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涉还是让我来吧。”
羽都朝着她竖起大拇指，拉米斯就理解了。
这里需要的，是能打破隔阂的喧嚣，而不是自我保护的沉默。
羽都敲了敲那道门。
拉米斯转过身，于贫民街游荡。
靴子踏在凹凸不平的肮脏道路，着实别有一番风味，但如果是用于打发时间，那也未免太折磨人。
老旧房子修修补补，就算摇摇欲坠也不得不坚持着迎接下一户人家。这里有有因吸食以太导致散尽家财的可怜虫在屋内回忆往事，有靠着以太在幻想的世界中逃避悲痛的懦夫，有在刀口舔血的借贩卖以太祸害他人维生的暴力团体……
拉米斯将一切纳入眼中。
即使看到这里，你也能与我一样面无表情地接受吗，赫尔佳。
那就更让我期待我们之间的厮杀了。
她如此想道。
这里是伦敦的缩影，一切阴暗面在这里都和呼吸一样寻常，就算有人倒在路边，被挡住的人也只会抱怨着将其丢入臭水沟，死亡过于寻常，生命一文不值，地下党交锋的时候，一天内换三户邻居都有可能。
前两户邻居的尸首，运气好就能在垃圾堆里见最后一面。
对于一般人而言，这里宛如地狱，惨叫呻吟哀嚎到处都有，恐惧与危险并存。看着人死，或者被别人看着死，都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当然，例外总是有的。
拉米斯用着平常的态度，平常地漫步着，这种程度的痛楚似乎已经无法让她的内心再起波澜。她并不害怕，即使冲出几个暴徒也无法，因为她对自己所谓的强大，自信到盲目。
这是她失去一切所换来的。
她当然知道，自己有多么片面，可她已经孤独到只剩下自己，如果连自己仅存之物都不能投以百分之一万的信赖，那她又能以什么为生存下去的勇气呢。
“你也要买点什么吗？”
一家摆着各种各样杂货的店门前，坐在椅子上的店主喊停了拉米斯。
“……”
她没回答，只是静静地观察着。
拉米斯断言，这家店绝不简单。乍看之下，这只是一个抽着烟的胡子拉碴大叔，但店面不仅位于贫民街的主干道，还有着不短的历史，可谓最佳销售地点，货物多而杂，说明完全没有竞争对手。
这种能在贫民窟占一席之地的，要么无畏犯罪团伙，要么，自身就是犯罪团伙的一员。
“你和那个金发的小姐也是一伙的吧，她倒是买了很多东西。”
店主笑得慈眉善目。
“是啊。”
拉米斯随意搭话，目光越过店主，在他身后的货架上找到羽都刚才所拿着的全部东西，无非是零食和一些生活用品，在那附近还有好多箱没拆开的新货物。至于牛角包，可能是吃早餐的地方买的。
“你也要来一根吗？”店主叼着新一根烟，再度费尽地倒着烟盒，但很快就皱起眉头一脸忧愁，因为什么都没能倒出来：“好奇怪啊，刚刚明明还有两根。”
“谢谢，不必。”
拉米斯转身准备离开。
她不喜欢和他人接触，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人接触，就好像现在这样。他人的好意也只能僵硬地回绝，因为不知如何应对。
就算固执地想一个人活，并没有那么的简单。
她漫步着，却再也无目的地，最终只能和雪人一样，伫立在阴影中，既不想让人发现，又期待着别人发现。
阳光倾斜，洒落到这个可爱的雪人身上。拉米斯转过身，看见了她。
羽都站在阳光中，金色的秀发显得无比耀眼，连同她整个人，都似乎在闪闪发亮。
这是拉米斯永远都不会有的品质。
羽都依旧微笑着，如阳光般的微笑连冬日都能带来温暖，她就是这样才能让那些孩子敞开心扉。羽都走了过来，一把将拉米斯拉到阳光中。
她这次没有闪躲。
“不愧是我，轻松就能搞定。”羽都笑着自卖自夸，然后取出一张手绘地图，上面标注两个地址。
但拉米斯还是发现了，羽都的那份阳光，现在有了些阴霾。
“然后呢。”
“当然是兵分两路--”
“我指的是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她毫不犹豫指出这件事。
“我觉得，你暂时还是不知道比较……”
羽都支支吾吾。
“斯特拉斯。”
拉米斯则轻而易举地猜出来。
“对，有人比我们更早一步问过这些孩子。”
羽都只能干脆说出来。显而易见，她们又晚了一步。
“单从结论看，斯特拉斯想做的事情和你我一致，那又为何阻止。你就这么执着让真相公之于众吗，这就是正义吗。”
拉米斯的声音如往常般平静，冷清，不通人情。
“那他们呢？”羽都颤抖地指了指身后的破房子，愤恨地说道：“他们只是遭受蒙骗的一部分小孩，还有更多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每天光是活下去需要拼尽全力挣扎的小孩，在不知情的场合被利用去生产以太，那他们就活该去死吗，被斯特拉斯连同整个以太的事件一起埋葬到黑暗。”
她双手握拳，愤怒地咬牙切齿：“只是因为一时运气不好就被断送一生，那袖手旁观的我们，有力量却不作为，和那些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那个无形的猎手真的要将一切埋葬，那以太会沦陷后，下一步就是将所有知情者封口。
不会说话的，只有死人。
这长长的名单中，自然也不会缺少羽都，只是她在考虑自己以前，就已经在为他人的性命而担忧。
“你生气了。”
拉米斯道。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羽都的呼吸很粗厚，声音也有些嘶哑。
很正常。
因为这是她的美德，她的原则。羽都越是热爱生命，越去拥抱生命，就越难以容忍对生命的漠然。她将地图留给拉米斯，就自己往一个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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