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文/闪灵
滨海市郊外，一处防风沙的防护林影影绰绰的，在越来越大的五六级大风中，枝叶招展，如同乱舞的群魔，在入夜时分显得格外瘆人。
这是一片面积极大的防沙银杏树林，一边是城市的边缘，一边是广袤的、荒芜的农田。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大片的肥沃良田开始变得贫瘠，几经治理都鲜有成效，收成不好又导致种植减少，附近人口稀薄，长期的恶性循环下来，渐渐就成了寸草不生的奇怪恶地。
就在这少有人至的荒芜郊外，忽然，有汽车的轰鸣声由远而近。
不是轿车或者普通的SUV，而是非常沉闷和缓慢的工程车辆的声音，夜色中，一辆笨重而巨大的车辆缓缓驶来，沿着郊区的土路，向着那片银杏树林。
然后，它就这样毫不停顿，异常诡异地驶入了看似密不透风的防护林里！
巨大的工程车里，一个面色僵直，没有半分表情的中年男人坐在副驾驶位上。而主驾驶位子上的驾驶员，目视前方，机械地把握着方向盘，同样僵硬而没有生气。
明明从外观看起来不过是一片宽度数米的防护林，可是容纳了一辆重型工程车在里面穿行，视野望出去，竟然如同开在广袤的原始森林。
四周是高耸不见天日的古树，但是和生机盎然的真正森林不同，这里有种不同寻常的寂静。开车的两个人却熟视无睹，一直就这样往这诡异的密林中开去。
终于，车辆一阵抖动，像是飞机忽然被卷入了颠簸的气流那样上下晃动，开车的男子面色不变，紧紧把着方向盘，只有眼睛里的焦距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好在有惊无险，一阵像是要把人颠出去的狂乱抖动后，车辆的前面，忽然蓦然出现了一片空地。
而那片空地的中间，一座古堡默然伫立，四周萦绕着一片片灰黑色的云雾。再仔细看，那些云雾虽然质地稀薄，但是却不太流动，似乎质量非常重，导致了凝滞。
古堡外观古朴而厚重，外面的灰色石砖斑驳，底下簇拥着黑紫色的玫瑰，硕大的花朵怒放着，墨绿色的枝干颜色近乎墨黑，盘旋在盛放的黑紫色玫瑰周围。
古堡的门无声地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相貌俊美无俦的西方男人站在黑玫瑰包围的门前。
工程车上，副驾驶座位上的精瘦男人跳下了车，动作轻盈无声。他快步走到那银发男人面前，单手捂心，模仿了一个表示敬意的血族礼节，然后用生硬的英文开口。
“乔凡尼大人，您要求的东西，我已经帮你找齐了。”他伸出手，向后面的巨大工程车指去，“所有的医学仪器，试剂，还有新一批质量优良的试验品。”
“非常感谢。”诺森特•乔凡尼微微一笑，看着工程车的后车厢门打开，里面一箱箱的物品被司机搬运下来。
那些箱子巨大，有的是铁皮的，有的是沉重的木质，甚至还有一个被密封的密不透风的小型石棺，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几可震动大地的闷响，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那个司机只是一个人，就毫不费力地把这些箱子搬了下来，不吭一声地往城堡侧边的一个小门运去，一趟趟之后，他从后车厢里拖下来的，是一个巨大的铁笼。
一层层，分别隔开，密密麻麻的精钢栅栏把那个铁笼分成了数十个，里面每一个空档，都装着一个昏迷的人！
“这批试验品的质量很不错，是我们灵蛇组从最近的偷渡人群中精挑细选的，经过初步的方石辐射检验，都或多或少地对方石有一点点反应。”精瘦男子得意地道。
“都对方石有反应吗？”诺森特似笑非笑，“天选者的血脉如此稀少，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多疑似带有这种血脉的人了？”
精瘦男子的脸色有点尴尬：“就算不是真正的天选者，这些人也体质比较好，都是妙龄少女或者精壮的男人。”
诺森特漫步到那个超大铁笼前面，挨个慢悠悠看过去。
走到最后一排时，他漫不经心地停下来，目光落到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少女身上。那女孩子身上衣衫尽湿，包裹在曲线毕露的胴体上，有种青春逼人的气息。
“这个女孩子并不是偷渡客，是在旅游时落了单，才流落到了这里。”精瘦男人走过来，隔着铁笼伸进去手，抓着女孩的头发往边上一提，“乔凡尼大人，您看，她的肌肤保养得这么好，可不是那些贫穷的乡村女孩能比的。”
诺森特轻轻低头，在那女孩的脖颈间嗅了嗅，露出了赞许：“不错，她非常的……干净。”
女孩子忽然动了动，似乎在昏迷中也感受了极度对的生死危机。眨了眨眼皮，她缓缓睁开了眼。
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一张漂亮得如同明星般的西方男人面孔已经凑近了，带着欣赏和欢喜的眼神，深情凝视着她，然后轻轻侧头，吻在了她光滑洁白的脖颈。
短暂的迷惘后，女孩就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一股锐利的刺痛蓦然袭来，在她耳后有人在**！
巨大的危险感觉在女孩子心中浮起，她忽然用尽力气拼命挣扎，甚至伸出健美修长的小腿，想要用力向着这危险的男人踹去。
可是没有用，她的力气在这古老血族的面前，犹如蝼蚁。很快的，她舞动的双手就不动了，那些随着血族獠牙注入她血液的致幻成分开始发挥作用，她漂亮的眼睛中，焦距开始涣散，眼神开始迷离。
半晌后，诺森特直起身，优雅地放开了那女孩的脖颈，温柔地将她软绵绵毫无生气的身体放平。
“东方处女的鲜血味道别有滋味。”他由衷地赞叹。
精瘦男人笑了起来：“关于至纯至净的血液，大人不妨也尝尝我大和民族的处女——就算在性解放泛滥的如今，我们本国境内还是有某些传统，一些隐秘家族中培养的仕女依旧保留着极其干净的纯美身体。”
……
古堡中，诺森特和精瘦男人站在一面单向的巨大玻璃幕墙前，从这边看过去，一间宽敞的实验室就在对面，里面有一个男人。
很显然，从里面，是看不到外面的。封闭的那间实验室里的男人正在埋头盯着一架巨大的医学仪器，观察着什么。
诺森特随手按动面前雕花烛台上的一个按钮，单向幕墙的一角神奇地出现了一块小屏幕，竟像是某个摄像头的单独监控画面。
画面上，是近距离的摄录，正对着实验室里的男人，他满眼血丝，下巴显得比几天前刚被掳来时尖了一些，观察着试管的眼神却依旧明亮有神。
车璐阳。
就在画面刚刚切换到近距离对准他时，他忽然抬头，略带疑惑地看向了镜头的方向。那双清亮的眼睛在金边镜片后闪着冷冷的光，直直对着镜头。
“瞧。这真是个有趣的人。”诺森特轻笑，向身边的日本男人道，“摄像头工作是完全无声的，我切换过来并不会有什么预兆，可是，你看他就能这样敏锐得感觉到什么。”
“乔凡尼大人是怀疑他还是身具异能？”日本男人有点不信，“所有的资料都显示，他的确是个常人，不具备任何天选者或者启蒙者的能力。”
“或许吧。”诺森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颇有兴趣地转动那枚设计隐秘的按钮，将镜头再度拉近，观察着车璐阳的一举一动。
看了一会，他仿佛才想起一边耐心等待的日本男人。
他挥了挥手：“很感谢你们灵蛇组这次的慷慨帮助，你先回去吧。——说好的报酬，我会如约奉上的。”
而那实验室的一角，一扇隐秘的门打开了。
艾米丽小小的身影闪了进来。
“医生哥哥，我来了。”她乖巧地在车璐阳膝前不远处停下脚步，露出迷人的可爱微笑，“我今天换了你喜欢的大红色，你看，我美吗？”
她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公主裙，蓬松的纱裙里衬也是隐约的暗红，陪着她碧绿的眸子，有种极其古怪的惊心动魄的撞色美。
车璐阳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她：“哦，我很喜欢红色是不假，可是你穿起来太丑了。”
艾米丽娇俏可爱的笑一瞬间就消失了，她恶狠狠地瞪着车璐阳：“你撒谎！”
“你这种年纪，就该穿些纯净的雪白，粉红，学什么大人穿艳红呢？”车璐阳刻薄地打量着她，“把你的胸垫去掉几块，这种A罩杯非要冒充B，看上去很怪异。”
艾米丽的小脸气得发白，尖锐地叫：“我已经很大了，不准你再说我小！”
“小就是小，声音大不算大。”车璐阳慢条斯理地道，不再理她，专心地将面前的一管试剂取下来，观察着上面的温度显示。
艾米丽冷眼看着他，忽然冷笑：“爸爸说了，叫我监督你，假如真的没有什么进展的话，我就负责处理掉这一批没用的试验品。”
车璐阳丝毫不为所动，可是他的手，却悄然握紧了。
“刚刚有人又送来了新鲜的一批试验品，可以随时补充这些用了很久的。”艾米丽恶意地笑着，像个小魔鬼一样凑近了，大大的眼睛就在车璐阳的膝盖边，向上看着，“医生哥哥，你喜欢看鲜血，那么和我一起去看看我们血族的盛宴，好不好？”
车璐阳停下手里的活，低头看着她，那种眼神不知道是厌恶，还是冷漠，似乎又带着一点些许的怜悯。
“你死的时候，家人可曾安好，他们失去你的时候，会不会痛苦终身？”他一字字道，“你这么小，又这样漂亮，一定也曾受尽宠爱，品尝过世间最美好的亲情滋味。为什么现在却像一个怨妇，对什么都充满恶意？”
艾米丽瞪着他，忽然尖叫了一声。小小的手掌上锋利的指甲伸出来又收起，忍耐地非常痛苦，她厉声叫：“我没有爸爸妈妈，我的父亲就是诺森特大人！你呢？你还不是一样，从小就没了父亲母亲？”
她尖刻的话语就像小小的刀子，恨不得狠狠刺伤对面的男人：“医生哥哥的家庭曾今很美满幸福对吧，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全都死了，据说还都死在你面前，你就算有世界上最好最温柔的父母，还不是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车璐阳静静地看着她，忽然用手握成拳头，轻轻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
“你真吵啊，这时候，真像是个一个十足的泼妇了，不像是个孩子。”他有气无力地叹口气，拿起手边的帕子，随意地擦了擦嘴。
艾米丽仇恨地看着他的举动，忽然猛地冲上前，疾如闪电般一把抓住了车璐阳手里的手帕，用力展开一抖。
暗红的一点血迹在手帕一角露出来，艾米丽眼睛一亮，“咯咯”地脆笑起来：“原来医生哥哥你不是水火不进呢，都被我气得吐血了！”
随着帕子展开，一大块触目惊心的血迹全部展现无遗，艾米丽看着那大片的血迹，也是一愣。
“医生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病？你是不是会死？”她迟疑地看着车璐阳那苍白的脸，当她的眼睛里没有恶毒和愤怒，露出少许的关心和天真时，像极了一个坠落尘世的小天使。
车璐阳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在一边的试验台上翻找着，拿起几个快要吃空了药瓶，胡乱地全部打开，倒出仅剩的几粒药丸，全部塞进了嘴里。
“人的生命啊……真是难说的事。”他拍了拍艾米丽的头，看着小吸血鬼女孩眼里这一刻坦诚的担忧，不由失笑，“别担心，像我这种人，也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医生，你不要死，多陪我一阵子，好不好？”艾米丽眨着眼，“前几个医生都惹得父亲大人生气，所以他们都死了，你好好听父亲的话，然后就可以一直在这里活下去。”
“可是我做不出来你父亲要的东西。”车璐阳淡淡道。
“不，你可以的。”艾米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孩童的狡黠，“你只是不愿意。”
她忽然站起身，转身向实验室另一角跑去：“我去杀了那些人，医生哥哥就不会这么敷衍和怠慢了，一定是！”
车璐阳大惊，急忙站起身，向她追去：“艾米丽，别闹！”
然而虽然他腿长脚快，可是艾米丽那诡异的奇快步伐却远远超过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先后追出了门。
那间实验室的另一扇门，连着的就是那片充满玻璃容器和实验人体的空旷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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