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陆洁那张童真可爱的脸庞出现在陆焰之的眼中。她微微笑着，眼眸圆润又亮丽，看着陆书那惊愕的表情。
一把黑色的手枪，出现在她的手中。她那看似虚弱的手臂此刻举着枪似乎毫不费劲，专业地用枪指着陆焰之的后背。那声音似乎不同于往日的陆洁，少了原本的娇嗔，多了许多的神秘与干练。
与此同时，她的气质也发生了改变。高昂着头，英气十足，似乎倨傲地俯视着陆焰之，不把他放在眼里。耸了耸肩，那样子好像是在对陆焰之说：对不起，这就是现实。
“你是谁？”陆焰之慢慢举起了双手，缓缓转过身子。强行装出镇定的神情，他眼睛有些避让，像是被陆洁此刻的目光所灼伤。
听到这个问题，陆洁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枪，将它放在地上，一脚踢开。
随即，她咧了咧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看着紧张与慌乱的陆焰之，她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指着陆焰之，笑声中满是难以理解的情绪。
“你先坐吧。”笑完了以后，陆洁弯着腰，对着比自己高几个头的陆焰之说道。
陆焰之楞了一下，又不安地看了看陆洁一眼，坐在了床上。此刻的他如坐针毡，额头冷汗直冒，难以理解发生在眼前的是什么。
她是谁？是陆洁吗？陆焰之不由得想到自己的身体，感到一阵恐惧。
她会不会也是……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笑吗？”陆洁抚摸着自己不断起伏的胸口，问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陆焰之。
还没等到陆焰之做出回答，陆洁就又用她那纤细娇小的手指指着陆焰之的脸庞，带着凛然气息，让陆焰之不由得屏住呼吸。
“我是在赞赏你，你明白吗？”陆洁将自己的脸慢慢靠近陆焰之，四目相对，当陆焰之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她窥探干净之后。她突然用右手弹了陆焰之的脑门一下。
又是一阵沉默，陆焰之看着陆洁在自己脸前停滞住了，间或摇一下头，眼眸无声地转动着，像是一个可爱的洋娃娃。
“你这个问题很重要，这是人类面对这个世界提出的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陆洁的声音突然出现，高昂且富有激情，她陶醉般地举起双手，不自觉地挥动着。
“那么我先问一下你吧，你是谁呢？”陆洁看似轻松地抛出了这个问题，带有半分戏谑的味道，目光流转。
“我是陆焰之……”陆焰之这么说着，但眼眸里的光芒似乎有些黯淡。他皱了皱眉，闭上自己的眼睛，后又睁开，盯着这个世界。
“你自己也不确定吧。”陆洁笑了笑，“你此刻的身体不属于陆焰之，你的意识也不属于陆焰之，而是属于你自己。你自己又是谁呢？”
“不对，我就是陆焰之，”陆焰之觉得有点头痛，他偏着脑袋，但意志坚定地说着，“我拥有陆焰之生前的所有记忆，我的意识就是属于陆焰之的。”
“你确定吗？那么我们假设一个人的记忆丧失了，那么这个人就不是他自己了吗？”陆洁摇了摇脑袋，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同样的，一个人拥有了其他人的记忆，那么这个人就是那个人而不是自己了吗？”陆洁又提出了一个假设，她不经意看着陆焰之，此刻他似乎有些麻木。
“我是谁？这个问题恐怕我也很难回答你。”陆洁瞄了瞄天花板，“但是这个问题的确很重要，你最好想一想。”
陆焰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如筛糠一样颤抖着，他看着陆洁的略带怜悯与善意的目光就像在被恶魔的双眼扫视着。自己如果不是陆焰之，那么自己能够是谁？
不要听她的话！陆焰之用手撑着脑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趾，沉重地喘着气。
该死的，头怎么这么痛。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没有出生之前，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着我。我死去之后，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着我。我活着之时，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变化与死去，我的记忆与意识也不断在改变着。难道此刻的我就不是十年以后的我吗，不然到底有多少个我呢？”
“我是意识吗？但实际上很多人都不会这么觉得，你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打住，我也不想再说了，凡能够说的，都能够说清楚，凡不能说的，就应该保持沉默。”陆洁拍了拍陆焰之的肩膀，想让他抬起头来。
陆焰之听到这话，慢慢抬起头来，只感觉自己仿佛接触到了一些不可能接触的东西。那让他不断质疑着自己的存在，自己完全就是陆焰之人格上的注入，拥有的不只是陆焰之的记忆，同样也拥有和他一样的思考方式与处世技巧，那么自己不是他还能够是谁？
“不过，你的确和陆焰之没有什么关系。”陆洁又若无其事地说了句话。
“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吧，你从哪来？”陆洁再次问着陆焰之。
“你来自于哪里？假设你的记忆构成了你自己，那么这具身体拥有的完全不是自己的体验，那么你又来自于哪里？”
“你又要去哪里呢？你如果是你自己，你就应该走自己的道路。你如果不是你自己，你又该走谁的道路呢？是你被记忆操控着的道路，还是自己闯出一条路呢？”
说到这里，陆焰之一怒之间站了起来，此刻的他完全没有听到陆洁的喋喋不休，他只是愤怒地看着陆洁的无暇的双眼，只感觉那里面慢慢渗出一些可怕的物质。
“你是哲学家吗？问这些问题有意思吗？我就是想好好活着难道不行吗？”
“但是，”陆洁没有畏惧陆焰之怒火中烧的双眼，她两指放在嘴前，像是吸了口烟似的，“总有一些事情会比这样活着更重要。”
“当你明白了之后，你就会知道自己该去何方。”
她的目光平静，似乎看着人类遥远的未来，似乎看着宇宙的尽头，似乎看着时间的末端，似乎看着世界的终结。
“你是谁，你从哪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在于，你接下来往哪里走。”
陆洁说到这里，脸上似乎舒缓了一些，没有刚才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了。她只是双手叉腰，扭动着脖子，似乎有些疲惫的伸起了懒腰。
“那你到底是谁？如果你是陆洁的话，现在你应该在上课，而不是在这里跟我谈论这些有的没的放屁的哲理！”陆焰之怒吼着，此刻的他完全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愤怒，以前的愤怒是因为自己丧失了权威，而此刻的愤怒是自己的存在都受到了质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我这些话绝对不是没用的。相反，它能让人起死回生，找到自己。苏格拉底曾经说过‘认识你自己’，那么这句话我也送给你，算是对你的一点怜悯。”
好好珍惜吧。陆洁想到这里，目光又再度凛冽起来。
“你就不想问问我到这里来的理由？”陆洁一句话让陆焰之燃烧的内心一瞬间冷却下来，他木然地摇了摇头，又想起书桌上那些奇怪的图画与算式，心里泛起一阵阵狂风怒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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