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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雨伞在身旁打开,类似的声音已经响起过很多次。他看着房檐外头的雨天,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它才会结束。他不焦急。今天,可以不用焦急;明天,接下来的日子,都没有必要焦急。长大的现实正在一步步着实,可以不再遵守小时候和家人的约定,可以不必再在意会有谁担心。
在身旁打开的雨伞边缘处,细细的尖角擦碰到了他的脸,像是四季天天都把伞压在包底的紧张分子对理应对此准备不周的人的炫耀与挑衅。
「啊啊,对不起!」
纯白色的帐篷移开,出现了奋力地想要把雨伞举过他的头顶的矮小身影。
「哦,是你啊。」
「没有受伤吧?」
「没有,只是碰到而已。」
在阴沉的光里,淡紫色的宝石透散出如沐雨露的光泽,不论是发夹上的,还是眼中的。他尝试去赞美,去关注,去欲求。
「今天一个人回去?」
没有成功。
「不是。」
对方的回答很干脆。
「哦……也对。」
也对。他的视线回到雨天。
「什么『也对』,走吧?」
过了几秒,他才看到哪里亮了一阵,抬起眉毛转回来。
「我?我们不顺路吧。」
他已经用类似的话,拒绝了好几次友好的邀请。今天的他,全身心地相信着,雨会停。雨总会停的,任何事情都有停止的一天,不是在准备好的日期,而是在没有注意到的时点,孤独地,停止。他偷偷嘲笑莫名伤感起来的自己,嘲笑着发生在前几秒的此地,自己也没有弄懂的状况。
「先送女孩子到家,然后男孩子借走女孩的伞,把它作为暂时的报酬,以及下一次会面的理由。」
「……」
不说明的话,将会是夹心了浪漫的巧妙策略。
「不愿意吗?」
靠在肩膀上的伞轻轻撞了下他。心脏挠了挠痒痒的后背,终于起身向脑袋发送了几百毫升新鲜的血液。
「当然不是。但,不等他没关系吗?」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他仔细检查再次从伞叶背后出现的,对方身上的微小变化。
「嗯?」
沐浴着他的目光期待了一会儿,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指尖戳起脸颊。
「嗯——」
实在是多余的、不可说出口的担忧。他看往远处叹息。自己插手的,本来应该是无比可怕的事情吧,至少,有些不礼貌地说,应该是高中以后才应该遇到的故事吧。要是换作了别人,恐怕不可能如此坦然。
「今天是得到自由的前夜祭,这么想就好了。」
「……是吗。」
「是的。」
对方把伞递出去,他抓着金属杆接住,然后握好有些温热的伞柄。
看着人已经差不多走光的前方,他没有一点想法。思绪好像还没拟好走的动机,还停留在等待雨停的计划里。
「刚才是说笑的啦,一起走到车站就好了。」
「啊,不是的。抱歉,下雨了有些倦怠。」
他说着自己的猜想和借口。
「要是换成别的女孩子,刚才就已经不及格了哦。」
「对不起。」
别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赶走在意识的深处激起暗流的坏联想,他吸一口气抬起头。
「走吧。」
——
转到了外头的街道上,光因开阔而变得明亮了一些。冰凉的温度下,雨天的空气清澈、光滑,轻轻吸气,就能一下子流进胸口里。白色的小方砖铺成的道路上积了透明的水,像是盖着一块薄薄的、踩不到的玻璃。
「唔——」
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了城市被清洗以后散发的清爽。他侧眼观察穿着统一制服的路伴,为学生而设的整洁色彩的搭配下,属于其自身的色彩显得鲜明纯粹、舒颖身心。
也许确实是因为雨天的倦怠,沉默受到了所有人的享受。
「再过两个路口就是车站了吧。」
也许并非如此。
「是的。」
优秀的设施,优秀的地理位置,不清楚是哪一方促成了哪一方,还是两者达成了质变的相遇。
「可以的话,果然还是需要借一下你的雨伞。」
「要让女孩子淋得湿漉漉吗?」
「啊不,我的意思是,在你进家门以后。」
对方像是终于受到神的启示,搅乱了他那与世界观不符的文质气息。
「哎呀,改变心意了?」
「如果你没有改变心意的话。」
他有些难堪。
「嗯——邀请你到房间这样的事情,还是应该等到你赢得我以后再做吧。」
「赢得你……」
「而且被你知道了住址,也会感觉到一丝不安呢。」
「为什么?」
「不~知道~」
对方跳到雨伞外头,他配合着追上去。
「在你的心中,我难道还有危险人物的一面?」
「说不定呢,谁都会因为突然的现实而变成危险人物的。」
矮小的身影又转到雨伞外头。
「这可太叫人伤心了。」
他再次追寻,配合着。
「如果我做了可怕的坏事,你能原谅我吗?」
黑色的皮鞋和白色长袜里的脚靠到了墙边。
「这要取决于是什么事情。」
他也来到了近前,俯首,接上抬起来的视线。
「仅仅对于你的,可怕的坏事。」
「仅对于我?」
雨伞下的面容没有回应。最后启程的脚步,被雨水溶散走形的预定,安静得没有别人的街道上,能一时容许所有的事情。
「如果原谅是你的希望的话,我会尝试。」
对方打开笑脸。
「不愧是你,大人一样的回答。」
脚跟离开墙根,带着雨伞继续前进。
「能完整传达给你,也算不上是了不起的发言吧。」
「哎呀,在你的眼里我是小孩子吗。」
「请当作是我的谦虚。」
两人的步调重新安稳合一。
「……那天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吗?」
安稳合一的步调散漫流离。
「什么话?」
「要拯救我。」
「哦,当然。」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呢。」
「不是说过了嘛,听从了你的请求而已。」
承接了不假思索的坚定,这句在当前的场合会有失妥当的回答获得了不被问询的权利。
「那么如果现在,郑重地请求你放弃,能改变你的决定吗。」
「有始有终。变来变去是不会有好事发生的。」
他的语速很快。
「那个人是认真的。」
「哪个人?」
「我的哥哥。」
「哦……我知道。」
「哼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走到那个危险的位置的时候。」
「只是走到了那里而已。而且只想走到那里。」
「那也为我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是吗?好像随随便便的举动并没有什么作用。」
「一旦被打断的事情,哪怕只有一会儿会儿,相比按原本的步调继续下去,重新再开始会困难许多。」
他强调了『步调』,身旁的听众笑了笑。
「开学以后,星野同学的脑袋又变厉害了呢。」
「彼此彼此。」
「我可是笨蛋。」
「是吗,完全看不出来。」
朋友般的聊天轻快而流畅,交互着相互之间的事实,而又没有难受的碰撞。
「回到刚才的话题。我也是认真的。」
「完全,看不出来。」
「我也是认真的。」
在矮小的身影又快晃到伞外之前,他暂停了步伐,意外地,相反的方式比追逐更有效。
「……就不能放弃吗?」
「你讨厌我吗?」
他问了个自己也讨厌的问题,讨厌、痛苦,但是好像能从痛苦中获取淋漓般,他用明亮的声音问了出去。
「因为喜欢,才想要你放弃。」
不一样的瞳孔重合。
「这是只应该由男生来说的话。你就安心……」
他的声音顿了顿。
「就坚持着,等待我吧。」
「这样的我,你也喜欢吗。」
「嗯。外表也是人的价值。」
他用微笑补充自己的失言。对方重新动起脚步。
「其实他是虚张声势的,目前还没有,做过那种……」
他严肃倾听。
「就是,他说得很可怕,但你没有看到过的那种,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天你看到的,也是第一次。」
「是吗。」
话语的主人给出了一份状况还不是最坏的现实,但他的心情没有变轻,只能赔一个垫起嘴角的表情。
「你愿意相信我吗。」
「你在骗我吗?」
并非出于对自己的担心。
「……没有。」
「那就没有怀疑的理由了。」
淡紫色的宝石注视向他,没有多少特点的黑色眼睛坚定地回视前方。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走向了一直藏在原本外表下的,应有的模样。
「那么……」
对方拿出了信封。
「嗯?这是什么?」
「决斗用的预约函?」
脸贴在信封上,对方试着解答。
「那,是什么。」
「关于在约定的时间到约定的地点决斗的事情。我是胜者的奖品。」
「都是什么跟什么。」
似乎和成熟无关的物件消解了似乎也和成熟无关的氛围。
「自己看啦。」
信封拍到他的身上,他打开,里头却是成熟而优美的字迹。
「4周以后,这个地方是……」
「艺都和旧城的交界,那边有很多空地,好像年轻人都在那边决斗。」
「……」
他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理应吃惊但又有点古怪,最终觉得还是不要多管为好的事情。
「不过,时间挺远呢。」
「他说只有那天是空闲时间。」
「这样的大忙人,还老是跟着你呢。」
「是呀——」
抬起眉心,薄薄的嘴唇压平。
「今天就是想把这个给你。不去也没关系的。」
「知道了。不用担心。」
「他从8年以前就开始训练了,一个月的时间,能打败他,几乎是不可能的吧。」
「很巧,我也是8年前开始……」
宝石擦亮了光辉。
「睡懒觉的。」
「什么嘛。」
和青蛙跳上岸一样唐突的幽默引发了笑声。
「相信我,我有信心。」
「真是的,哪来的信心。」
「你以外,还有很多人在帮助我。」
「啊,是吗……」
笑容融进惬意里。
「那太好了。」
减缓的脚步站定,手指碰了下他的手背。
「到车站了。」
「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
「别看我这个样子,也是身经百战的。」
「原来如此。」
他握回伞杆,把伞交出去。
「那么……?」
「回见。」
对方接走了伞,收起来,两度转身挥手,然后消失在人流里。
这算是在交往了吗,这是交往的人之间应有的活动吗。他自问一些为时过晚的问题。谁知道呢。
4周,放心以后,又有点紧张了。
苦恼着车站和家门之间的那段长路该怎么办。他旋首看了看。这个世界的车站有卖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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