪里，确实无法预料的，可能是一举跨到了欧洲的某处古堡，也有可能直接进入了类似洞天福地的独立空间。
车璐阳沉思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简随风反问：“你来这里这么久，知道了些什么？”
车璐阳将进来后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最后，他总结：“很显然，乔凡尼家族中有人和日本的灵蛇组黑帮勾结了起来，在中国大肆搜寻实验体，筛选出有微弱天选者血脉的人选。”
简随风沉吟着：“以前都靠启蒙者来激发天选者对方石的感应，血族这是要另辟蹊径了？不过按照现在普遍的理解，方石这种来自高维宇宙的东西，还是要和来自高维的血脉和智慧传承才能真正有感应。……他们这是邪道。”
车璐阳嗤笑一声：“血族什么时候不是邪道了？”
“很多人携带的天选者血脉是非常微弱的，就算是很强大的启蒙者帮助他们觉醒，也不过是在某些方面表现出一些无关痛痒的异能。——那么他们用生物制剂强行激发这些弱血脉者做什么？”
“我还不知道。”车璐阳道，“但是这么大手笔，肯定所图非小。”
天选者血脉携带者本来就是稀少的，乔凡尼家族应该是进行了相当长的时间的猎取活人，甚至在原来的居住地动静太大，这才不得已转战亚洲以及其他地区，来收集更多的无辜人类来做实验体。
简随风四下看看：“你这里有地方藏东西吗？”掀起车璐阳的床底，他眼睛一亮，返身出门，不一会又闪身进来，拖着一个硕大的战术箱，往车璐阳床下使劲地塞。
“好了，就藏你这。”他满意地拍拍手。
车璐阳怒道：“你也不怕害死我！？”
简随风嘿嘿一笑：“好了，我出去了，查一查诺森特到底把那些人藏到哪里，又在对他们做什么……”
忽然，他眼神一厉：“不好，有人在往这边来！”
车璐阳茫然不觉，简随风凝神感受，脸色越来越不好：那气息不是人类，是血族，而且正在往这边来！
现在出去躲避已经来不及，他情急之下，猛地纵身而起，整个身子已经攀上了这间石室的屋顶。
车璐阳飞快熄灭火折，换了一根黯淡的蜡烛，屋顶上只有一小片被烛火照得阴明不定，简随风的气息收敛了去，牢牢吸附在一片阴影里，犹如屋顶青石的天然一部分。
门开了，艾米丽小小的身子出现在门口，屋子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她漂亮精致的孩童小脸被烛光打上了一层蜡一样的微光，显得格外阴森。
“法医哥哥，你在做什么？”她的碧绿色眼睛转了转，在深夜里变成了幽幽的绿。
车璐阳茫然地抬头看她，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睡不着。”
艾米丽走了进来，甜甜一笑：“时间久了，你会习惯的。”
“这鬼地方一点阳光都没有，人体分泌的调整睡眠的褪黑素现在已经紊乱了，怎么可能习惯？”车璐阳做出疲倦的表情，烦躁地挥挥手，“你走吧，我要睡了。”
艾米丽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可是忽然却停了下来，小小的鼻翼翕动着，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糟了，不好。
车璐阳心里一阵大急，血族对人类鲜血的气息异常敏感，艾米丽虽然小，可是……
果然，艾丽米回过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你这里有人类鲜血的气味！”
车璐阳挑起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他却知道，屋顶的简随风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全身一定早已紧绷到最佳的迎战状态，只等着艾米丽抬头搜寻到他时，就会做惊天一击。
艾米丽咬着嘴唇，在烛光里看着车璐阳，神色古怪，像是充满着愤怒，生气，却又含着一点嫉妒似的。
“你带过那个女人来这里，对不对！”她狠狠地道，“我知道，一定是她，你喜欢她！”
车璐阳一愣，心思急转，露出了被揭穿了什么的眼神：“没……没有的事。”
他的声音很没底气，又刻意露出躲闪的神情，艾米丽瞬间觉得自己的猜想就是真相了，尖声锐叫：“我会杀了她的，我迟早会！”
跺了跺脚，她转身跑了出去。
如同狸猫一样，简随风无声无息地从头顶落下，他啧啧一声，上下打量着车璐阳。
车璐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皱眉低声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简随风学着艾米丽尖声尖气的稚嫩童音：“一定是那个女人！我要杀了她！——嘿嘿，什么女人？”
车璐阳没好气地道：“闭嘴，快滚！”
简随风哈哈一笑，这才郑重地道：“床下的箱子里你可以打开看看，我帮你带了不少好东西，有毒药，有普通人都能用的强力弩针，对了，荀老还叫我带了一些你日常需要服用的药物。”
他顿了顿：“荀老说，你身体不好，千万保重。”
车璐阳看着他的身影真的隐身在门外，这才弯腰拿出箱子打开。
上层是简随风自己用的武器，一排长短不一的匕首短刀，两只同款不同型号的灵能驱动枪，旁边是整整三排三十六颗特殊子弹，车璐阳不太懂枪械，但是也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子弹，里面灌注了压缩灵能质，一旦出膛，威力和普通的枪弹完全无法比较。
而箱子的中层，则是他熟悉的各种剧毒药剂，具有触杀和一定内吸作用的联吡啶阳离子盐，氰化钾，硝酸汞，还有不少他熟悉的配比基液。最后，一只形如钢笔的小型弩针管被固定在卡托里，拧开笔帽，一圈密密麻麻的孔洞赫然在列。
车璐阳满意地把酷似钢笔的铜管弩收在身上，掀开了最下面一层。
满满一层类似微型手雷的东西，每一个只有拇指肚大小，滴流正圆，银光闪闪。
他拿起来反复揣摩了一下，心里隐约想到了什么。——假如没记错，这应该是凡尘之眼的科技装备组临时赶制出来的特殊武器，烈阳弹微型手雷，可以发出模拟阳光的强烈光线，正是克制血族的超级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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