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意识,身体像是被压榨干了一样,干涸的眼眶,休克般虚弱。路得想起那时逃走的场景,和现在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可耻地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此刻他的意识依旧模糊,然而关于自己的过去却是异常的清晰。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陆家的场景,那时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将那里视作一个自己从未离开的地方。那时的自己心高气傲,丝毫不把陆家人的反感放在眼底。可事到如今,连他自己都无比鄙视与厌恶自己。
自己的存在,毁了一个本来应该和谐美满的家庭,可是自己却并没有为此付出代价。
自己的存在,残害了本该继续弥留在世上的几条生命。这正是自己最无法原谅自己的。
但路得却失去了再次自杀的动力,他茫然地摇晃起脑袋,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不健康的病态感充斥着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绝望的气息。
像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他质问着自己,但转瞬间就只觉得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意义。他放弃继续自杀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杀本身也没有什么意义,世间此刻仿佛是一团灰色的毛线,无趣而生厌。
路得眯起眼睛,看着身旁耷拉着眼睛的鹿先鸣。鹿先鸣的身子微微蜷缩着,坐在一张破旧的藤椅上,鹿先鸣的表情看起来比路得还要平静。他的激情退却了,留下的就是沉默与寻常的无聊。
路得微微叹了口气,准备直起身子,这时鹿先鸣突然清醒过来,他轻轻地用手阻止了路得。
“别起来,先休息一会。”说罢,他打了个呵欠,疲倦的氛围一瞬间弥漫在空气之中。路得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呵欠,没有说什么,继续将自己的脑袋贴在枕头上。那份松软的感觉让他放松下来,但反而让他更加觉得这个世界的无趣。
“你有没有兴趣谈一谈你的过去。”鹿先鸣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沉默不语的路得,听着耳旁滴滴答答的漏水声,慢慢滴到盆子里。
路得没有半分反应,只是淡漠地举起自己的双手,凝视着手上的每一寸肌肤。他不知道这具身体属于哪个人,不知道这具身体诞生的目的,更不知道这具身体接下来是生存还是毁灭。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水汽的气息氤氲着,勾起路得一缕一缕的怅惘。他此时只是作为这个世界的观测者,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有条不紊地发展着。像是时钟,像是宇宙,慢慢变化着,旋转着。
“没兴趣的话,就算了。”鹿先鸣摆了摆手,又是一阵沉默。也许是他也感到有些无趣,就慢慢移开椅子,朝外面走去。雨似乎已经停了,暴戾的景象此刻已经消散,留下的是沙滩上的泥泞与一阵阵波浪。
就在这时,鹿先鸣听到路得毫无感情的一句话:“你为什么会回来救我?”
鹿先鸣楞了一下,随即露出苦笑。此刻他也不太能明白那时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那时对于这件事没有半分犹豫,此刻似乎也没有后悔。
“我只是觉得也许这么做,我才能找回自己。”鹿先鸣说到这里,心里仿佛又燃起一团火焰。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放在桌子上的那对拳套,和那把有点生锈的匕首。
“你难道不为自己杀人感到恐惧吗?”路得想起那个火焰中惨死的冤魂,赤黑色的模样深深地敲击着当时每个人的心灵。
鹿先鸣听到这句疑问,慢慢看着路得依旧生厌的脸色。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很想要抽一根烟。他此时也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但现实的确如此,他并没有感到半分恐惧。在当时,他甚至感到无比的兴奋,有着莫名的成就感。
“这就是我吧,我当时只感觉到自己很高兴。至于其他的……”鹿先鸣笑了一下,“我倒还真没有去考虑。”
其实鹿先鸣第一次杀人时,连续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那时的自己或许看见了死人的眼睛与来自冥府的目光,所以才会如此惧怕吧。
但昨天的自己,不知是因为习惯,还是因为欣喜若狂,那种本该拥有的恐惧感完全消失了。仔细思考起来,自己或许把生命看得太轻了。
可是路得却似乎不一样,昨天的他既企图以他人的生命进行威胁,又痛苦地打算自杀。这个家伙不是精神分裂,就是疯子。
所以鹿先鸣看着他的眼神更加深切了,这个家伙全身上下都是自己不知晓或者难以理解的地方。
“你又怎么样呢?”鹿先鸣反问道。
“我……我一开始觉得很害怕,”说到这里,路得自嘲般笑了笑,“但现在,我觉得害怕本身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真真切切的死了。”
“活着总会死去,活着没有什么意义,死亡也没有什么意义。我们留不下什么,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空虚,这就是我的想法。”
鹿先鸣抿着嘴唇,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很想反驳什么,因为这和他从小耳濡目染的道理完全不同。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家伙冷漠死寂的面庞,不知为何,他又不忍心去直接戳破这家伙灰色的想法。
鹿先鸣此刻又将自己的目光停在了那双拳套上面,拳套表面已经开裂,里面的填充物无声的外露着。那正是唤醒自己的宝物,是自己曾经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之拼搏的一项无比重要的事物。
所以鹿先鸣抬起了头,一瞬间,他仿佛看见自己的祖父正笑着看着自己,鹿先鸣那不苟言笑的面孔也以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前来回应。
“有没有兴趣和我来一场搏斗?”
鹿先鸣伸出手指,向路得发出邀请,脸上露出期待。他感觉自己昨天的行为没有白费,此刻的自己似乎找回了年轻的感觉。慢慢的,自己的面孔也不再是那么僵硬,心里总是牵挂着的也不总是那些生活琐事与违法的勾当。
像这种话语,他至少有十年没有说过了。此刻说出来,让他的脸孔显得有些尴尬,微微发烫的面颊刺激着他的血管。血脉喷张,鹿先鸣却没有看到路得的面部表情有一丝变化。
气氛,依然是那么沉重。
“起来!”鹿先鸣不知为何,心里上涌着一股怒气,路得那副冷冰冰的表情让他本来有点喜悦的心情一点点打消。任何脸上带着笑脸的人看见此刻的路得都不会有开心的欲望,这副僵硬又生厌的面容无比可憎。
路得依旧毫无反应。
“我叫你起来!”
“你不是叫我先休息一会的吗?”
鹿先鸣只觉得像是被羞辱了,他似乎听见血管爆裂开来,热血冲出头顶。于是他一把扯住路得的衣服,狠狠将他拉了起来。
“你没有权利反抗,你答应了我会为我做任何事。”
鹿先鸣听见自己似乎有点得意的声音,他慢慢露出笑脸。
是啊,我总算扳回一城了。看你这个家伙还敢跟我顶嘴!鹿先鸣翘起嘴角,得意地看着路得茫然无措的神态。
“那你还问我有没有兴趣,你直接命令我就行了。你要是问我有没有兴趣,我就很明确地回答你,没有半点兴趣。”
鹿先鸣气的胸中仿佛一股气流又凝滞住了,难吞难吐。
这个家伙!鹿先鸣无奈地摆了摆手,“那我现在命令你,和我决斗。”
“我不会。”
“你不要说话,我不想听你说话了。”
鹿先鸣只觉得一阵阵眩晕,和这个家伙说话真是累,他要么就不回应,要么就疯狂和你顶嘴。鹿先鸣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后,路得才总算是架起那副冷漠的神态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们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呢?”
得了,鹿先鸣捂住路得的嘴巴,扯着嗓子对他说:“你没参加你怎么知道有什么意义,自己去感受啊。”
就在这时,祖父那张不算和蔼但是富有睿智感的脸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鹿先鸣的声音慢慢平和下来,展露出路得从未感受过的温柔。
“很多事情你不去经历,你怎么知道它们没有意义呢?”
于是鹿先鸣也这么说道。
路得的眼睛里依旧是如此迷茫,空洞的眼神里只存在着迷惘与惆怅。
“你是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吧。”鹿先鸣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默默说道,“和我原来一样……”
“但我知道,当我开始挥舞自己的拳头时,我就不会再去思考这个问题。那时的我很专注,很快乐,根本没有余暇思考这个问题。”
“所以,”鹿先鸣一拳轻轻敲击在路得的有点瘦弱的身躯之上,“来打一场吧,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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