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了多久,陆焰之慢慢睁开双眼,世界的尽头好像滑落了一颗水珠,普润着大地。一切也在水汽萦绕间慢慢清晰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润的气息。所有的不安与迷惘,所有的痛苦与悲伤,都突兀的显示出来。
眼前的景色,放远又拉近,好像有延绵到地平线的花海,好像有无尽的天空,好像这个世界上全是绮丽的景色。心里一阵阵的欢悦,但无声的世界显得那么孤寂,连活物都没有存在着。这样的世界,是美好的吗?这样的美好,是现实的吗?
抱着这样的情绪,陆焰之慢慢看见了自己身处的地方。白色,没有橙色的朝阳或晚霞。酒精味,没有花香与甜蜜的糖果云的味道。自己的心情也只有失望,没有半分喜悦。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人生。
他微微侧过头,看见了打着盹的谢曼,不知为何她似乎在这里守夜。是因为心里的慈悲吗,还是因为内心的软弱呢?她又不是一个软弱的人,相反,在陆铭娶她之前,她就已经小有成就了。是一个典型的女强人。
他依旧感受到了自己身上传来的疼痛,那正是因为陆铭的拳头才使得它更加严重。陆焰之透过窗子看着依旧昏黑的天空,心里慢慢沉淀着的痛苦此刻显得很平静。窗外连月亮都没有,星星没有几颗,按理来说明亮无云的天空应当星空座无虚席,此刻寒星闪烁,寂寥感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如果太阳消失,这片天空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呢?如果我们消失,这片天空还会是这个样子吗?是因为我们存在着,这片天空才变成这样?还是因为天空是这样,所以我们才存在着?
想着想着,越是觉得自己的渺小,这些以前从来无暇顾及的想法,此刻一遍遍折磨着陆焰之的神经。他也觉得自己变了,好像失去了什么前进的动力,但是就算变了,那也是自己。
想着想着,睡着了。只有星星未眠。
……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陆焰之看见的是疲倦的谢曼,与神色淡漠的徐芸,她们悄悄站在自己旁边,看着陆焰之那副稚气未脱的面容。
“我为昨天发生的事感到抱歉,”谢曼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陆焰之看见她不由得握紧双拳,“但是这件事不能就这样过去。”
这当然是两件事,陆焰之似乎听见陆洁的窃笑,他却无力去阻止,只能看着她成为最终的赢家。
“我还能怎么办?你们还敢把我怎么样吗?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来征求我的意见。”陆焰之微弱的声音传到谢曼的耳朵里,让她稍微沉默了一下。
“放心,我们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是让陆洁留在这里是不可能的了。”谢曼看着陆焰之的眼睛,一脸严肃地说道。
果然,这就是她的计划吗?陆焰之突然间觉得有些想笑,她还真是聪明啊,懂得利用自己来达成目的。
早知如此……不,倒不如说,这才是她请求自己帮的那个忙。
“你们是不是要把她送去美国啊?”陆焰之突然间提出的问题,让其他两人都有些惊讶。
谢曼朝徐芸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然而陆焰之的回答不知所云:“她一定会很喜欢的,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是啊,我输了。陆焰之看着自己的手心,那上面似乎也被划了一个口子,此刻为何已经结痂?陆焰之看着它,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徐芸突然说道:“我们双方都妥协一下吧,你就继续留在我们家里,不过不允许出门。让陆洁去美国继续生活,让她忘记这段经历,这样对双方都好。”
谢曼和陆焰之都大吃一惊,他们两人都紧紧盯着徐芸平静如水的表情,两人都不明白为何她会这么说。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徐芸又转头对谢曼说:“别让陆铭再接触这个人了,他最近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你也让他休息一会。”
谢曼难以置信地看着徐芸,复杂的心情交织在心里。
“妈,你为什么还让他留在家里?他太危险了……”谢曼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徐芸此时会说出这种话,这明显是在帮助陆焰之。
徐芸依然是那副淡定的神色,轻轻抬起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看着窗外的叶子,慢慢说道:“他待在家里反而对我们更安全。”
谢曼听到这话,心领神会般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看着陆焰之略显震惊的神情,以严厉的语气说道:“听到了吗,你别想再耍什么花招!”
发生了什么?陆焰之不可思议地望向徐芸,按理来说她应该和陆铭一样相当抵触这个身为替代品的陆焰之,可是此刻她的话语却明显像是在为自己开脱。陆焰之疑惑了,他不明白徐芸到底站在谁的立场。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还是陆焰之,没有被剥夺这个身份。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他们自己是真正的陆家家主。
想到这里,陆焰之虽然有些高兴,但不知为何,像是一片苦海深处的眼泪流入心田,连笑脸都掺满了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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