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炮鸣声，子弹如雨点般飞向我们，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我的腿因为不久前在我身边不远处爆炸的一颗炮弹失去了知觉，也不知道它们是否还属于自己，左肩因中弹无力地垂下，只有右手还紧紧抓住枪杆，吃力地扣动扳机，也不知这样的我，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赵排长！＂我听见这个伴随了我快十年的称呼，努力抬起头，＂共军已经攻破城门的最后一道防线，冲进来了！＂是我的副官张青海，自我拥有赵排长这个称号开始，就跟在我身边，陪我走南闯北，算是生死之交了＂是嘛⋯＂我苦笑了一下，抬头看看天空，经过多年的战争，天空也早已与地面一样，硝烟弥漫，一片混沌，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清澈湛蓝，正如我效忠了十年的党国一般⋯我痛苦地闭上双眼，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她的身影，我和她，是否也是如此，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青海，你带着兄弟们从城东的后门出去吧。＂然后呢？＂＂然后，把军装脱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走到靠窗的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饰有精美花纹的紫檀木匣。
＂赵排长，您⋯您说什么？＂张青海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一把抓住我的手，＂没听清楚吗？我让你带着兄弟们从城东的后门出去，然后把军装脱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盯着张青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为⋯为什么？＂他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我们⋯我们是党国的战士，是要为党国尽忠，贡献生命的啊，这是您当初亲口对我们说的啊。＂＂贡献生命?呵呵⋯为谁贡献生命？就为这一直因我们是旁系部队就歧视排挤我们的蒋介石嫡系部队，还是为那些捜刮民脂民膏，跑到国外去挥霍享受的上级军官？你还没看清吗青海，我们兄弟们拼死拼活坚持到现在，陈司令还是没派援军来，他早他妈的就把我们放弃了，党国……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党国了…你们，没有必要再做无谓的牺牲，快走吧。＂我摩梭着那紫檀匣子，转过脸对张青海说道。
＂这⋯＂他迟疑了片刻，回答道：＂是，下官这就去办。＂他刚抬腿欲走，见我并无动身之意，开口道：＂赵排长，您为何…＂＂我不走了，你不必管我。＂＂什么？＂我打开紫檀匣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把左轮手枪。＂我的这条命，早就失去意义了。现在，我要用它，履行一个承诺。＂我扭头，看着一脸愕然的张青海，说道：＂这种事你是没办法改变的，我想做的事在这个排里还没有人能制止我，你是知道的吧。＂＂咔啦＂一声我给手枪上了膛，指着张青海的脑袋：＂再不滚伱就没机会了。＂见他还在犹豫，我朝天鸣了一枪，果然，他立即转身跑开了，我就知道他心里还记挂着他唯一的亲人一一母亲，不敢轻易赴死。这招是跟她学的，当年她为了威胁我离开，也是这样拿枪指着我，她知道我放不下年幼的妹妹，舍不得去死，事实上的确如此，我中招了。
看着张青海渐渐变小的背影，我缓缓扣动扳机。我的动作是如此拖沓，但枪声还是一如既往地果断而又响亮，果断得开枪的我有些措手不及，响亮得已跑出几百米的张青海回了头。
在那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觉得时间回到了那一年，张青海是被逼离开，却仍留恋回头的我，而我，是站在原地紧握着手枪的她。
终于，我完成了对她的最后一个承诺，我也该结束这一切了，唯一的遗憾只有⋯我至今也没能……让她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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