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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咻……」
她把床具放在床边的椅子上，从床单开始打整。他捏着拳头杵在她的背后，眼神就像是母亲正在收集清理所有他心爱的藏品，然后要一并拿去销毁。
处理好了被子，注意到他愁苦至深的样子，她忍不住偷笑。
「到这里来。」
抱起一个枕头，她坐到床边。
只有一个枕头，那是他的。他肃然注视起要给他套上囚服的她，原地不动。
「接下来就要去学校了，今晚开始，空得学会自己一个人睡了。」
之前的洗漱全成了为这一刻的准备，都是狠心的计划。皱着眉垂下脑袋，他不回应，也不反应。
「听话，快点过来。」
声音里加入了微量严厉，垂着的脑袋就掉起了眼泪。她放下枕头，还没来得及起身去安慰他，并再给他一些时间上的宽限，他就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了几秒。她刚要说点什么，他用手臂擦擦眼睛，爬到床上，把枕头拖到了床头中间的位置。
回眼看见了椅子上还放着的另一个枕头，发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发觉她只是坐在旁边看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管，又热又想哭的感觉在脑袋里越来越沉重。低着头，他决定今晚都保持这幅样子，这么决定以后，变得更热、更想哭了。
虽然说了「今晚开始」，她原本的计划是先陪他熟悉一下新的卧室，然后再逐渐地分开，所以拿了两个枕头。但看样子他好像误解了，以为今晚就要一步完成。其实这样也好，能省下不少功夫，也能避免自己忘了是来陪他熟悉卧室的，而不是和他一起换个卧室。
「这张床比妈妈的宽敞多了呢，真羡慕空。」
放平的两脚互踩脚底，他扶着脚腕伏身，听不进她高抬的话语。
看来暂时是不要想听到他说话了。不过到了明天早上一定就会没事的。她这么相信着他，离开床，拿起多余的枕头。
她本来不想走的，是自己把枕头放在那里而让她没有办法的，现在移开还来得及吗，叫她留下来她会生气吗，她已经决定要走了，唯一的希望也被断绝了。连续的念头闪过他的脑袋，体内的情感风暴一下子把他困住了，进而困住了他的周围，困住了房间的空气。她回过头两次，都没能看到他的眼睛，也没能再说出话来。
走到门外头，手摸到门边，要关门了，看到大卧室中央的床，大床中央的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小小的漩涡摇晃着飘上了胸口。突然想到他是在赌气逞强，想到他在黑夜里一个人害怕、蜷缩和哭泣的样子，想到他会因为这难熬的一夜彻底失去对妈妈的依赖甚至是信任，想到自己都知道了这些还把他独自留在房间里，她就心痛起来。可是都走到这里了，这对于他是必经之路……
大人不会像小孩子那样轻易被内心的矛盾卡住。她关上门。他颤了一下，抬起头。她在房间的里面。
「把台灯打开，妈妈要关掉这边的灯了。」
心中涌现了一种别样的快乐，他犹豫害羞了片刻，还是动起身来。等到他研究了一会儿终于打开右侧的台灯以后，她碰下开关，回到床边，把枕头放在另一个枕头的侧畔。床很大，就算有个枕头占在中间，另一个枕头也完全放得下——只要稍稍把两个枕头重叠一下。
他去研究没有被一条一条整齐排列的黑色金属片遮起来的窗户，好像没有把它完全遮蔽的方式，只有窗户两边系着的淡色窗帘。他解开了其中一边。
「空。」
已经钻进被子里的她叫他。他回头。
「穿过这扇大窗户，能在躺下以后看见星星。」
他知道星星是什么。
「今后这里是你的房间，如果喜欢光，就让它们照进来吧。」
他不知道话的前后有什么含义上的联系，但是她的声音很开心，能看到她的微笑很惬意。
想到今晚仍然可以靠到更近的位置看，他也钻进被子里，把侧脸放在旁边的枕头上。
她伸手过去，捋一捋他的头发。
「不用担心，我们一点一点分开。」
他眨眨眼睛，思考了几秒，然后点点头。果然本来的想法才是对的，她庆幸。
「每天分开一点点，直到我从床边掉下去。」
她自认为是幽默的话语，他没有跟着笑。她捏捏他的鼻尖，向他那边靠过去。他稍稍往后挪，她带着一抹惊喜跟过去，他又往后挪，她眯起眼睛，他挪回来。
「好了，睡吧。」
他点点头，然后没有闭上眼睛。和他对视，数了几下瞳孔周围的线条。这孩子。
「妈妈今天不走。」
他不相信。
「妈妈先闭上眼睛，然后空再闭上，这样妈妈就会先睡着了。」
他点头。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眼睛看了看。他自然想要确保万无一失，现在她的嫌疑增加了。
「真是的。」
她浮游向前，搂住他。
「这样子行了吧。」
他满意地蹭蹭她。
「但只是今天哦，明天就必须分开一点点了。」
他点头，伸手抱住她。她拍了下他的手臂，他把手乖乖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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