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尔于短暂的窃喜中找回了自我。
其实已经适应了这里的节奏,魔法、血与杀戮,从这个身为僵尸的自己醒来就一直持续的节奏。
按理说就算此刻遇到绿巨人他都不会惊讶。
然后就在宛若新生中遇到了这样一位农家少女,长相清秀,个子娇小。麻布裙下是白皙的小腿,双手抱着一个大陶罐,头上顶着装牛奶的陶瓶,展示了劳动人民的美好形象,以及惊吓。
肖尔等几个大叔走远了才一下子从魔法阵上跳起来。
细微的阳光淋在小巷的屋檐上,墙角潮湿肮脏,生长着青苔和壁虎。
少女呜哇地低叫出来,肖尔眼疾手快上前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他手太脏以至于没去按住她的嘴。
少女两眼晶亮亮的,特别惊喜的样子,仿佛明白了啥。肖尔全身只裹着绷带,脖子上一条血红缝线触目惊心,虽然他本人看不到,也闻不到身上散发出来的陈年老棺材的腐朽味。
“不要叫、我不是坏人,我是......魔法师。”肖尔展示了一下怀里的,淡淡地说,“相信我,这些都只是伪装,我在执行秘密任务。”
顺坡下驴。
少女小鹿般的双眸眨了两眨,抬手谨慎地护住头顶的牛奶瓶 。肖尔看看她,又说:“你能帮我安排下吃住吗?我有报酬的。”
真是不要脸啊,肖尔暗骂自己,这个要求实在是......
“可以 。”声音清脆中带着点沙哑,少女闷闷地咳嗽两声,“你真的是.....魔法师吗?!”
肖尔卷轴多,人也胆大,诚恳地点点头。
他不知道魔法师在这个偏远的小镇是怎样稀罕的存在,也不知道能成为魔法师的人都是怎样的学霸乡霸,此地数镇只有一个乡老,因为是退役魔法师,简直不能再吃香,附近各种大事小情他想多管闲事,别人都捧着窝窝头供他管。
即使是那位乡老,也根本不会这种穿地而出的魔法。
肖尔被领到小巷子尾,穿过锈迹斑斑的栅栏门是一户矮屋,到现在为止这些异世界的人可谓不伦不类,既不是彻彻底底的中世纪服,说着汉语,建筑还带着点中西糅杂的审美。
“我、我叫谢丽,那个....家里有黑面包,天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魔法师...听说你们应该都去学院学习,抱歉,我话太多了 ,一会儿见吧,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谢丽兴奋的不得了,围着肖尔转了两圈。
“我叫肖尔。”
“那我先去送东西。”谢丽抱着陶罐走,时不时回头瞅一眼,出家门就遇到个魔法师,长的也不算丑,她觉得自己点儿很好。
肖尔惊叹了一下她的平衡力竟这般好,也是站在那里和她挥了挥手。推开木门,肖尔在心中确定了,正常时间算的话,这的确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屋子里出奇的静,肖尔走遍了也没发现家长的存在,找了个凳子坐下,吃着厨房里的黑面包思考人生。
黑面包又糙又硬,他站起来倒杯水就着吃完,舀了几瓢水冲洗,把绷带顺次拆下来,皮肤感受不到轻松,捏几下也没实感。
照了镜子,才发现脖子上触目惊心的缝线。这个王尔肖长的是不错的,看上去有几分养尊处优的少年感,十五六岁的样子,和年龄实在不相配。
“真的是僵尸吗....”
这些绷带不透水,材质很高级的样子,冲洗完一擦就焕然一新了,肖尔犹豫了半晌,把绷带又缠回身体,脖子被绷带全面覆盖。
在找到新衣服之前,只能这样了。谢丽的衣服他不能穿,找到布袋把卷轴放好,绑在腰间,肖尔又找出麻布在腰上围住,正好到膝盖,虽然像条裙子但他没办法。
肖尔犹豫着出小巷,这里是偏僻小镇,人也不多,他贴着墙面走,被人当疯子看。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用的是铜币一类的货币,二三手服饰的小摊明码标价,十个铜币一套衣服。
肖尔钻进人群,身体的反应是想偷钱,他犹豫着,问别人哪里有招搬砖的,一路奔着某商店去了。
穿过两条街,人不算多,卸货的是五六个成年男人,老板娘拎着咖啡壶去找女佣交代事情,看到肖尔后愣住,抬手挥赶:“去去,别来我们这儿要饭。”
她穿的是欧洲中世纪类的衣裙,肖尔也不太懂,看样子得在这个中世纪般的世界一直待下去了。他做不出什么表情,动作却快,因为力气大的缘故。
“我想来问问搬运工的薪水。”
老板掀开帘子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算账的,一个跟班,抬头看看肖尔,嗤笑:“小伙子,细胳膊细腿的,瞧你这打扮,是师从布拉成魔法师吧,他的学徒一个个都奇装异服的,哈哈哈。”
“应该是了,布拉成的徒弟前天来找我的侄女,说要给她变个蜥蜴看看,半天了也没弄出什么名堂。”老板娘把咖啡壶递出去,看看怀表,嘀嘀咕咕又跟女佣说话。
马车夫和搬运工都停下来打量肖尔,暗笑他不自量力,没事找事。
这里著名的乡老魔法师叫布拉成,名声好坏参半。
肖尔不说话,朝搬运工走过去。他们搬的是大货箱,两个成年男子搬一个,装的是加工食物和隔壁的建筑木工店的用料,合同一家运输商人。
两个成年男人放下箱子,货箱重重怼住地面,敲起一些浮尘。
肖尔两手按住箱子,抬起来,问里面装的是什么,帮佣说是烟和酒,于是肖尔放弃了表演高空抛物的想法。
他不能把事做太绝,所以只是抱起箱子,慢慢走向马车,放上去,再走回来,没气喘吁吁的,脸也不红,似乎只是拿一根烟那么容易。
搬运工们穿着背心,早都累的脸红脖子粗。
他们惊异地看着少年。
谢丽回家的时候,桌上放了二十个铜币。
“魔法师人呢?”她把去面包店买的奶黄包放在桌上,坐立不安地等着,一会儿门被敲响,她兴之所至,赶快开门,脸却一下子苦了。
门外站着两个罩着自制斗篷的少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腰间别着小布囊,鸡零狗碎的一堆东西挂在身上,为首的高个子男一脚踢开门,伸出手:“谢丽,你什么意思啊,布拉成老师要收你当学徒,你在这儿拖了这么久什么意思啊?”
谢丽后退一步,有点仓皇:“我不想去。”
“你天赋异禀,应该学,”胖子去拍她肩膀,背后是浓重的夜色,“你爸妈去城里打工,外婆又不喜欢你,你就跟我们一起当学徒,多好。”
“我说过我不去,你们强买强卖啊。”谢丽回身去厨房拎出一把菜刀,气势汹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的什么,什么魔法学徒,我呸,能比得上人家学院派么,开玩笑,真正的魔法师瞬间就能秒了,天天在我面前装,再过来一步,别怪我刀下无情。”
“你有病吧,我们好心好意来拉你,说这些话想表达什么?布拉成老师是真正的学院派魔法师好吗,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我们想来?”
高个子说着要去夺刀,谢丽想着镇子上的警察,怕被讹不敢真砍,又对这些流氓犯怵,就在空中乱砍一通,高个子掏出个药瓶洒出廉价药粉,带点迟钝功效,谢丽被逼到墙角,胖子突然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夜色依然浓重,高个子只看到胖子跌倒,并无其他人,后颈突然一痛,接着一块长麻布就勒上他的脖子,箍住了喉结,他向后倾倒,腿窝被踢,又栽倒几分。
谢丽举着菜刀惊疑不定,眼睛溢满了警惕,突然又一下子放松了,喊出声道:“魔法师大人!”
她这句大人不是白叫的,这俩流氓夜闯她家,她敌不过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办,想她一个朋友当年就是跟着布拉成那个老混球当什么破学徒结果被潜规则了。
肖尔比高个子学徒矮,用麻布勒住人往下拽,举高临下给了两拳,那人轻飘飘倒了下去,他又去给地上的胖男补了两脚。
力气大就是好,宛如砍瓜切菜,随便踢踢就给予了暴击伤害。可惜......
沾沾自喜中,肖尔也惊异于谢丽的菜刀:“现在没事了,放松点。”他缓慢地移动到桌边,示意少女坐过来。
谢丽先去把门关上,回来的时候看到肖尔又对地上二人拳打脚踢的,不免尴尬地笑笑:“那个,肖尔,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肖尔只是又补了几下,顺手从新买的长袖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串麻绳,把两人绑了个结实,扔在墙角,再用麻布蒙上他们的眼睛。
“我有重要的事要说。”肖尔等她坐下,说道,“他俩先放在这里,你看这个。”
他刚才下班后去附近小树林劈小树,徒手做出几个简易的袖箭,是他以前当留守儿童时的玩物,特别简陋,算有点用。
谢丽看他掏出一把小木箭和小机关,按他说的试了试,感谢还未出口,肖尔擦了把脸上的虚汗,慢慢说:“我相信你,希望
你也能相信我。我现在疗疗内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力气正在变小,速度越来越快,他在黄昏时就感觉到了,皮肤下顽张而奇特的筋力一点点消失,现在有一种武功被废的感觉。
他又抹了把脸上的虚汗,一手黏湿,眼前谢丽的脸开始重影了,他站起来,困意霸占了大半的大脑,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催促他睡觉,那些声音男女老少都有,声线音色混杂,让他头疼脑热。
“总之我先睡了,这两个人先这么绑着,明天扔出去或是怎样随便,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你就拿这些防身.....”
肖尔笔直地歪倒下去,硬邦邦地倒在地上昏迷了。
谢丽大惊失色,看了眼桌上那些木箭,弯腰打算把肖尔扶起来,这时候胖男醒了,眼前一片漆黑把他吓得不轻,吱哇乱叫起来,这一叫把高个子又弄醒了,屋外似乎又有乌鸦叫唤,谢丽心里打鼓,索性拿布把墙角二人的嘴堵上。
她想扶起肖尔,没想到他意外的很轻,但是身体冷而硬,像一具尸体。谢丽顿了顿,看他胸膛毫无起伏,又去探他鼻息,手指颤抖着,维持了好一会儿,就在快绝望的时候才感到缓慢而细微的气息。
幸好。
谢丽扫视了眼屋内,肩膀抖了两下。
肖尔如坠冰窟般睡着,毫无反抗力地沉入梦境,闻到一股强烈的蔷薇香气,把他熏的头疼,身体肌肉酸胀,还有蚊虫叮咬的感觉,各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围绕着他,渐次剧烈,他忍受不了地睁开眼,只看到一片漆黑。
不是我瞎了吧!
「不是。」自己的声音在回答。
哦,那就好。
诶...你是何人!
「我们是你,你是我们。」换了个音调的自己的声音。
什么鬼。不过我懂得,这个套路就是我有几个心魔,然后他们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突然暴涨的力量也是。
「不对。」
能听到我心里想什么呐。肖尔站起身,四周都是黑暗,他感觉自己站起来了,浑身肌肉无力,还很疲劳,说不定是白天的时候干活累的。
不管这里是哪里,他都觉得这是梦境。
那个声音开始发出怪笑。
「是这样、没错的。作为奖励给你讲个故事。」
肖尔不说话。
「很久以前有一个平民,他从小就莫名其妙和血族有仇,准确的说是他讨厌吸血鬼,所以就抓来吸血鬼,喝吸血鬼的血。」
另一个声音压的很沉:「吸血鬼有没有血呢,他们的血冷不冷呢,他是这样疑惑着的,所以就这样持续地当着人族吸血者,自然而然遭到了血族的报复,他帮助亲友上位的时候得罪了旧贵族和一帮佣兵赌徒,被以〈吸血的怪物〉这样的理由追捕,即将被斩杀,就这样游荡到亡灵族。」
续者声音陡然高了,肖尔连忙捂住耳朵:「这位平民百姓几乎游历了所有的族群,最后玩起了灵魂激荡的禁法,他以肉身献祭,经历了梦里骷髅群的啃食,终于熬过去之后,吃掉了亲王的灵魂,他已经不是人了呢,与其说是某个族群,不如说是一位怪异者,不是任何族群的生命。」
“他吃掉了王尔肖亲王的灵魂,成为了王尔肖?是这样吧。”肖尔被这些声音搞的一个头两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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