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母说了搬去下北泽宿舍的事,我妈很支持,因为可以让我结识新朋友,毕竟我和小姨一家的关系没什么发展空间了;但我爸觉得住在亲戚家里更安全,担心留学生社会乱,毕竟那里各国人都有,很是纠结,说要考虑一下。
我迫切希望父亲赶紧给我肯定的答复,在小姨家的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所谓亲戚,既是家人,又不是家人。有血缘关系,却来往甚少。平日吃喝拉撒睡在这屋檐下,省去了我花在食宿上的钱,准确的说是父母的钱。这点上,我对他们感激不尽,又感到不自在。曾经来往甚少的小姨一家,现在却要每天住在一套房子里。他们不缺钱,不会向要我交房租,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们。而他们的性格和生活习惯,与我又是那么不符,感激的另一面,也带着一股沉闷。何不尽早结束这样的生活?离开这套房子,我就不会再因为吃他们、用他们的而感到抱歉,不需要天天听夫妇吵架,不需要在他们外出时负责带六岁的佑太,也不会再听到他们跟我炫耀贵族生活多自在。
一回想起一个月来在这套房子里经历的种种,就满是愤怒。这些事不敢和父母讲,说不定姨丈在父母的邮件里写着“依形在我们家过得很开心”。我只能在自己的幻想里报复小姨一家,在幻想里做一下现实生活中不敢做的事。像是把一瓶可乐倒在有洁癖的姨丈的房间地毯上;把小姨和姨丈精心照料的花草踩平;拿刀子在姨丈的奔驰上疯狂地刮;用剪刀把小姨和纱江贵重的衣服都剪成碎片;把佑太的专属电脑砸碎……最后,想放一把火烧毁这栋白色的别墅,然后把他们一家关进密室里,狠狠地折磨他们。
每当想象这些场景的时候,都会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吓到。所以我必须赶紧搬离这里,不然自己会越来越扭曲。
我要离开这套房子。我想编入A大,想在日本多呆两年。如果不搬出这套房子的话,会使我失去对编入入学的渴望,我可不想在与这一家人同居三年。弄不好,连这为期一年的交换留学都撑不下来。好不容易才得到赴日留学机会,不能这么快结束。
一周后,外婆去世了。小姨接到我妈打来的电话,让我们赶紧订机票回国办理丧事。我妈在电话里的语气非常平静,外婆早在五年前中风,一直卧病在床,大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小姨挂了电话后,一直在哭。姨丈在一旁搂着小姨的肩膀安慰她,而纱江不知为何也在一旁哭。看到表姐哭,我觉得很恶心。她跟外婆明明没见过几次,每次见面也因为语言不通,几乎没话说。
当晚,小姨告诉我她已经订好了我和她的二人机票。难道我妈在电话里说的“你们”,不是指我和小姨一家四口吗?为什么姨丈、纱江和佑太不需要回去?因为她们和外婆不熟?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果然我跟他们归根结底不是一家人。
隔天早上,姨丈开车载我和小姨到达成田机场。拿到登机牌的那一刻才知道,小姨订的是商务舱,而我是经济舱。不想知道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但不跟小姨坐在一起也让我感到轻松,我并不想和她独处数个小时。
在飞机上的几个小时,我一直在思考,回国后见到父母,是否要告诉他们这两个月以来,我在小姨家的生活、小姨与姨丈的夫妇关系、以及我与他们一家之间的相处模式。想象不出父母听到我的陈述后,会有什么想法、什么反应。是否会影响父母与他们一家的关系?父亲会因此同意我搬出他们家吗?最起码,在回国的飞机上,小姨坐在商务舱,而我坐在经济舱这件事,是一定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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