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传说才有资格成为传说，否则，所谓传说也只是纯粹的笑谈而已。
*
掐断了和杰弗逊老师的联系，我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凉风从废墟的窗口中划过，发出细微的回响，通过对这些回响的捕捉和处理判断，我可以预先了解到前方事物模糊的位置。
现在，除了我和格尔达之外，大楼的一层空空如也，仅有一些已经快要被自然力量侵蚀殆尽了的生活痕迹在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人烟。
空旷和虚无是这里的主旋律。
我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失望，却又有点庆幸。失望的，是没能和想象中一样遇到传说中的人类魔王，而庆幸的，是一场可能会被激发的战斗或许可以就此避免。
当然，在我们到达这幢大楼的第十三层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视野中只有杂草和沙土，楼梯歪歪扭扭地在半空中断裂了，露出里面钢筋和木头的骨架。目测一下，从这里直接上去，恐怕是有些困难。
“过来。”
我回头冲着格尔达招呼了一声，小女孩还有这一些胆怯，但看起来对我也是稍稍有了些信任，顺从地应了我的指示，来到我的身前站定，抬头，用不安与无辜混杂的眼神看着我。
“可能会有点不习惯，努力一下。”
“欸？不习惯是指——呜哇啊啊啊啊！”
不等她的问话结束，我已经采取了行动，顺手一把抄起她的身体，异虫的双翼在身后赫然展开。格尔达很轻，至少要比真雪老师少掉胸口两坨肉的重量，之前也带着真雪老师一起飞过的我携带她并没有什么压力，虫翼轻轻一振，一卷微风悄然已经将我们托起，紧接着又是一振，上升的速度陡然加快，如同脱弦的利箭一般，迅捷无声而且致命。
这是前往都市传说所描述的第十三层最快的方式，兴许也是唯一的方式，不管格尔达表现得多么排斥多么不情愿多么想下去，最终我也不得不采取这种方法。这段时间的锻炼已经让我的身体素质比之前好了很多，不再只是像个娃娃一样连枪都抬不起来的状态，飞翔的速度也显得刚猛有力，颇具普斯大叔的风范。
虽然乘客可能会更不舒服就是了。
大楼一共二十多层，上半部分好像坍塌了，剩下十五层左右，第十三层的确存在，我心中稍稍起了些波澜——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宁静的空气忽地化作一股强烈而且冰冷的杀意，冲着我的后脖颈突刺而来！
糟糕！
来自胸口的冰冷预感让我在迷离的幻想中瞬间苏醒，虫翼微微一斜，飞行轨迹突变，身体在空中一个紧急偏斜，只见得一支沾满了黄色液体的利剑擦着我的胸口飞了过去。那黄色的液体滴落在我胸前的衣服上，迅速发出了撕拉的响声，胸口衣服的纤维瞬间被侵蚀，袅袅的白色烟雾弥漫开来。
酸。不知道是什么酸，反正就现在看来，要是被这个东西触及到了皮肤，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我屏住了呼吸，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潜能在这一个瞬间被强硬地挖掘爆发，动作也顷刻间加快了速度，时间放慢，利箭飞行的轨迹清晰可见——还有，射出这些利箭的人。
成败，只在一瞬之间。
额头爆出了青筋，在这关键的一刻，强制性把自己的速度提高到极限——
时间凝滞。
我暂时抛开了格尔达，一个俯冲指向大楼的空洞的窗口，手臂两侧的骨刃赫然张开，寒光一闪——
时间恢复流动，格尔达的身躯只微微一坠，我便及时接住了她的身体，借着一股高速移动的余力，在空中猛一个回旋，再次冲入楼内。这一次目标是一块相对还比较完好的窗子，在我膝盖的冲击下毫无悬念地碎成了渣滓。
就借用着这不足一秒的滞留，时间在此刻再次凝滞。
在场人员的所在位置和身形状态已然已经被异虫超乎常理的双目捕捉完毕，路线构建，骨刃闪着的血光悠然扩散。
时间恢复流动，血光一闪，玻璃落地，一声巨响之间，那些手持着弩箭的黑袍人就齐刷刷转过了头，只是我比他们还要快一步，早在玻璃落地的一瞬，身形已动，拖着红色的血光在宽敞的房间中划出一道残月的轮廓，紧接着一顿人群间的来回闪动，不到两秒，骨刃的钝面就已经精准地扣中了对方的后脖颈——
一层的巨大空间，七个装备完备的敌人，其中的六个，就在这宛如梦幻一般的演出中华丽落幕，只剩下的那个，脖子也已经被我用骨刃抵住，面孔上除了惊讶，更多的还是恐惧。
“你、你——”
“魔王呢。”
我不准备拖泥带水。
那个黑色大长袍裹着的男人已经吓呆了，哪里还敢多做牵扯，在我冷漠的眼神威逼下，放弃了颤抖的双腿终于暴露了他的崩溃。
“魔王大人……会在十月十号到来……今天……是十月十号……”
男人的话语吞吞吐吐，与其说是因为恐惧而颤抖，倒像是被亡灵附身了一般，双眼呆滞，语文轮次，短短一席话说完，头边往边上一歪，脉搏也停止了跳动。
死了。
“真、真岛小姐，你——”
“我没用刀刃。”
“但是，这些人都已经……”
“……”
我对自己的控制力有自信，虽然下手不会留情，但也绝不会随意夺走生命，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七个黑色袍子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已经失去了灵魂。
蹲下身，小心地察看着眼前的尸体。这具尸体表情痛苦，面色苍白，眼白的地方已经发灰，露出来的半截舌头呈现出绛紫色，被粗糙的地面擦破的地方也没有血渗出来。
“这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了。”
“欸？”
“血已经差不多干涸，面色也很糟糕，肌肉不僵硬，应该是已经开始腐烂了。”
“怎么会……”
格尔达后拖了一步，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失神地捂着嘴。
她这样年轻的复制人战士，应该还没有见过这种令人反胃的场景吧。
很遗憾，这是你的第一次，但绝不会是你的最后一次。
“我们的魔王，好像喜欢操纵尸体呢。”
站起身，缓缓喘了口气，调整好呼吸，一把抹掉脸上的脏东西，回头，向格尔达伸出手。
“还、还要飞么？”
格尔达有些害怕。
“再飞也只会被下一层的人瞄准，正好这里也有楼梯了，就走楼梯向上前进吧。这里是第九层，还有四层而已。”
我一边说明，一边率先迈开了步子，身后的格尔达正为不需要在做剧烈运动而松了口气，抬头看我已经走远，也慌忙小跑着跟上。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闯关小游戏的既视感。
*
“在九楼。”
另一边，大楼第十三层，一个面容扭曲，长着一个烂鼻头的老人缓缓说道。他瞎了一只眼，那只眼睛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珍珠，虽然也**光滑，但却没有生气，看着反倒是有些恐怖。
“九楼，小耗子们从那里进来了。”
“哼……耗子而已，怎么，木偶师一个人还对付不了？”
老人的对面，端坐在黑色帘幕之后的男人声音低沉。
“魔王大人，轻敌可是祸患的开头啊……”
“行了行了，先知，你这话说了几百遍我都听腻了，之前每次都是这样，这一回还来，你这个都市传说，也不太灵了吧。”
男人话音刚落，四周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锐的笑声，即便这第十三层看不见两人之外的任何活物。
老人的嘴唇颤动着，像是还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道了声失礼，便低着头向一边，慢慢也隐去了身形。
“圣谕呢？”
“在，魔王大人。”
一个穿着金色盔甲的健美女性从透明中款款走出，这虚空中的都市传说就是她的杰作。
“传我的命令给木偶师，不允许让任何一只耗子通过，如果有漏网之鱼，都市传说之名，便可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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