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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新皇

黑色的新皇

夜已深了,从黑压压一片的宫殿群的外墙上,悠悠地飘出几片野蔷薇的花瓣,在风中跌跌撞撞,最后消失在夜晚无边的黑暗中。

以往的晞明国的这个时候总是星辰璀璨,今夜出奇的,星星和月亮都藏匿了起来。

晔晗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茫然地看着周围,一片黑暗,若不是手上传来丝绸被子冰凉柔滑的触感以及身边弥漫着野蔷薇的清香气息,晔晗还真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掉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晔晗摸索着来到窗前,将帘子“哗”地拉开,眼前还是混沌一片,她双手举在胸前,瞳孔闪现着赤金的光芒,她修长的手指如纤纤丝带般舞动,居然有一丝一丝的白色光芒源源不断的涌现,像一只又一只的精灵在晔晗的指尖灵活地跃动,最后汇聚到一起,形成一个直径约为10厘米的光球,悬浮在窗前,房间依稀被照亮,却仍旧看不见窗外的景物,晔晗俏眉微皱,捧过光球,提起长长的睡裙裙摆,赤着脚走出了房间。

漆黑的长廊寂寥无人,偶尔掠过的人脸也只是墙壁上挂着的画像,水晶相框反射着光球的光,整条长廊发出幽幽的光芒,却照不到尽头。

终于到达大堂,晔晗加快脚步,大堂回荡着她的脚步声。晔晗来到大门前,握住冰冷的门把,费劲地拉开。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外面。

没有一丝光与风,即使是不远处的树影也很难看得清,整座宫殿静得让人发怵。晔晗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她仰起头,瞪大了眼睛,仿佛想望穿这厚厚的云层。

为什么一颗星星也没有?

晔晗仿佛累了,她低下头,揉揉酸痛的脖子,再摸索着往前走了大概十步,来到一个水池边坐下,她把裙角挽起,将白皙修长的双腿浸在冰凉的池水中。小的时候,晔晗也经常和哥哥这样瞒着嬷嬷半夜偷跑出来看星星,每次被发现了、被带到元老那儿接受数落时,都是哥哥把所有责任揽过去。现在晔晗长大了,嬷嬷们已经不需要管她了,哥哥也去了边境,再也没有人会在她踢打水花看星星时湿漉漉的拎到长老那里去,她已经可以为所欲为了。

可是,也没有人在睡前亲吻她的额头道晚安,半夜带她偷跑出来看星星,甚至还会带着她大晚上和巡夜卫兵上演躲猫猫的戏码。今天就连星星也消失了。

晔晗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手轻轻地拍打着水面,光球映在上面,碎成千万片,水池中央的弗利嘉女神雕塑默然挺立着,间歇的喷泉水这时喷了出来,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晔晗忽然难过的想哭。

世界原来可以这么冷。

噬天皇殿

暗黑的天空中刮着猩红的风,蓝鸢不受控制地在天空中盘旋,飞得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却始终没有离去。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瞬间警报轰鸣。

“又来了么?这是第几次了?”噬天皇端坐在黑色王座上,目光有些迷蒙,刚毅的脸上透着苍老。

“禀陛下,这是第一千次了。”旁边的侍者微微鞠躬答道。

噬天皇愣了一下“居然已经失败了这么多次啊......还不放弃么?”他呼出一口浊气“我还想再多留下来一会,可是却留不了多久啦......是时候该结束了!”噬天皇站了起来,侍者走上前将他镶金的黑色长袍取下,退了出去,下面站成排的老者也纷纷离开。整座大殿只剩下这位孤高苍老的权力者,他站在气势恢宏的天顶画下,眼中迷雾散去,凝视着大门,目光冷厉如刀,宛如一尊铁铸的帝王像。

沉稳缓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可以想象来者拖动着一人高的巨尺刀刃在地面划出星星火花,几秒钟过后便能一刀劈开这面两米高的的金刚石锻造的大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你袭来......

脚步声忽然消失,噬天皇猛然攥紧拳头,双眼微眯,威压骤然被释放到极致,大有饿虎扑狼之势。

“轰”的一声大门轰然倒塌,露出了站在门后的人。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搭在肩上,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幽深的紫瞳,贴身的甲胄,肌肉线条分明。这是个大男孩模样的人,他的怀中躺着一个穿着盛装的尤物。

噬天皇没有发起进攻,男孩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他的目光温柔如水,凝视着怀中的女人,缓步上前。

噬天皇一愣,呆滞了瞬间,回过神来时忽然轻笑一声:“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保留着你母亲的尸体,不然她现在应该在地底下,地面开出漂亮的花。”这句话像是在嘲笑男孩,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男孩没有理会,他将母亲轻轻地放在地上,细心地整理她的裙褶,她穿着一件血红色的盛大礼服,上面绣满了曼珠沙华,男孩将母亲长长的黑发绾起,她的脸上抹了淡妆,那么的明艳与婉约,她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

可男孩知道,她再也不会醒来。

“真是明艳动人啊,就像当年我遇见她一样。”

男孩缓缓站起身来,他直起身子比噬天皇还要高上一点。“是你杀了她。”他说得并不大声,却如同狮子的低吼,半边巨大的黑色丰翼从男孩的后背伸展开来,熊熊的燃烧着黑色的烈焰,遮住了半个穹顶。

噬天皇冷哼一声:“违抗我意愿的人都得被毁灭,更何况她是我的拥有物。”他冷冷地看着男孩“她生了你这么个只有半边神翼的怪物,才会遭到唾弃,居然还敢放走那两个家伙。残翼呐,你挑战了我十年,知道为什么没能赢么?世界上那个老子在教训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时会被反打回一巴掌呢?可是当臭小子越来越顽固,越来越不听教时,老子也是会失去耐心的。更何况你还只是个孽种。”

残翼冷笑,随即转为狂笑,最后他精致俊俏的脸被狂风暴雨占满。

噬天皇吃了一惊。

“你老了,老到要和我讲道理了。”残翼恢复了平静“还有,你永远都没有资格跟我讲那样的话。你失去了耐心?很好。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登上那把黑色王座,开启新时代了。”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最后的决斗,以鲜血与生命为代价。

残翼右手虚握,一把刀影凭空出现,转而化为实物,黑色的刀身上刻着银色的花纹,刀刃上带着死亡的寒风。此时,噬天皇已手持血色的巨刃正面向残翼袭来,不给他一点点准备的机会,残翼见状,将丰翼伸展到极致,借助气流升入空中,躲过噬天皇的攻击,随后俯身向下,长刀贴面,刀锋指向噬天皇的头颅。噬天皇抬起头,凝视着指向他性命的刀锋,双手举起巨刃格挡,两刀相碰,火星四溅轰然巨响,残翼见攻击无效,便以刀刃为支点凌空翻转,从噬天皇的背面刺去,长刀在旋转中爆出弧状的黑色刀光,噬天皇急速转身,想再用巨刃格挡,可残翼却从他头顶一跃而过,翻腕撤刀,膝盖磕在噬天皇的后背将他击飞。

残翼轻轻落地,冷冷的俯视着倒地的噬天皇。噬天皇爬起,脸上满是惊诧,这个孽种居然已经成长到这般田地了,自己是大意了。而且,为什么......噬天皇摸摸自己心脏的部位,有种劫后余生的惊悸。

“刚刚那一击你明明可以不用撤刀,从背后洞穿我的心脏。”噬天皇说。

“我知道。”残翼脸上面无表情“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这次最好不要像以前那样轻视我。”

残翼现在就是一匹穷途末路的狮子,他押上了一切赌自己赢。

“不要太自信,你放弃了神送给你的胜利,接下来他将发怒。”噬天皇盯着残翼,希望从中看出一点后悔的神色。

残翼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一点点多余的神情:“是么?那么大不了我再将它拿回来。”

“好大的口气。”噬天皇冷哼一声“本来想教训儿子的,没想到自己却被教训了,真是丢脸。不过好在这件事马上会随着你在土里开花。”

话音刚落,噬天皇忽然凭空消失,残翼一惊,环顾四周,他的周围环绕着数不清的踏风而来的虚影,大殿中充斥着死亡的寒风。

残翼的肩膀忽然一阵炽痛,不知何时甲胄被切开,里面的皮肉翻卷,依稀可见里面的白骨,可见这一斩力度有多大,若不是有甲胄护身,估计这时残翼的手臂已从肩膀脱落。

接踌而来的是腰部、腿部的炽痛,鲜血飘飞仿佛血色的花瓣坠落,残翼挥舞着刀刃却总与空气相切。

残翼看着周围数不清的黑影,突然将手中的刀刃用力插在地上,刀刃刺穿了花岗石的地面,竖立在那。在这种情况下放下武器与将性命拱手让人无异!残翼闭上了眼睛,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噬天皇没有贸然进攻,在他眼里,残翼现在不反不是待宰的羔羊,还是一匹即使丢弃武器也可以用牙齿咬断对方喉咙的饿狼,谁也阻止不了饿狼捕杀猎物,获得胜利的决心。

刹那,残翼骤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瞳中,紫色的幽光在深的黑暗中翻腾,那是森罗恶鬼的眼睛,他的脚下生出了一股股黑色气流,像一条条细蛇在他脚边索绕,最后将他托入空中,残翼的丰翼忽然燃起黑色火焰,火势越来越大,最后将穹顶的整幅天顶画遮掩住“我说过,你老了。”残翼吟诵着古老低沉的咒语,黑色的火焰脱离了羽翼,汇成一团猛然扯下,残翼也笼罩其中,却没受到半分伤害。

一股巨大的恐惧在噬天皇脑里炸开,黑影不再绕着残翼转动,而是聚在了一团,黑色火焰不由分说的砸在上边,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激起一股巨大的紫色波浪。

激浪过后,大殿恢复了平静。残翼半跪在地面嘴角流着鲜血,刚才那击他消耗过大,之前还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噬天皇躺在地上,嘴里不停地有血沫咳出,他的眼睛亮了,从未有过的透亮。

刚才的那击若不是噬天皇及时将黑影分身调回来围绕在自己身旁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此时他已丧命。

残翼起身,噬天皇也挣扎着起身。噬天皇死死握住刀柄,此时的他黑袍被烈火烧得破烂,露出苍劲有力,肌肉分明的上身,汗珠浑着血珠聚在一起成股流下,苍老的脸上反射着红光,他吐出了几口血沫,用手抹了抹嘴巴,将残留的血渍擦干净,然后举起血色的巨刃,刀锋指向残翼,仰天长笑,笑得那么肆无忌惮、意气风发。许久,他停了下来,掩面望天“原来世界上的所有儿子都是要打倒父亲的啊。”他说的很轻,仿佛只是呢喃,言语中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

残翼将竖在地面上的黑色刀刃抽出,他皱眉看向噬天皇:“你从来不会把我称为‘儿子’,可今天你这样称呼了我三次。”说完,残翼笑了,刻骨的嘲笑与轻蔑“真是虚伪。”他手持孤刃向噬天皇的脖颈扫去,噬天皇见状身体后仰,尔后迅速调整,将刀刺向还没有缓过来的残翼,残翼来不及完全躲过,他尽量使身体往右,刀锋贴着他的心脏刺入,胸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残翼露出痛苦的神情,噬天皇不自禁地哈哈大笑。

忽然,噬天皇的表情僵住了,得意的笑容仿佛凝固了一般,他的眼中透着难以置信与不甘。一柄黑色长刀洞穿了他的心脏,血液从刀槽喷涌而出,最后只剩下刀锋上的鲜血在滴滴答答。

在刚才噬天皇刺穿了残翼的身体正得意时,残翼反手将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入了噬天皇的心脏。

噬天皇表情痛苦,他将刺入残翼身体里的刀刃拔出,残翼“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他的身体因疼痛而微微痉挛,伤口处不停地流出泊泊鲜血,他的一只手捂住胸口伤处,另一只手将紧握着的刀柄松开,他已经是胜利者了,但他不急于杀死噬天皇,因为接下来残翼要给予噬天皇的痛要比刀刃洞穿心脏的痛疼千万倍!那才是真正的报复。

噬天皇因为失去支撑而倒在了地上,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插在心脏的刀柄剧烈晃动,他现在的每一次呼吸都伴有锥心的、撕裂般的疼痛“残翼......恭喜你......你......赢了。”他每说出两三个字就吐出一口血沫。

残翼缓步走向噬天皇,他低着头“明明是想诅咒我,你恨毒了我,却偏偏说出这么虚伪的话。”

“是呀,我恨透了你,明明是个身负残缺的家伙,却要即将成为皇,统治这一方天下。”噬天皇的眼神开始涣散,他的生命力正在流失,却露出一副释然满足的神情“可毕竟是我儿子,即便我死后也改变不了我是你老子的事实,我永远高你一截,想想还真是宽慰许多......”

残翼冷笑,他俯下身来,双眼目不转睛凝视着噬天皇“是么?我亲爱的父皇,那我是不是应该为您掉两滴泪以示孝心呢?”

澄澈的光芒在残翼的眼中流转,带着几分戏谑。

“你!你!你!你是!!......”噬天皇惊恐地睁大双眼,面部极度扭曲,表情就像是见了鬼。

残翼笑着端详着噬天皇,“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表情......”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仿佛在欣赏着一件自己创造出的伟大的艺术品。

门外传来杂乱而又有力的钢铁般的脚步声,裁教会主威斯塞格带领着噬天皇的信臣们与军队冲进皇殿,将残翼团团围住。

残翼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他只是眉头微皱地看着噬天皇扭曲的脸,竟有些厌倦。

“他,他,他,他是......!!”噬天皇颤抖着微微抬起双手,惊恐无助地看着这些信臣们,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说不出来。

“啧,”残翼抬起头,眼睛直视指向他闪着寒光的锋利刀尖“胆敢不屈下你们的膝盖,愚蠢。”

“大胆残翼居然弑皇!来人呐,给我拿下!”威斯塞格面目狰狞,大吼着对那些士兵发号施令。

“弑皇?哈哈哈哈哈!”残翼笑得肆无忌惮“你们裁教会就是为了维护条规而存,却难道会忘‘只有杀死皇的人才有资格成为新皇’的生死规则么?还是说......”

残翼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夺过一个士兵的利剑,往威斯塞格的脖颈扫去,鲜血迸溅,干净利落,“还是说你要来挑战我呢?哈哈哈哈不过很可惜没有机会了。”

在场的所有人愕然,鲜血在地面缓缓散开。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把他拿下!!”剩下的教徒回过神,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他们看着残翼戏谑鬼魅的双眼,巨大的恐慌从心底里炸开。

士兵们回过神,再度握紧了手中的利刃,一起向残翼刺去。残翼腾空而起,一个翻身跃到躲在军队身后的信臣堆里。

“真恶心,我闻到了老鼠尸体腐烂的味道。”残翼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信臣们惊恐地连滚带爬四散逃开,仿佛老鼠遇见了猫。

士兵们再次回过神时,眼帘中只映得一片血红,零散的肢体纵横交错,残翼的手上拎着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头,他踏着血迹缓步走来,精致的脸被鲜血覆盖,他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眼中满是陶醉,就像刚刚参加完一场盛宴还在回味宴席美味的菜式一般。那是森罗魔鬼猎完食从地狱的深处走来。

残翼穿过军队站在了噬天皇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将一个信臣的人头扔向他,仿佛将一块鲜肉扔弃给一只被主人舍弃的狗“看到了么,在你是狮子的时候这些所谓的信臣跪在你的脚下亲吻你的鞋面,可当你跌落的时候他们便会把你啃得精光。”残翼叹了口气“真是可悲。还记得么,你最宠爱的女人玛谙,你说她有世界上最迷人的微笑,她暗地里可是称你为老不死呢,还有威斯塞格......”残翼低下眼帘,忽然停住了。

噬天皇瞪大着双眼死死地盯住残翼,他张着嘴巴,眉头拧在一起,从眼角流出的血泪已经在脸上凝结成块,他一动不动,仿佛雕塑。

“你走啦。”残翼轻轻地说,有些失神。忽然他又狂笑“哈哈哈哈你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

身后的士兵忽然集体放下手中的武器,单膝跪地。

“吾等参见陛下!”

气势恢宏的声音回荡在这被血洗的皇殿上,皇殿顶上歇息的蓝鸢被惊扰,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几根蓝色的羽毛在空中旋落。

残翼挥挥手,士兵们从大门退去。瞬间皇殿死一般的寂静。

残翼站着没动,许久,他转过身走向母亲,将她轻轻抱起,端坐在王座上。他环顾着王座底下堆积的残骸,起初面无表情,但眼中亮着澄澈而又幽深的光芒,忽然他感到喜悦,渐渐地转化为狂喜,他忍不住地放声大笑,整座大殿回荡着魔鬼的笑声。残翼一边笑一边将头慢慢慢慢的埋进母亲的怀里,笑声缓缓变小,但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他此时就像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唯有母亲的怀抱才能让他稍微感到踏实和温暖。

空荡荡的大殿中,隐隐有孩子的抽泣声,那么的无助与孤独。

晞明边境

闪电像一条条光蛇打在地面上,溅起一阵又一阵的碎石,血色的云层从西方逐渐蔓延开来,很快便布满了晞明边境的上空,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个身披蓝黑色斗篷的男人赫然出现,闪电贴着他的脚边劈下,碎石飞溅,男人没有动,风吹得他的斗篷飒飒作响,兜帽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精致的鼻子和下颚,轮廓棱角分明,帽沿边散出的几缕银发随风飘动。男人面朝血色蔓延过来的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天边远远地出现了一个蓝莹色的光点,在这片血黑的天空中显得尤为突兀,蓝点由远而近,是一只散发着光芒的蓝鸢,男人向蓝鸢伸出手,蓝鸢飞过,将嘴里衔着的一卷纸片吐在男人的掌心,然后扑腾着翅膀飞到男人的肩膀上,用尖嘴细心地梳理自己的羽毛。

男人将兜帽摘下,银发披散,他打开信件,瞳孔中闪现着赤金的光芒。

他无声地笑了。

翌日,晨。

晞明皇家圣院坐落在晞明国的东部,宛如那儿的一座小城,现在正值盛夏,树木郁郁葱葱光泽华润,仿佛每一片树叶都被精心地涂上了一层蜡。哥特式建筑尖尖拔高的屋顶从树丛里冒出,阳光打在琉璃瓦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清风拂过晞明圣院内其中一幢金属大楼,楼壁上镶嵌着“科技部”三个大大楷体字,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却也是难掩金属的冰冷质感

此时这幢大楼的其中一间教室里,有二十多位学生在上课。

讲台上站着一位老态龙钟的授课教授站在讲桌旁费力地瞪大眼睛挥舞着双臂,第一感觉看上去有些老年痴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顶着国家级机械理论教授的头衔,听说他能获得教授头衔是因为他对机械理论知识的痴迷程度感动了许多人,对于这点倒是没有一个学生怀疑,他用一阵一阵的唾沫星子表达着对机械理论的爱,学生这种凝视第三者的人自然而然地就被他忽略了,这是在是令人感动啊。

“是我们进错教室了还是塞普克斯进错教室了?“炽焱脸上的惊㤞久久不退”特么一个理论教授来给我们上实践课?校长就不怕他把这幢科技楼炸了顺带我们一起陪葬?“

“日程表显示这节实践课应该是洛娟姐来上。“枫溟说。他转向潇洵:”这怎么回事?“

“洛娟姐去了昽曈神殿,各部门的高层都被皇主召去了,估计跟两天后巫梵的天择仪式有关。“潇洵说。

淏麟一脸嫌弃:“那塞普克斯算是个替补的喽,找替补的人就不能认真一点么?

晔晗用手拖着下巴,眯眼听他们讲话,百般聊赖。寒凛一句话也不说,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首先,同学们利用自身的特质...将...将桌面上金属块去...去除杂质。“塞普克斯第一次上实践课,心里也没底,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晔晗看着塞普克斯的囧态,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将材料提纯是实践课最基础的一步,结果他却紧张成这样。

刹时,教室里光芒四起,塞普克斯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讲台下每一个学生的状况,只要一有什么不对,他就撤!塞普克斯并不是不负责任,他只是个理论教授,身上不具备一点点武力,讲台下的那帮变态可不同,实践课很少有什么意外能让他们掉一根头发。

炽焱右手虚握成拳,再打开时手中便多了一团红色火焰,他嘴唇嗡动,手中的火焰分裂成多个,一个个跳到桌面的金属板上,围成几圈不停跃动,时而转换队形,像一只又一只的精灵在听着炽焱的指挥表演一支欢快的舞蹈。炽焱也不怕被塞普克斯看见,因为他压根看不懂!

淏麟抬起左手,桌面上的金属块缓缓升起,升至胸前,他双手虚握,将金属块包围,悬浮在空中,渐渐的,金属块开始发生形变,坚硬无比的金属块在淏麟的手中宛如一块柔软的橡皮泥,杂质渐渐被分离出来。

忽然,淏麟瞪大了眼睛,嘴巴缓缓张开,一个喷嚏呼之欲出......“阿嚏!”他手中的金属块“嗖”的一声飞出,砸中了炽焱的后背,炽焱手一抖,金属板上的火苗顿时飞出一只,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不偏不倚的落在塞普克斯的头上。全班忽然鸦雀无声。

两秒过后,塞普克斯的头上“哗”的燃起的熊熊大火,塞普克斯瞪大了眼睛,急得说不出话来,在讲台上又蹦又跳,班上顿时沸腾起来。

炽焱将金属板上剩余的火苗扑灭,他一跃而起,跳到桌面上,“寒凛!快!”他冲寒凛喊了一句。

寒凛白了他一眼,站起来,双手在胸前交叉,嘴唇嗡动,一层蓝光从他的身体浮现,两秒过后他骤然睁开双眼,从他宝蓝色的眼瞳中射出一道光,然后......然后塞普克斯立即变成了一座冰雕。

教室里又是一片鸦雀无声。

“笨蛋!是用水!用水!”炽焱大吼。

寒凛才反应过来,他连忙双手一挥,塞普克斯身上的冰爆裂开来,他瘫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头上忽然瓢泼大水。

晔晗偷笑起来,这两兄弟特么是故意的吧。

塞普克斯打着哆嗦,怒目圆睁,他摸着自己被烧成地中海的发型:“重天.炽焱,重天.寒凛,你...你们袭击老师,揉乱课堂秩序,我...我要扣你们的学分,还要给予处分!”

“这里是实践课,有实践就会有意外对不对?而且刚才的火苗是绝对低温,没有丝毫的攻击力。”炽焱句句珠玑。

“我是为了救你。”寒凛一句话简洁明了。

塞普克斯一时语塞:“你...你们是在强词夺理!”

“亲爱的塞普克斯.伦.布朗,我认为寒凛、炽焱他们说的很有道理。课还是要上下去的,但为了我们亲爱的塞普克斯教授,我建议将这节实践课临时改为理论课。”晔晗端坐在座位上,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足够让教室里的人都听见,那么的空灵且威仪具足。

塞普克斯站直了身子,学院中有规定,在校时教师不必对皇族的学生行礼,所有的人都应该恪守师生之礼,所以塞普克斯只是微微低头以示对皇女的敬重。这节实践课他也是千百般不愿来上,可无奈这是学院的安排,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可现在有晔晗这个皇女作担保,他自然也就不需要顾虑这么多。

淏麟冲晔晗做了个鬼脸,表示自己好戏还没看够。

晔晗挥挥手,表示好戏已经结束了,赶紧睡吧。

淏麟打了个哈欠,随即便闭上了眼睛。晔晗叹了口气,全班已经有三分之二的人睡下了,她用手托着脑袋,看着塞普克斯在讲台上手足舞蹈,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慢慢的,她也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晔晗伸了个懒腰,刚才的理论课她睡得十分满足。

“晔晗,昨天你没睡好么?”枫凕关切地问。

“昨晚,很奇怪...... 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晔晗漫不经心地走着,神情有些怅然。

“哎哎哎这不是巫梵大人的经典台词么?”淏麟笑着说“要我看呐,与其操这个心还不如先想想接下来的实战课中怎么取胜吧。晔晗,这次我可不会再输给你了。”

“好啊。”晔晗笑道“可别像上次那样被我打得找不着北哦!”

“等着瞧吧!”

夏天的这个时候花坛里总会开满白色的大丽菊,可晔晗一行人却知看到了一堵堵人墙。

为了保证各学区的教学安静及安全,实战课堂被安排在了离教学大楼较远、学院的最北端,要去那儿上课的话就必须经过低年级教学区。晞明圣院高低年级的标准并不是按照年龄规定,而是身份地位与实力,因此很多人在初级学区努力了很久直到长出了胡渣和皱纹才无奈之下退学谋生。在晞明圣院待过的人倒也不至于找不到可以填饱肚子的工作。

于是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有成堆的初级学生站在去往实战场唯一的必经之路上一睹高年级学生的风采,通过他们的穿着言行举止来揣测并憧憬圣院另一边的生活,当然,也有的人是单纯为了犯某某某,或者是某某某某的花痴,事实证明不管是哪种人这次并他们没有来错。

淏麟和炽焱走在最前面夹着晔晗打打闹闹,潇洵和枫凕走在中间讨论学术,寒凛走在最后面依旧是面无表情。他们的制服各不相同,却都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随着走动镶着金边华丽的披肩飒飒作响,各种各样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喂,你说他们都不用上课么?老师们也不管管。”

“嗯,如果每次上实战课前都要经历这么一出,我会很困扰的啊。”

“低年级的学风是该整治整治了。”

“有没有一种上战场前家眷送行的感觉?”

“上战场前我的家眷如果笑成这样估计是巴不得我死在战场上吧。”

淏麟和炽焱一脸严肃地聊天打屁。

晔晗白了他们一眼“媚眼都抛到十万八千里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抽风了。”

炽焱一把搭住晔晗的肩膀,话锋一转,一脸谄笑“晔晗,淏麟那小子等会不是要挑战你么?我们两组队怎么样?”

“组队啊......”晔晗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晔晗你不要听他的,跟他组队会引火自焚的!”

“这样啊......”晔晗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忽然她用手肘往炽焱的小腹上一击,然后一个迅速的转身一脚跺在淏麟脚上,之后飞跃而起,穿过枫凕和潇洵,挽住寒凛坚实的手臂,冲他俩做鬼脸。大家都停了下来。

寒凛一愣,淏麟率先跑了过来,炽焱捂着小腹紧随其后。

“我决定要和寒凛组队,同时挑战你们两个。”晔晗说“寒凛你觉得怎么样?”

寒凛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好。

“好什么好,”炽焱上前一把搂过寒凛“弟弟,你听我说......”他们往前走去。

晔晗没有去追,她停在原地,原先嬉闹的表情一扫而光,同样反应的还有潇洵。

枫凕最先意识到不对,他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晔晗和潇洵耳边的隐形通讯仪竟同时被拨通。

“晔晗,潇洵,我是洛娟,根据你们的日程表,接下来半天的课程为实战、神学、机械理论以及军事,我已将你们两的假条以邮件形式上交到各个任课教师处,皇令要求你们现在立即返回议殿,参加内阁会议。”

“收到。“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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