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爱丽丝,快看我的……”萃香忽然放下茶碗,对我说道。
看她的什么?这只鬼萝莉通常拿不出什么惹人喜爱的好主意,比如这次,她把脑袋的平均直径膨胀成原来的两倍,理论上脑袋的体积变成了原有的八倍,体型则从原来夸张的三头身变成了十倍夸张的二头身。
“啊、好重、好重、要——倒——啦——啊!”她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向后倒了下去,像伐木工自伐双腿似的,后脑勺“嘣”的一声闷响与神社屋檐下的木地板发生理所当然的撞击。
我听见的分明是古老神社地板的呻吟。
“新技巧,脑袋好重所以站不稳啦但是坐下来也平衡失败之术,这样吗?”我转回过头来继续喝茶,一边说,“理论上体积变大但质量不发生变化的话是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但是萃香。”
“嘿嘿,嗯?”萃香把脑袋变回原状,爬了起来。
“请不要再拿女孩子的身体来开玩笑了。”我说。
“诶?虽然的确是这样不过爱丽丝的话好奇怪哦,”萃香握着两只鬼角做思考状。
“我知道你想让我更加开心一些,所以任何好意我都心领,嗯——身也领了,总之我是十分感激啦,”我十分头疼地组织着语言,“但是哦,即使是再如何善变如普通人,刚刚失去丈夫……不,失去妻子……失去憧憬的女朋友……之类的,总之,刚刚失去重要的人的人,没有时间的积淀也是无法立刻脱离负面的情绪的,上海就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每天老老实实飘在我身边并没有多余的话或者动作。”
“爱丽丝嫌烦了吗?”萃香低下头,“因为我也不知道怎样让人开心嘛。”
“只要让我感到神社不那么冷清就行了哦。”我伸手,像以往抚慰上海一样摸着萃香的头,“啊,萃香向灵梦学习了那么久如何当好一个巫女,一定是个好孩子啦。”
上海也主动扑到我的怀里,于是我放下茶碗一同抚摸起小小人偶柔软的脑袋。
“但是!让我浪费魔法细胞分心去思考无关紧要而且十分愚蠢的细枝末节的动作请不要再随便做了!”我握起萃香一只角左右前后摇晃,怀里的上海似乎颤抖了一下。
“哇——呀——谁让你每天都闷闷不乐嘛,都是爱丽丝的错啦——哇——我错啦我错啦,请高抬贵手。”
仔细回想起来,萃香并不像她自认的那样不擅长使人开心,而且正相反,萃香不仅能在有意无意中使妖怪们对她抱有好感,接着通过各种活动让大家都开心起来,并且在人类村落里也是老中青幼四代人的喜爱对象,老中青把萃香当做灵梦的“有常识、乐于助人、身材矮小、言行举止都诠释着可爱”的小跟班,幼年们则将她视作最佳玩伴,所以,不知道怎样让人开心里的那个“人”大概仅仅限于我罢了。
这么说来,被八云紫等大妖怪惩罚暂代死去的灵梦作为巫女的我,其实多亏了萃香的时常卖萌才能将理智保持正常下去的,我对她的感激之情一点不作假。
不,并非作为巫女让我失去理智,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失去魔理沙——即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永远。
嗯,似乎真正让我头脑纷乱的其实是灵梦才对……
脑袋乱了的话要重新理顺思路是件十分麻烦的事,即使有萃香时不时试图让我开心也一样,因为我沉浸在自己纷乱思绪中的时间相比注意外界的时间要长一大截。
“啊呀,爱丽丝不要总是这么冷不防嘛,鬼角可是很宝贵的。”
“是这样吗?算了,我只是突然觉得萃香很好欺负而已,请不要在意。”
“我一点都不在意。”萃香这么说道,接着向前走了几步,“我答应了今天给慧音帮忙,所以午餐请自己想办法解决哦。”
“我也曾经、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的所以不用担心我的生计问题,萃香有自己的事的话就不必太在意我啦,再让你照顾几天我就该不适应过去的生活方式了,可以问一问萃香要帮慧音干什么吗?”
“不是什么大事,给露米娅和琪露诺酱补习数学外加一些陪孩子玩之类的活动而已。”
“是吗,辛苦你了。”我向她挥手。
“爱丽丝再见咯。”萃香慢悠悠地飞走了。
说起来慧音为什么要把数学教给露米娅和琪露诺呢?
“嗨,小公主,”八云紫从我背后探出头来,如我一般的金色发丝散落在颈边,“这几天还习惯吗?每顿饭都有好好吃掉吧?有没有人来捣乱呢?总之,在魔理沙回来之前请稍微注意保重一下身体哦,否则魔理沙会怪罪我的。”
“小公主是谁?”我说,“我也有响亮的名字的。”
“哼?”
“爱丽丝·威震天罗伊德,”我这么说道,“不过,魔理沙不是已经恨透我了吗,为什么你认为她可能还会关心我?”
“啊哈,少女心谁能知道呢,我无数个十七年的智慧这样告诉我罢了。”紫用忽高忽低的音调说道,“爱丽丝认为自己被魔理沙恨透了吗?这可真是个自我不够良好的想法。”
“为什么不?因为我杀掉了灵梦,她理所当然要恨我。”我说。
“真的吗?”
“真的。”
“如果是这样,应该对你抱持恨意的人可太多了哦。”
“哼。”我把偏向紫的头转回正面,端起茶碗继续品尝萃香的成果,上海又飘上空在四周围漫无目地打转。
“等魔理沙归来,自然将证明到底是爱丽丝正确还是我正确,总而言之,时间过去地仍不够长久,下次再见。”
恰逢八云紫的缝隙那边,她的式神蓝在喊:“紫大人吃早饭啦。”于是紫的金色脑袋缩了回去,五月的上午那不算热烈的阳光下的神社归于宁静。
真正让我不理解的并非谁在恨我或谁对我感到担忧,而是八云紫对我的貌似关心的态度。为什么呢?她明明应该更加关心去到外界的魔理沙,因为魔理沙的任务是寻找灵梦在外界的对应个体。
在下一任巫女人选仍丝毫没影子的现在,让我暂代巫女职责只是个极其无奈的权宜之计——并且这本就是我应当承担的罪责。原本八云紫计划从冥界将灵梦的麻薯捞回来、塞入修复完好的身躯内继续任职,但在映姬小姐和小町小姐等冥界公务员帮助下翻遍整个冥界和新地狱都未发现灵梦的麻薯,之后甚至劳动鬼族和地灵殿的萝莉御姐们找遍旧地狱所有石头缝隙也毫无收货。
不得已地改变思路之下,经由八云紫、八意永琳、八坂神柰子、圣白莲、丰聪耳神子等大小神棍的合力推演,总算大致确认了一个大致的事实:灵梦的麻薯由于其本身正处于作为巫女最为强盛的时期,导致力量过于庞大、此时可能已穿过常识结界去到了外界并与那被八云紫唤作“妙不可言的对应体”相结合。再之后经前些日子刚现身于幻想乡的小个头生物针妙丸小姐操弄着万宝槌定位,总算让大家有了一个十分笼统的寻找方向。
先不考虑事件本身那错综复杂、乱七八糟的逻辑,单单八云紫的本意就极难理解,我猜她的意思是:灵梦的第二真身正在外界过着已持续了十七年左右的普通人生活。到底怎么回事我暂时没空去理解,总而言之可以用一个词概括:妙不可言。
至于针妙丸小姐那位小小的、人偶似的小人儿似乎起到了极大作用——准确而言起到作用的是万宝槌这样一件莫名其妙的宝贝。萃香在见到它的时候似乎激动了好一阵子,但接着便半眯起死鱼眼对它视而不见。
对了,刚刚我在思考的是魔理沙,她的动向和获得的成果关系着幻想乡的未来,如果灵梦永远不再归位、而八云紫也一直找不到适合的人选,只靠我这样一个被变为半人状态的临时巫女是无法让大结界永葆常态的。
所以该恨我的是八云紫才对,还有和灵梦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小鬼头萃香。另外雷米莉亚的恨意我已在数日前清清楚楚地接收到了,不仅是从精神上表达的恨,还有对身体表达的恨意。若非帕琪和咲夜小姐秘密通知八云紫前来搭救,此刻的爱丽丝·威震天罗伊德大概仍在红魔馆的某个地下室承担应有的责罚。
紫和萃香并不恨我,甚至在处处表达着对我的关心,尤其萃香在我走马上任成为巫女的这几天里,每日一大早做好早餐、准备上一壶用上等茶叶浸泡的热茶,我所需做的仅仅是起床、洗漱、吃饭、坐在门廊边、喝茶,简直和以往的灵梦一般无二。
我想,她们都属于生存日久、经验和感情都颇为丰富的老妖怪,经历过无数在情理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所以我杀死灵梦这件事并不是须要她们表达强烈感情的大事。
嗯,不过,杀是杀了,但死本身的意义颇为暧昧,我以往所理解的死和大妖怪眼里的死或许根本不是同一回事。不错,存在的消亡本身才能被称为死,具有轮回性质的生存和死亡里根本不包含真正的死。
是这样吗?
当我的理解更进一步,雷米莉亚却似乎并不这样认为,或许她觉得“离开我”就是不可忍受的、就是她所定义的死亡。
“早安,爱丽丝小姐,”红魔馆的女仆长,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闪耀光芒的银白发丝的咲夜小姐出现在鸟居的横柱下,她身着一贯的女仆短裙,“我为您带来了帕秋莉大人的问候。”
她走过来递给我一个竹篮子,我打开它前便闻到一股香甜气味。
“其实是咲夜小姐做的点心吧,我不记得帕琪学会了点心制作。”我不客气地品尝了一块白边红心的糕点,香脆可口,具有一贯的咲夜小姐的味道。
“嗯,即是帕秋莉大人的心意,也是我的心意,”女仆长说,“希望爱丽丝小姐原谅大小姐的鲁莽。”
“不,需求原谅的是我才对,总之感谢您心意,顺带帮我向帕琪和雷米莉亚大小姐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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