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得恢复清醒之时，只看见无比耀目的灯光，以及身旁坐着的罗小凤。记忆虽然很模糊，但他还是清楚地记得自己晕倒之前，踹在罗小凤腿上的那一脚。
可是，结局却是这样的。
路得无力地叹了口气，心里更是乱糟糟的。自己预想到的绝对不会是这样一个下场，只是交手几秒，自己便被一招撂倒，这让路得心中的不甘翻涌着。他很想再次站立起来，趁着罗小凤此刻微眯着双眼，困倦地盘坐之时，一拳把罗小凤打倒。
但是，尽管四肢已经能操纵，头脑却沉重得不行，无力的细胞占据着身体的大部分。路得只能沉沉地闭上双眼，听见远处难以辨别的脚步声。
不知不觉，眼泪就慢慢涌出来了。他木然地感受着泪珠慢慢溢出眼眶，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下，留给自己的只有辛酸与无奈。
“太丢人了。”他想到自己在倒地之前露出的那副狡黠的笑容，此刻一抽一抽地笑着，笑得却显露出难以言喻的不甘与悲伤。
心里难以平静，一阵阵起伏着的波澜激荡着，苦海一般将浪花拍打在自己的胸膛上，隐隐作痛着。
“你算什么东西啊，你有什么资格露出胜利的微笑啊。”他实际上是在对着自己说着话，脸也许是因为情感的外露而显得透红，残酷的现实打破了自己的妄想，他又如何不能批判着自己呢？
这句话却让罗小凤慢慢睁开眼睛，轻蔑地笑了一声，斜视着路得那颓唐的样子。
“我的确不算什么东西，但我赢了你，我当然有资格露出胜利的笑容。”
罗小凤伸了个懒腰，脸上满是舒畅的自在，似乎浑身的疲惫都随之消失。他的头发上挂着汗水，背后完全被汗水沾湿，这个家伙或许是因为汗腺发达，浑身上下都是新陈代谢的旺盛感。
倒真像一只凤凰。路得紧紧盯着罗小凤此刻因为被汗水沾湿的头发，此刻看上去更像一个鸡冠头，毛毛躁躁的形象倒是很符合这个家伙。
“你是新手吗？”罗小凤这句话实际上并没有鄙夷的感情，相反，他这句话背后隐藏着对于路得的赞赏。可是他不自觉扬起的下颔，轻轻荡开的眉毛都显露着傲慢。
“我是又怎么样？”路得只觉得心里炸裂开来，明显带着火药味地说道。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永远是胜者为王，胜利者自有权威，败者当然没有发言权。”
“所以，请你收回你的话。”罗小凤用力拍了一下地面，但是在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愤怒，只有那种生长在骨头里的轻狂与放肆。
罗小凤猛地站立起来，看着路得依旧选择躺在地上，轻啐了一声。
“你还不起来！”罗小凤轻轻哼了一声，“多好的五千块啊，就这么没了。你是这么想的吗？”
“我可没你这么庸俗。”不过路得的确有点可惜，他想到鹿先鸣那副兴奋的表情，也许鹿先鸣此刻正在家里等着自己的好消息。想到这份喜悦化为泡影，他就莫名觉得自己无能。
“我也没你这么庸俗，五千块，而已。”罗小凤莫名其妙地说道。
“我就用这五千块钱请你去一个好地方吧，”罗小凤毫不在乎地说道，脸上洋溢着轻松的微笑，“对了，还有你。”
“不了，不了，先生，我实在是……”听起来是小王的声音，只是路得完全看不到他在哪个地方。但是路得已经看见小王脸上那副胆惧的神色，以及双手不住摆着的模样了。
“我还没答应呢。”路得冷淡地说了一句。
“败者，没有发言权。哈哈。”罗小凤轻狂地大笑起来。
“小王，你必须跟过来，不然本大爷就向上面报道你上班时开小差，还……”罗小凤洋洋洒洒地说着，听上去完全没有什么威胁感。
“别啊，我马上，马上就来！”但是小王仍然是瑟瑟发抖着走了过来。
……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路得冷冷看着罗小凤那双无比张扬的眼睛，仿佛显露出一种“这里就是老子的地盘”的感觉。此刻罗小凤完全没有在意路得这句话背后的讽刺意味，依旧吹着悠悠的口哨。
“是啊，不错吧。”他张开双臂，昂着头发自内心地长舒一口气，顿时全身就像灌注着清新的空气，连嘴角也上扬着。
“真不错，罗大哥，你请我们到这里来，干，干什么啊？”小王不自在地左右张望着，胆怯的目光像是鼠目般胆怯，闪躲的目光反而引来几个光膀大叔的凶横怒视。
“很简单啊，喝酒啊。”罗小凤摊了摊手，露出一副“这不是很显然”的神色，这更是让小王受宠若惊，连脸色都不再像之前那么青紫了。小王的脸“唰”地红了，连身鞠躬道谢。
“谢谢罗大哥，真的……真的谢谢你……”他竟然流出几滴眼泪，完全看不出到底是因为之前被大叔怒视而恐惧，还是因为感动而落泪。
看着眼前这幅场景，路得冷淡地摇了摇脑袋。这幅场景真是无聊透顶，而且这个地方也是糟糕透顶，充斥着烟头与酒瓶，以及各种恶俗的话语。
隔着几米远，路得都能闻到他们那令人作呕的汗臭味与脚臭味，加上完全无法落下手臂的脏乱餐桌，路得的脸色倒是越来越铁青。
“真无聊，我跟你又不熟，没必要和你喝什么酒。”路得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加上对于罗小凤击败自己的尴尬，他直接一拍桌子，站立起来。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很明显，他生气了。
“坐下！我之前不是说了吗，”罗小凤随手抄起一瓶啤酒，用锋利的牙齿直接咬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口齿不清地说着，“你是败者啊，你哪有资格拒绝啊？”
“而且，我对你很感兴趣啊。”
“去你大爷！”
路得更是觉得自己被羞辱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可能这个鸡冠头就是要一边调戏自己。路得看着他那艳丽的发色，以及他不经意间露出的壮实肌肉，更是担心着这个家伙的性取向。
“就是喝酒，你别太在意了，”罗小凤用筷子夹起一片黑黝黝的牛肉，放进嘴里，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眯起双眼。
“我不喜欢喝酒。”路得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双手交叉撑在胸前，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家伙风卷残云般消灭着桌上的一盘盘路得辨认不出的菜肴。
“你总不会不喜欢吃大肠吧？”罗小凤美滋滋地喜笑颜开，脸颊鼓鼓的，眉头舒展开，仿佛他此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不，我怎么可能会……”路得用手捂着脑袋，目不忍睹地低着脑袋。
“小王，就现在灌他酒！”
“对不住了！啊啊！”小王突然间出现在路得背后，路得神色大变，接着一个绿色的酒瓶就堵在自己的嘴里。
路得刚想用力挣开小王毫无威胁的束缚，罗小凤便哈哈大笑着将他的双手扯到椅子后面，那猖狂的笑容让路得心头一寒。
“唔唔唔！”路得只感觉喉咙里一股清爽，是那股透彻心灵的清凉，随后是酒精上泛的醉醺醺的感觉，撑到自己的胃里，莫名多了一份安定。
他也渐渐放弃了挣扎，呛了几口，鼻子里都灌进酒，更是难以让他清醒过来。
“够了，一瓶都快被他喝光了！”罗小凤捂着肚子，笑得弯了腰，用手指着路得，脸上满是愉悦的神情。
小王看到路得那副如梦初醒般的呆滞神情，尤其是听见路得那清晰无比的打嗝声，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这种程度？”路得听见自己嘴巴里蹦出这几个字，也许真的是因为有点醉了，连话都不会说了，他看着罗小凤的身影颠三倒四起来。
“继续啊！”路得用力拍了一下大腿，但是，好像没有控制好，拍到自己的……蛋了。
一瞬间，他的表情就精彩了起来，强忍住疼痛，他露出一副不认输的挑衅神色，咧着嘴，努力恢复着自己镇定的神情。
“你在干什么啊？”罗小凤很明显看见路得的狼狈神色，看着他不经意捂着大腿根，脸上的笑容都快要崩溃了。
“我这是在让自己清醒过来。”路得佯装镇定，皱着眉头以尽可能淡定的语气说道。
“哦，那么，你就再喝一瓶吧。”
“你不是很强吗？你不是胜者吗？你怎么不喝一瓶呢？”
“好，还会用激将法，看来还没有醉啊。”
“你的手指都指到小王脸上去了，你不行啊……”
“对，还有小王，你也喝啊，你别摇头了，你喝啊，你不是很感谢我吗？”
“他不行的，他早就倒在桌上了。不过罗小凤你这个家伙还挺厉害，还把我打倒在地，你挺行啊。”
“我当然挺行，不过你那一招的确还……挺厉害，你以后倒是可以吹了，吹自己曾经与罗小凤对战过，哈哈！”
“是啊，不过你酒量还不如我呢，我……倒是……可以吹一吹这个……”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重重倒在了桌上，嘴角都挂着欣慰的笑容。桌上杯盘狼藉，肴核既尽，一轮残阳慢慢沉没，余晖洒在三个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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