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革命以后要干什么？阿水的革命！
天亮了，天目四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着。小雪的满月星光虽然能治伤，却治不了脱臼，因此尤利西斯还是由志飞背着。
“小雪！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志飞喘着气骂，“我背着这个东西很累啊！你知道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小雪诚惶诚恐地不住鞠躬，“都怪我找不到集合的地方，害志飞先生您受累了……”
“啧啧，我说志飞呀，”尤利西斯摇着头，“这是一个男士对待女士应有的态度吗？”
“背人的又不是你，说什么屁话！”志飞生气地看向天目那边，“你这小子！快过来接手！”
“说好轮流背十分钟，现在才过了两分钟。”天目望望尤利西斯的怀表。
“这小子在这种问题上倒是精明……”志飞咕哝了几句，接着一声长叹：“唉——连个路人甲都没有，这么大的上海市去哪找人啊！”
“砰！”
路旁一道门突然弹开，吓了四人一跳。接着，门内扔出两包东西，和一个满头金色卷发的青年男子。“砰！”门又关上了。
“你们这伙伏特加的走狗，继续凶下去吧！”
男青年正气凛然地站起。
“听到了吗！命运的丧钟已为你们敲响！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民主共和才是民众的心声！我相信，正义之枪有朝一日必定会对着邪恶扣响扳机！专制独裁必定会尘封在历史的棺材里！……”
“真够文绉绉的，好像是个疯子。”志飞正想带头回避此人，天目却径自走上前去：
“你知道腹泻酒吧在哪里吗？”
金发青年奇怪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年。
***
“在下贱姓崔，单名一个水字，原是上海市管理委员会副委员长。自从革命委员会架空管理委员会权力后，在下不幸受到委员会内部排挤，刚才还被解除职务，让各位见笑了。”
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平房里，天目三人和那位自称崔水的金发青年谈着话。尤利西斯躺在角落的床上，一位医生正在给他检查身体。
“崔先生，”小雪恭敬地问，“请问刚才您为什么说腹泻酒吧要夜里去才有用呢？”
“刚才听完几位所说的故事，意思大概是这样吧：你们是被伏特加盯上的革命者，在城内某栋别墅遭到袭击，三位男士阻击敌人，这位姑娘先是随着其他伙伴从别墅里的密道到达一个叫腹泻酒吧的地方避难，然后又跑回战场，但是随后别墅倒塌，加上敌人盘踞，密道无法使用，于是就和其他伙伴失散了。在下说得对吧？”
三人点点头。
“不过可惜，即使别墅没有倒塌，也没有敌人，现在你们回去亦是徒劳。”
“为什么？”众人愕然。
“腹泻酒吧只是个代号，犹如拳之革命者是天目这位天目先生的代号。”崔水继续说道，“该吧实际上，是上海市反伏特加势力集会处的代号，并不是某一处具体的地点。为了慎重起见，集合地点每天一换。你们应该理解，人数一多，集会难保不走漏风声，留在原地会十分危险。即使各位能找到昨天的集合地点，在下相信各位的伙伴也不会留在那里。”
“那怎么才能知道今天的集会地？”志飞迫不及待地问。
“在下有朋友会在下午六时半以电话告知。各位不必着急。”
知道晚上就可以到达腹泻酒吧，众人总算放下了心，于是齐齐看向尤利西斯。却见尤利西斯此刻脸青唇白，哀求着那个医生。这医生身材健硕，活像一个健身教练，除了身上一件白大褂，哪里有半分医生的样子。他正抓着尤利西斯脱臼的脚腕左看右看，仿佛屠夫在打量着一只猪脚。
“放心，此人乃全上海最有名的骨科医生。”崔水见众人面露惊诧，连忙解释。
“拜托……别那么用力……”尤利西斯声音发抖。
“不用力骨头接不上。”医生漠然地说道，“做好心理准备，我数到三就会动手——三。”
“啊啊啊啊啊啊啊————————”杀猪般的嚎声传遍了上海市。
***
崔水、天目、志飞、小雪和尤利西斯一行人在一条阴暗狭窄的小巷中穿行。崔水在前方带路，其他人紧随其后。
“为什么餐馆要开在这种偏僻的角落啊？”天目不解地问。
“为了维持众多手下的日常开销，伏特加对城中的居民征收很重的税，商业税尤为严重。”崔水的脚步在这种七弯八拐的巷子里丝毫没有减慢，可见他经常在这里出入，“因此，商铺都在暗处经营，犹如地下组织一般，比如——”
他们在一道矮小的木门前停下，门上贴着两张褪色的门神。崔水伸出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门板：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有一种紧张感啊……”小雪下意识地抱住自己。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喂，这敲门的节奏不就是‘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么？”游吟诗人尤利西斯很快就发现这一点，众人的紧张一下子变成了哭笑不得。
崔水敲完第三遍才停下。十多秒后，门后传出一把老头的声音，像老牛般低沉：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接！”
“财神到，财神到，好心得好报……”崔水连忙接上去。
“死了都要爱——接！”
“有一个姑娘她有一些任性她还有一些嚣张……”
囧！众人无言。
这样无厘头的对歌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众人的肚子都咕咕叫的时候，门后的老头终于不唱歌，而是问了一句人话：
“财爷有几位？”
“五位。”
“请进。”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好复杂的暗号……”众人感叹。在这里吃顿饭还不是一般的艰难。
门后是一条直通地下的台阶，一个白发苍苍，生就一双倒三角眼的六十岁老头在里面等着，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闲角色。
“是阿水啊，”老头看到几人，慢慢转身，“跟我来。”
众人尾随老头向下方走去。走了约摸一分多钟，台阶在一道沉重的桦木门前停止了延伸。老头站在倒数第三级台阶上，伸手推门。
“站这么后推门可能会够不着的吧？为什么不站前一些？”看见老头站的位置离桦木门明显有些远，尤利西斯不解地问道。
“阁下有所不知。”崔水说道，“此乃暗号。别看此台阶似乎无甚特别，其实墙后布满监视。若老爷子认为我等无异状，则站在此台阶之上。若老爷子发现我等有异，则站在其他台阶之上，我等命则休矣。”
只见老头手指刚刚碰到桦木门，门便自动打开，竟然是装有感应器的自动门。看到里面的情景，天目一众惊讶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里面是一个几万平方的分层大厅，每层都摆着一桌桌丰盛的酒菜，各种各样为数众多的食客在大快朵颐。他们有的印度打扮，有的绅士打扮，有的武士打扮，有的野人打扮……开怀大嚼的有，高谈阔论的有，愁眉苦脸的有，横眉谩骂的也有……身穿燕尾制服的服务生在其中奔走，忙得不亦乐乎。
好一派热闹的气氛！
“怪不得大街上不见人影，原来统统跑到地下来了！”志飞感叹。
众人在老头的带领下在一张空桌旁就坐。一位帅气的服务生来到，老头吩咐了他几句就离开了。
“请问各位要点什么菜呢？”服务生微笑着递上菜单。
“各位随意点菜吧，在下应尽地主之谊。”崔水微笑着说道。
众人也不再客气。志飞先点了份小笼包，尤利西斯点了份杂菜沙拉，小雪点了份煎鳕鱼，天目点了份招牌炒面，崔水自己则点了份五分熟的牛排。
“开门见山吧，”待服务生离开，崔水一直微笑着的脸突然严肃得可怕起来，“你们当上终焉革命者后，想干什么？”
“怎么……态度变了？”众人不禁紧张地咽起口水。
“在下在陌生人面前才会恭恭敬敬，现在我们已经混熟了，没必要那样。”崔水身子前倾，众人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压力，身子竟然不禁后仰，“说吧！”
“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尤利西斯勉强笑着。
“反正不是什么秘密，对吧？”
“那好。”天目第一个举手，“我的目的是废除革命这东西，废除革命者能随意杀人的特权，让人人都有平等的生存权利！”
见天目带头，志飞也没所谓了：“我只是为了老爸而战。老爸曾在争夺终焉革命者时功亏一篑，我想走完他没有走完的路。”
“让天下的孤儿不再流离失所，让他们健康成长。”尤利西斯回答道。
“哼，你们真是天真。”崔水冷笑，“你们以为坐上了终焉革命者的宝座，就能高枕无忧地实现你们的理想了？”
“怎么变化得这么快……”众人十分不适应崔水的表情。刚刚还是好好先生一个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志飞有些恼怒，“我们哪里天真了？为了实现理想，我们可是拼了命在战斗！”
“在下乃政治家，对政治这事可谓了若指掌。”崔水的目光逼得众人侧目，“所谓革命，其实就是各种势力争夺统治权的战争。历届上台的终焉革命者，无不以强大的势力作为后盾。不然，胜利者充其量只是赢了革命这场游戏，其他蠢蠢欲动的势力不会承认新的统治者，甚至上台夺权也有可能！”
“你是说，即使我们打败了所有的革命者，要是没有足够多的武装力量，最后还是会下台？”尤利西斯若有所悟。
“那，请问该怎么办？”小雪担忧地问道。
“人民的力量。”崔水意味深长地说道。
“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拥有最强大的力量。自古以来，谁能获得人民的信任，借得人民的力量，谁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你们必须获得人民的信任，人民的力量就会成为你们的坚强后盾，再不用怕任何的反对势力！”
“别说废话了，怎样才能得到人民的支持？”志飞迫不及待地问。
“需要一个大部分民众都会支持你的理由。”
崔水把目光投向天目。
“以在下来看，阁下的理想，比其他人的理想能让更多的人受益。就用‘废除革命’的口号号召群众吧！”
“不过，”尤利西斯皱着眉头，“废除革命，以终焉革命者为核心的统治模式也将瓦解。那，靠什么来管理这个世界呢？”
“也要依靠群众的力量。”崔水看来胸有成竹，“实行民主共和制度，由人民监督统治者。这样，就能保证统治者代表人民群众的利益，任何反对势力都无法撼动其统治！”
“客人们，上菜了！”
这时，服务生微笑着推上一辆小车，打断了崔水的高谈阔论。小车上除了沙拉，小笼包，鳕鱼和牛排，还有一盘堆了一米多高的酱色炒面！
“这位客人真有眼光，”服务生边微笑边把这高得诡异的炒面端到天目面前，“这道‘甲上海无敌大份超值酱油炒面’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菜！”
除了天目边看着炒面边流口水，其他人都感觉到了莫名其妙的恶心。
“请各位好好享用。”把菜都端上后服务生微笑着走了。众人怎么都觉得他刚才是在尽力地忍住不笑。
“开动了！”天目旁若无人地开始大口大口吃面。众人虽然没了胃口，但不补充能量不行，唯有拿起刀叉。
“崔先生，若果我没猜错，你是想借助我们的力量实现民主共和，对吧？”尤利西斯微笑着望着崔水。
“被阁下看出来了吗？”崔水也不掩饰，“在下接触过很多革命者，但他们所谓的理想都让在下失望透顶，什么傲视群雄啊，呼风唤雨啊，玩转世界啊，屠神灭魔啊，搜罗天下财宝啊，收尽世间美女啊……那和土匪有什么区别？只是世界级的土匪罢了！但是天目的理想触动了在下，让在下不由自主地想把愿望托付在他身上。在下的愿望，便是要结束延续了140年的革命，实现民主共和，让人们远离战争，得到身为人应有的权利。”
“这么说，我们的目的还真的差不多呢……”天目一边嚼着面条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既然这样，我们也算是同伴了。”崔水笑道，“那么各位也不用见外。这里的人都称呼在下为阿水，各位也请这样叫我吧。”
接着，阿水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他有两重身份。在伏特加把持上海市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管理委员会副委员长（这还算“普通”？）。在伏特加出现后，他暗中加入了反伏特加的地下组织，并留在管理委员会中作为内应。因为他的原因，组织躲过了数次灭顶之灾，因此他进入了组织高层，所以才知道腹泻酒吧的地点。天目一众感叹自己真是走运走到脚趾头了，竟然能遇到这样一个了解大局的人，不然现在他们还流落街头呢，遑论去找其他人。
“好！”天目边嚼着面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今晚我们的目标是——腹泻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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