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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III-摆件

东京III-摆件

到达日本一个月后,已经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包括学校和住处的环境、东京的电车路线、学校的课程与同学、以及该如何与小姨一家相处。

小姨和姨丈经常吵架,基本都是小事。姨丈生活很讲究,有洁癖,而小姨比较粗神经,很容易惹怒姨丈。炒菜盐放太多、鞋子没有摆整齐、东西没放回原位,都是姨丈生气的理由。如果生意做得不好,姨丈更是一整天都是臭脸,对谁说话都不会友善。而小姨脾气也不好,也会找出很多迁怒于姨丈的理由。姨丈对孩子们很严厉,甚至会脱下拖鞋打他们,每次一发生这样的场景,小姨就会对姨丈大吼大叫,质问姨丈:“你是不是想杀死我的孩子?!”。小姨口中“我的孩子”的说法,让我觉得很奇怪,好几次引起猜疑,但也许只是她一时的气话罢了。

这天,小姨和姨丈又大吵一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没到日本前,就听父母说过他们感情并不好,但吵架频率远超乎我的想象。

他们一吵架,我就会关上房门,但又不敢戴上耳机隔绝一切。两周前,有次小姨和姨丈吵架时,在房间里戴上耳机听音乐,想求清静,导致没听到姨丈叫我的声音,姨丈冲进房间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

隔壁的别墅又传来《多瑙河之波》的钢琴声,隔壁的住户非常努力,每天都光是练习这首歌,就会花去一个小时。我都开始对这首钢琴曲产生厌恶了,不禁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在弹琴,男孩?女孩?还是大人?这个问题让我暂时从吵架声中逃离出来。

楼下安静了十来分钟后、听到有人敲门,一阵紧张。不论是小姨还是姨丈,他们敲门都会让我紧张。打开门,是小姨,眼睛通红。

“小姨?”

“我想开车去兜兜风,没什么事的话,一起去吧?”

“啊,好的。我换下衣服。”

跟姨丈相比,小姨的性格显得温和一些。所以,我更愿意和小姨独处。也许因为小姨才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

平时和小姨一家出门,都是坐由姨丈开的奔驰。今天小姨开了属于她自己的一辆老旧的本田。这辆车非常旧,其中一扇门的门把坏了,车的外表也有很多刮痕。

小姨一边开车,一边给我介绍周边有什么店铺和景点。小姨约我出门,明显是为了散心,忘记刚才和姨丈的争吵。想必又是吵得很严重吧,下楼的时候看到垃圾桶里多了花瓶的碎片,应该是吵架时摔的,在我下楼之前扫了起来。

“这附近有条商店街,去买点东西吧”小姨提议道。

“嗯。”

来到的车站是个小站,只有各停列车才会停靠,但这条商店街却很长,这里的店比成城学园前站还多。

“这个站居住的都是平民,整体富裕程度比成城学园那一带差多了。你看这里商店街卖的东西就知道。”小姨指着两旁的店铺,高高在上地跟我讲解着。但我却觉得这样的“东京下町”很有味道,很喜欢。

小姨带我走进一家衣服店,让我看到喜欢的就跟她说,但我不会那么做,也不愿意。我只是来陪小姨逛街而已,并不需求她帮我买什么。可是当我随手拿起一条裤子时,小姨却从我手中接过那条裤子。

“你喜欢这个?我给你买吧。”

“不用了,小姨。”

“别客气,我送你。”

“诶!真的不用……”话还没说完,小姨已经拿着裤子走向收银台。

除了不想花小姨的钱买东西以外,我还想说,我还没试穿过呢。

之后又来到了一家很大的百元店,占了两层楼。日本的百元店密度很高,光位于小姨家附近就有两家。而且货物齐全,商品质量也不错。

小姨像是发泄对姨丈积累下的愤怒一般,才进店铺不到十分钟,已经拿了一篮子有用或无用的商品,有衣架、沐浴露、胶带以及一些肯定没有用的摆件。这些东西的共同点,就是颜色都很鲜艳。也许她觉得颜色鲜艳的东西会让她心情愉悦。

“依形,这个好看吗?”

小姨手上拿着个小猫的摆件,小姨很喜欢猫。

“嗯,很可爱。”我也很喜欢猫,这大概是我和小姨最大的共同点。

“那就买了。”说着便放入购物篮。

早知道小姨购物欲这么大,就不说好看了,此刻的她肯定不是理智的。但一方面,又暗自希望,她多买点东西,能让她们家破产。但我知道,以小姨家的经济实力,根本不可能在一家百元店买到破产。

随后的小姨,跟刚才在衣服店一样,我随手拿起了一个歌舞伎的工艺品,小姨就接过放进购物篮里,导致我什么都不敢碰。心里觉得小姨的行为很可笑,但又觉得,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跟我炫富。

在小车站的商店街逛了一个多小时后,小姨又带着我四处兜风,回到家中已是晚上。姨丈看到我和小姨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笑着说:

“买了这么多东西呀,玩得开心吗?”

“嗯,很开心,给你看我们都买了什么。”

小姨面带微笑地放下购物袋,开始一样样拿出来给姨丈看,仿佛几个小时前的争吵没有发生过。垃圾桶里的花瓶碎片,也不知何时被倒掉了。花瓶应该是不可燃垃圾吧。

佑太闻声从房间里冲出来,应该刚放学不久,还穿着制服。这制服太不人性化了,明明天气还很冷,裤子却高于膝盖。

“对了,五一黄金周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去关岛旅行吧。已经订好机票了,就在刚才。”姨丈突然看着小姨说道。

“好!还想再去一次关岛!”佑太很开心。听起来他们已经全家一起去过关岛了。

“好呀,那一会儿好好挑一下酒店。”小姨和姨丈是公司的老板。根据住进这套房子以来的观察,他们经常把事情分配给下属做,中午才到公司是家常便饭,更不要说在不是假期的时候擅自请几天假了。

我很好奇,姨丈为何可以面不改色地在我面前说出“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去关岛旅行”这种话,难道我是空气人吗?虽然我没有权利打扰他们的家庭旅行,但他们是否想过,坐在一旁不吭声的我是什么想法。但同时也很开心,这样就可以有好几天的时间,不用和这一家人住在一起了。如果到时我还住在这套房子里的话。

坐在客厅聊了一会儿天后,我拿起属于自己的那条裤子回房间。听到有人跟着我进门,转过头一看,是小姨,手上拿着几个摆件。

“这几个都是你的”说着,在书桌上放下了好几个摆件。

“小姨留着吧,这几个都是小姨喜欢的”

“我问你喜不喜欢的时候,依形不是都说了喜欢嘛,这些都是属于你的!”

确实,这些摆件中有几个,小姨都问过我是否可爱、或者是否喜欢,我没有给过任何一个否定的回答。还有两个,是不知小姨什么时候就买下了的摆件。没想到,会把这些都送给我。但此刻小姨的笑容,却让我觉得虚假、做作、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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