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一直射到我脸上,光亮、十分耀目。我抵受不住挣扎一下,终于张开了眼。
画室里充满玫瑰花浓郁的香气,轻风懒懒地吹过门前,院子里盛放的芳香循着风吹送进来,兴许还有那疲弱的丁香那淡淡的芬芳。
窗外全部都是柑橘花香,还有玫瑰香,我感到一点累了。走出窗外,篮球场上热浪沸腾,东北高校战队正和本地联队车轮战,有人在球场上打气,我们刚刚被换下来,坐了会儿,感觉还是室外清凉,至少树荫下是这样。拧开水龙头,我把头伸进水槽里,任凭凉水冲刷大脑,过了好长时间才**,梳着头尽是一片清凉。
这时候,不知哪里传来呼唤:“哦~哦~!原来你在这里。”
“嗯?”我回过头,水槽修在两座大楼之间,也是最角落的地方,十分阴凉。从这里望出去刚好可以看见球场,阳光万里明媚无暇,也就在这个视野入口处竖起了高大榕树,枝繁叶茂,很温馨地衬托着朦胧夏日。
说话人是个女生,穿着啦啦队服,叉开手靠着粗壮树干,还招手朝我打招呼,笑容活泼。
我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你啊。”
她马上抗议:“什么叫是你啊。没有好一点的回答吗?这样怎么哄女孩子?”
“我可没说过要哄你欢心。”我也抗议。
“算了,本大小姐也不跟你计较,今晚一起吃饭。”
我简单道:“不去。”
“你又打算一个人在家里过生日吗?”
“生日也不一定要外出。”我关了水龙头,想要回室内。谁料,她反射性地叫着:“什么叫不一定,难得生日嘛。”
“那又怎样?慢着……”我站在门口突然感到好奇,“我生日关你什么事?”
“呃……这……我只是关心你嘛,喂!!”
懒得理她,我没好气地关上门。
宿舍建立在山坡上,由于不是长住所以没摆放太多,也没经什么装修。我回到这里,首先做的是——洗个澡。桌上放有我们一家的照片。
我叫梁笙,小时候出了一次意外,父母不幸离世,就是上面用手按着我强迫我拍照的人,一对“夫妻”,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他们根本还没有结婚,母亲一直都跟着父亲,可到不了结婚那天就出事了。所幸的是如今两人再也不用分开了——他们葬在一起。那时候,我还在懵懂之年,叔叔问我有什么愿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只说了一句:“我不想他们分开。”叔叔果然实现了我的愿望。
很奇怪还有一个女孩吗?对,就是我抱着那个,用尽全力在我脸上热吻着的那个。她是我妹妹,叫梁恩善,可爱、活泼、逗人喜爱的家伙。自小我们在一起,母亲直接把我们送到爸爸家里,一起吃一起睡,一起长大。那次意外,我失去了她。然而我从没忘记过她,她的声音,她的容貌,无时无刻围绕着我,总觉得睡着的时候就在我身边一样。
冷水扑面罩来,霎时清醒,我没试过舒服地享受一次冷水浴很久了,今日例外,哦,对了,说到今天,今天是我生日,可我不喜欢,而且从来不庆祝也不做特别安排,为什么?很简单,发生意外那天,正是我生日。天空如同油画一样明媚,可惜站在浴室,不然总会好风光。要说有什么喜好的话,我最喜欢的事情就只有一件——摒弃一切,尽情扑向天空的怀抱。
不过这种想法被一个人彻底推翻了,那就是我的朋友,球场隔壁餐馆顶级有名大厨——的助手。他最大的喜好就是夏日炎炎坐在铁网前,一边削萝卜一边欣赏球场上神采飞扬,让青春汗水塑造胴体而热辣淋漓的女生。我曾经尝试过打救这个人,不过他的辩词实在振振有理:“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就是要让我们的生活光彩美丽,我们做人怎可以不知珍惜抛却凡尘,将生命浪费在眷眷不休之中。”所以最后还是失败,与其说是我无能为力还不如说根本就是那家伙自甘堕落,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指着他骂道:“你就快变成女人的奴隶了!”
俗话说得的好,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在浴室里就已经听见门外暴力开锁。那家伙肯定撞门进来,因为通常这时候也就是送餐时间。我订餐一般在朋友那家店,因为近而且便宜。而他总会抢着送过来,原因是他趁机偷懒。而这时,我往往在洗澡。
算了,这就是我的生活,好不好也过了二十年,反正早习惯了。隔着墙壁,我大叫:“放在桌上,别放床里!”
一会儿,隔壁那头扬起宏亮嗓子:“别把我当傻子!”
我骂:“你害我换了三次床单!”
他算是我的最佳损友,自从初中开始,因为偷看期考试卷而一同受罚,那家伙就认定我是同道中人,死缠烂打,最后我发誓不再作弊,就是因为他满怀好意将字条传给我而令我在全校作弊榜上被列入黑名单,自此以后,每逢测验考试,座位旁就多了两个陪考——训导主任和班主任!
这家伙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很奇怪为什么还在一起?我觉得不可思议,人就是这么奇怪,感情很容易就会培养出来。还记得那天傍晚,露营队伍决定在一条清河附近扎营,却遇上山洪,我被冲垮了。后来知道那家伙沿着河流一直苦苦追寻了一昼夜,在下游瀑布深处救了我。为此,让他一条腿跛了,现在走路一拐一拐。可不是我感激他,因为始作俑者也是他,山洪是天灾,但缺堤却是人祸。他把堤坝边上那尊石菩萨拔走,原因?因为那是尊古董,很不幸,千里长堤溃于蚁穴,石像一拔,洪水如开闸猛兽瞬间把我冲垮。只是没想到,为了救我,他那么拼命……不得不认命,这辈子我注定跟他一起了。
后来?很好,问得好!我因为某个原因跟了一位教授,开始发现了人生目标,就是追寻。我一直都在追寻,不断地追寻,真理、社会、大自然的真谛、世界本质、事实根源。因为在遇上教授以前,我的人生并不光彩,想过自杀,是他令我重新坚持下来,并找到了生存的理由。至于那个救我一命的家伙,就简单得多,他读完高中便中断了学业,一心一意直奔梦想——厨师。为了学艺,他进入餐馆从学徒做起,如今成为了助手,五年了,终于有机会做两个菜摸一摸锅头。虽然漫长,可却练就了一手好刀法,我管他叫屠夫,无论什么东西,手起刀落,就是活猪解剖亦难不到他。这让我需要他,我需要一位对动物、人体结构以及内脏分布了如指掌的人。
门开着,他趴在窗前欣赏球场上挥汗淋漓的美丽女子,正自入神。我没有管他,洗完澡匆匆解决午餐。“门口有信。”收拾时,他扬手指着门口提醒着。
我望了一眼,有点意外,好多年我忘记有谁会寄信来。打开信箱时,只见一个邮包,没有地址,只有寥寥一行署名。
“谁写的?”他问。
我拆开信,有厚厚一叠像资料的东西,还有封短信:我需要你帮忙。
信十分简短,却十分清晰,我随手扔桌面,看起了那叠资料,大多是复印件还有几张裁剪细小的图案。也许我太疑虑,完全被吸引着。
他感到好奇,凑过来图新鲜,看见图形笑道:“小学生涂鸦?”
的确很像,可我还是习惯性地保持着认真,因为这些图案给我一种不安:“我叔叔。”
放下资料,不愿再看,因为太烦,只是教授的课题已够我受,实在没多余精力再管些杂七杂八事情,何况内容实在太多厚厚一叠,还是等以后有兴趣再说。身边的朋友拿起我的饮料,又回到窗前继续欣赏球场上美景:“我真后悔没继续读书。”
“你不是说梦想伟大吗?”
“我开始厌倦了。”他回头看见我正收拾行装问,“你去哪?”
“教授让我过去,好像有事情。”
“他不是到南美了吗?”
“那是上个月的事了,回来后还去了趟昆明。”
他惊奇地坐着:“呵呵,真不敢相信还一把年纪。”
“对呀,比牛还壮。”
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阿琳让我给你。”
打开一看,是个购物单,附上价格。他神秘地凑到耳旁,暧昧地说:“小心,情人节快乐。”
“去!去!去!”我骂着把他赶出门去,面对清单沉默了。
充满着玫瑰花香味的教室里,徜徉着南风,吹拂着窗帘,中山市夏日的杏黄色阳光透过铅制窗格射进来,照耀着高高的奶油色钢琴,轻巧地舒缓着乐章,那是十九世纪的钢琴协奏曲,没有其他乐器听起来就像在独奏。广阔教室里没有多余桌椅,连黑板也没有,奶黄色地砖铺砌的地板擦得很干净,是那种能反射阳光,一站上去就能反射虚像的光洁。我推开门靠在门旁不做声,乳白色窗帘下有人专心弹奏。暖风拂过她的衣领,抚摸着碧蓝如同天空的裙纱,在她穿着高跟鞋的圣洁的足踝上打起波纹和褶皱。她抹杀了炎夏的光辉,我听着直到她完结,一群孩子冲进教室,手里拿着刚捉到五颜六色的圆球把她围起来,叫嚷着。
她疼爱这些孩子,一个一个地哄着,直到抬头时不经意间发现我。
我笑着摇了摇头,扛起背包。仁慈的老师这才哄着大伙让他们出去。
“找教授?”她总是走得很轻,足下没发出过大声响,高跟鞋也如此,直至我面前才停下,用手梳了一下额前垂落的发丝,似乎因风势变得有点零散,但却总是美好。
“你不让我买东西吗?”我放好背包,一大袋,什么都有,五色球、橡皮擦,从文具到玩具没完没了,可我还是买齐了。
她垂头望了一眼,暗暗地笑着,便俯身拿着几个手上把玩:“你真买了。”
我也蹲下:“跑了半个广州。学校让你买?”
“今年我想送点东西给孩子,这儿的孩子都挺苦。”
我赞成,小时候在这儿长大,有时候挺怀念这里,梦想着总能回到这里,希望老了以后还可以回来。思量间,她突然盯着我一副俏皮样,然后拉起一个顽笑,迅速摘下我的并不是太深的眼镜,令我有点惶燥,可马上我叹了口气:“被你吓死。”
她打量着眼镜,迷惑地说:“你的眼镜都花了,换一个吧。”我木然沉思,然后伸手把它拿回来:“这是父亲的东西。”
抬头她出奇地盯着我:“你还保存着。”
我将眼镜放入口袋,她问:“干嘛不戴?”
“只有看书的时候我才戴。”
“哦。”她恍然大悟,转过头站起来:“那你刚才用它来看我。”
我尴尬地深吸一口气:“看美丽的女人是个例外。”
她点头,用手指戳着我的心窝道:“算你会拍马屁。”
“晚上我再来。”
“晚上过来吃饭,我爸想见你。”
“考虑,考虑。”随便应了句,匆匆离开教室。
………………
“刚才见过小琳了?”教授捧着厚实的拉丁词典从书房一角里踱步往另一角,专注的眼睛在精巧小圆眼镜下聚神地盯着词典,似乎思考着某种文字,把我扔在书桌前爱理不理,直至我耐住寂寞地应答:“嗯。”
也许怕我无精打采,老头子用力搔着自己的面颊,而他那张脸永远因为懒惰而长满花白的须根,正如曲卷的头发一样,在宽阔结实的脸型里开辟出靓丽天地。或许一直保持着锻炼,就连身材亦出奇高大宽阔,并且硬朗结实。此刻便以此泰山转向我,放低眼镜从眼镜上方斜视着自己的门生:“她比以前漂亮了许多?”
我一愕,半晌没反应过来。
“呃,我的意思是漂亮,你不明白吗?”他对我的呆木显然更吃惊。
“漂亮?”
“对!漂亮。中文解释是用来赞扬某种令人赏心悦目的事物,包括意识形态,简单一点就是……美丽,嗯?”
我猛地从座位里跳起来,捡起行李就走
“你想到哪儿去?”
我回身叫着:“你让我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这么一句?”
他张开手表现得比窦娥还冤,沉着气说:“对异性有评价这是正常生物的特点,你不能否定自己,我可以再简单点,漂亮的意思是……”
“行!行!”这家伙不但不惭愧竟然还说教,我马上提手杜绝他的言辞,向天吹气,“她小时候就是一个可爱的女孩。”
本来以为可以搪塞过去,谁料老头子比我更直接,一句就扔过来:“我是说长大以后。”
我晕,立刻,抽门,正想走,他又叫着:“难道你不想知道成为一位出色学者的捷径。”
我回头说:“我只知道这种事没有捷径。”
“不,有!今晚你要把这些看完。”说着他指了指桌上书籍,每本都有十五厘米厚,“不看完不准走,我明天检查!”他像下命令的军长,将我推回书桌前,然后自己去开门欲走。
我叫:“哎!”
“怎么?”
“你还没说捷径!”
“你不是不相信吗?”
“这是你说的耶!”
老头子挑上帽子,丢下一句:“如果你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学者,你就要走出书房!”
言毕,隆地关上大门,而且我听见他锁门的声音,看来这老家伙真打算让我一晚啃掉三本书。突然发觉,锁在一个闷热的书房里其实是件悲惨的事情。
教授在我小时候就认识,他不但是个学者,还是个运动员,剑术、技击、火药、枪械无所不晓,最近又迷上了生化实验,弄得满屋里布满可怕的血腥和防腐剂。他的实验千奇百怪,我看过铁笼里背上长着针刺状肉瘤的老鼠,也看过用钢钉贯穿身体仍活着的青蛙。教授总是叫人吃惊,不过我替这些动物可悲,宁愿它们流浪街头,被过往汽车碾死,或者路人踩死,也不忍心看见它们在教授的刀锋下残忍地生存,因为那往往意味着痛苦与可怜。当然,我向他反映过,然而总是得到相同回答:“任何进步都是建立在牺牲的基础上。”
一个人呆书房里,确实很无聊,我翻开教授留给我的书,全是关于古代神话还有一本介绍巫术神怪谈,用外语写成,粗略浏览一遍,有点新疆、青海一带的古文字,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印满拉丁文的纸条。看上去很像临时札记。
我想起刚才教授一直捧着拉丁字典,心里凉了半截:“这老头又心血来潮。”
悲哀是悲哀,眼下还是认命吧。
这时候,我想到叔叔的信,从背包里找到那叠资料,正想看时手机响了。罗琳的电话…………
“笙,你在哪?”她的声音总是很小,生怕被发现似的。
“老头子不让我走。”
电话那端默然半晌:“那……”
“怎么啦?”
“……我以为你会过来。”
“……”我想了很久才说,“下次吧。”
“……真不行吗?爸在等你。”
“我是没办法。”
“那……明天呢?”
我无奈地苦笑:“不知道。”估计明天教授会直接说出目的,我就更忙了。电话再次沉默,良久才轻轻传来一声道别。我叹着气观望手机,时运不济哪。
时间过得很快,我不知睡了多少次,每次依靠坚强毅力支撑起来继续阅读,尤其那张拉丁札记简直耗掉一整个晚上,从此今后我最讨厌的就是查字典!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松木雕刻窗户,淡黄丁香色帷幕拂过脸颊的时候,战斗结束。
我忘记了是如何睡着的,感受到光线刺激而醒来时,正躺在办公桌上,以书作被。刚醒来,门锁咔的一声,老头子顶着黑帽像刚从派对离开一样走进来:“我真高兴你喜欢我的书桌。”
“嗯?恩……”睡眼惺忪。
挂好帽子,他伸着懒腰问:“睡得还好吗?我这里可不准打手枪。”
我暗骂一声,口上还算和气:“你这里勾不起我的欲望。”
“是吗?我看我得装修一下。看完了?”说着,他坐进旁边的旧沙发。
我说:“没有。”老头一下就严肃起来:“你的诚实让我非常生气。”
我抱怨:“大爷,我不是神啊,不可能一晚学会两种语言。”
“至少你要把懂的全看了。”
“一点吧。”
“你变懒惰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看来你得回来跟我住,我要重新修整你。”
“对不起,我已经很累了,你让我啃三本书,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哈,好,我告诉你。就为了今天的话题,也为了以后的行动。你很久没活动了,这项目最适合你。”
“项目?”我提起精神从桌上爬起来,“工作室的事情我可不管。”
“你必须管,我们现在缺乏人手,准确地说是缺乏跑腿,我在南美发现一种很奇特的崇拜,当地人每到月圆时就向天膜拜,而且时间很长,其间所有人一声不响,我从部落里要了一些关于那个习俗的祭品,你猜是什么?是一张数百年前的皮画。你猜到了什么?”他狡猾地笑了一下,“是一座神宫。一座宫殿!”
我接过皮画。画面十分残旧,布满褶皱与裂纹,上面用碳素和动物血液混合的颜料描绘着粗陋图案。教授来到身边,指着底部和遍布画面的曲线说:“你看,这是雾气、云层。”又指着左上方最角落里的圆圈说,“这是太阳。”最后指着画面中央主图案说,“你看这像什么?”
仔细看,曲线中确实画着另一个图案,它被曲线遮挡,露出一些瓦顶和门柱,还有牌匾,总觉得有点熟悉,我看了一会,越想越奇怪,突然被教授一句惊醒:“应该从建筑风格上看,是不是很像中国古代建筑?”
“嗯……”我犹豫着,“一点也不像。”
老头子一愕:“你怎么说?”
“因为不可能,每个民族,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特色,南美跟这里根本就不同。”
老头子急了:“你只是一般性理论分析,可图画是需要感性比较。”
“那你想怎么样?一个中国古人远渡重洋飘到南美洲然后将建筑风格流传下来?”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奇迹吗?”
“是的,是一个奇迹,荒谬得再无可能的奇迹。或者说是个幻想。”
“可是你相信金字塔有生命体。”
“因为那样比较有趣味!”
“这没有趣味?”
我面无表情地说:“你在侮辱我多年来的历史知识。”
“你也在侮辱我的研究成果!别忘记你是我的门生!”
“我想我是时候换导师了!”
“换?”
“对!”
“恐怕不可能了。”
我有种不详预感:“什么意思?”
“我们的项目正缺一个跑腿,需要有人为我证实这个结论,很荣幸地我把你举荐上去了。”
“不可能,比我强的人多得是。”
“这次不同,已经答应了。”
“什么?”我几乎喊出来,“那……那些皇亲国戚到哪儿去了?平常争个头破血流,好差事都让他们占去了,这次怎么全死了。”
“哦……别激动,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人想去!”
碧蓝晴空猛然炸出一个惊雷,把我彻底轰醒,良久才回过神来。我用一种试探式的口吻问:“怎么回事?”
“我通过南美一个部落弄来这张皮画,所以想要解开这个谜题就必须回到南美,但是我们是不可能回去的了,所以……”
我用一种几近怨恨的目光盯着教授颤声说:“你……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门生……你……”我说不下去,别过头放声大笑,“娘啊,爹啊,我拜错师傅啦!我入错门啦!啊~~~我不活啦,我不做人啦~”
教授慵懒地拍拍我说:“好吧好吧,孩子,你不小啦,该知道,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这世界不总是王子和公主,收拾行装,一周后出发。别忘了给阿琳道别,这点时间我会给你的,不过别玩得太过分,保留精力到那边还有得玩。”
“我宁愿在这里啃书头。”
“如果你真想成为一位出色的学者,首先要做的就是走出书房。”
“你……”我指着他,“我……”
他说:“别担心,到那边会有人接待你,放心吧,不会亏待你。”老头离开书房回卧室。
太阳降入白羊星宫的时候,我回到位于乡村小镇的廉价出租房。那儿只有一对母女。母亲经营理发店,也是我的房东,早出晚归,甚至将自己打扮成早晨的黄莺,头发束得老高,为了吸引客人还特意用浓厚粉底掩饰那布满额头风霜不改的皱褶。女儿念高中,正是功课繁忙时。我不敢太打扰,静悄悄走上二楼房间,啊,好久没这么舒坦。终于回到乡土气息浓厚的村镇。刚开门,天空降下阵阵白灰。我扇着手,四年、五年?不记得有多久没回来,房租一直交。
卧室很简单,木柜、单人床。尽管如此,可这里还是挺暖和,无论冬夏都叫人安心,回想当年高考情景,恍如昨晨,桌椅、窗户,彻夜不眠的夜晚,仍残留着当年影子。我闭目感概地拉开窗帘,呃……好刺眼,太阳正好落在窗里,是落日余辉,房间田野一下子明亮起来,从窗户望去,大片大片碧绿的油野植遍大地,在夕阳下增添了说不出的开阔壮丽。
身后,门外,突然咯的一声,愣了愣,回头查看。狭窄门里站着白衣短裤少女,短发清凉,眉毛很淡,并且总是往上翘,因为长期田间劳作,一身肌肤泛着靓丽古铜色泽,她光着脚板,捧着脸盆,沉浸在意外惊讶中良久才说:“回来了?”
我点着头:“嗯。”她望了望窗外夕阳:“今晚不走吗?”
“不走。”
“我去下米。”
租房时,房东夸下海口,只要我五年内不退租,一切伙食全包。也因为这样,对贫困高中生来说简直是美梦,即使现在,我还经常回到这儿,为了那免费的三餐。
她叫兰芳,我们都管她叫芳儿。
农家菜简单,味道适合我,但他们更注重的是口感。不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只要能为我省下钱,其实吃什么不太在乎,过得去就行。
窗外小道又有车驶过,晚上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教授狡猾嘴脸,迷糊中,睡了……
……
……
谁……
梦……
……可是……
……在我的……梦里……
窗外又响起童年风铃,窗户开着,窗帘飘着。有风,轻轻拂过眼眸,它打在我身上,很温馨,很温暖、也很温柔,我不知道是谁,有人说话、抚摸、耳边流连、笑……谁在笑……洁白手臂温暖温柔地按到我的额前,拂掠肌肤。
谁呢?熟悉的声音,久违了,女孩声,她在笑……
……嘻嘻…………呵呵……
很欢乐……谁……
……哥……
……
…………谁…………
朦胧中,张开眼,一切都那么自然,没半点不舒服,也没半点挣扎,四周漆黑一片,路上没有灯,窗外毫无灯火,纯洁的月华流淌在空气里,透过开着的窗户飘进屋里,南风吹动窗帘,吹到身上,温暖,掠过脸颊和肌肤,就像有人温暖地抚摸一遍,还没反应过来想探寻清楚时就醒了,拖着身体起床,月亮高挂窗内,一半房间沉浸在月华中,已经很久没看见如此安详夜晚,天空里云朵清淡,我从床头柜上拣起一家四口合照,突然感到一阵温暖,奇怪?我张手摸着脸颊,有人在抚摸我,亲热地抚摸……
砰!
硝烟缭绕飘升,带着浓厚火药味,还有一点烧焦。远处竖着标靶,高分区域完整无缺,唯独外围低分区印上几个空洞。
垂下枪,目光落在木台上,两盒刚开过的子弹两个备用弹匣,旁边躺着灰黑系列的SIG短程枪械,还有一副眼镜,两颗弹壳。
“呼……”我舒了口大气,没打中,距离五十米甚至准星上的图像都已模糊,近视又加深了,正自想着,准备将手里光滑式左轮放下,门外传来招呼。顿了顿才回头,是个穿着粗布大衣,没扣钮,走起路来随风飘扬露出古铜色扎实健康的肌肉,暗灰色无袖背心和同样颜色的耐磨长裤,实行一灰到底。声线十分宏亮,室**击场霎时被他的呼喊震荡回响,尽管其他人都戴了耳罩,可也停下来张望,仿佛那吆喝能穿透隔音罩。
他是我的老相识,虽然常年住在城市,可骨子里却怀念山野农夫的生活,不过,人挺潇洒:“近视又深了?今天这么差。”说着,已绕到身旁,慢条斯理地拿起台面的弹匣和子弹,一颗一颗往里面塞。我无奈地摇头让过一旁,紧靠着挡板,隔邻没有人,而且今天人少,所以没人介意。
“这么快回来,难得回去一趟,应该住久一点。”装好弹,他也挂上耳罩,松动肩膀正式站到主射台中央,其实是把我挤开去。我承认,SIG的阻力很小,他射击频率甚至比想象中还要高。九发子弹很快就完了,变成枪靶里参差不齐的大小窟窿。虽然不全是高分区可加起来的总分也不低,我心一凉,搔着脑袋自我反省。
他像放下心头大石般长吁一气:“见着美人没有?”
我退出轮子,一下子卸掉所有弹壳,从弹盒里抽出六颗一颗一颗往里塞:“别胡说。”
“都成你夫人了,还憋着,赶哪天跑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女人得早抓紧。”
“她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传统一点好,我喜欢传统。”
我不想说罗琳的话题,便打岔道:“车房没工作吗?”
举枪!
“我听说一件事。”打住了,他一笑上膛举枪瞄准:“有批货刚到,威力太小,不称心,买家想转手,有兴趣吗?”
我握枪的手开始僵直,良久才说:“我不需要。”
再次抬枪时,双枪同时炸响!他频率高,我威力大,整个场馆在一片隆隆声中度过了最热闹时光,枪靶早已碎裂横飞,孔洞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新,甚至重复重叠,几秒钟下来面目全非,直至我们空膛为止。
他的枪套卡退,我的轮子停顿,人体标靶落樱缤纷,头和半个胳膊全打烂,碎了一地。也许已成习惯,刚空膛便不约而同地退匣卸壳。
“好久没这么痛快。”他放下枪,拍拍我肩膀,“做个好丈夫,有需要找我。”用手指了指台面两把手枪,“比这玩意还好。”
五天后,教授如期而至。拉上窗帘,台灯亮着,窗外响起卡车喇叭声。教授穿着独家装束带来了不少行李。我问他:“你不是不去吗?”他说:“我不去。”“那你拿行李干什么?”“我昨天中了大奖,去海南避暑,怎样,合适吧?”他挑起花哨的上衣,非常享受。“哦,度假。工作却由我来做。”
“别这样,你这种表情会令我很内疚。”
……这是必然的……
他拍拍我继续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对医疗方向的研究很有动力,可是偶然换个课题,放松大脑也很不错,对吗?”
“我说不过你。”
“这是机票。”
“没有了?”
“没有了。”
我瞪大眼盯着他那老旧的脸皮,让他不得不回应:“我说过了嘛,过去以后会有人负责接待。你只要轻松上飞机,一下机就什么都准备好了,放心吧!”
“我先说明,我可一分钱也不会出。”
“哦噢,当然!经费虽然不多,可足够完成任务。”
我暂且相信了他。
“记着,准时上机。”他说完就跳回自己的小卡车里,匆匆逃走。
我拿着机票,立在门口,感受着太阳烈日的煎熬。我知道,这只老狐狸不能依靠。
南航客运公司尽到了应有的职责,为我安排头等舱,那里通常人少,也安静。今天却特别少,简直是寂静。我懒懒地靠着座椅,准备酣然入梦。这趟旅程应该很舒适才对,临走前带来食品,座位有即用即弃耳机,我听着无聊音乐,很快睡意浓厚,侧头看窗外,还没起飞,地勤人员忙于装卸货物。
天空烂漫,黄昏夕阳,富含诗意,做梦也没想到中国南大窗广州居然能看到如此明朗天空,废气污染早已把我的梦幻消磨殆尽,显然,是个好兆头。如此想着,准备小息片刻,直到起飞前,我都不愿意做太多思考,反正甜蜜成熟的空姐会提醒我何时起飞。
正当此时,身边响起带有强烈磁性包含底蕴与知性的成熟女声;“你好,请问是不是梁笙先生?”
抬头,不知何时身边站着年轻女士。头发刚好盖过耳垂,从头顶偏左梳出一条法界,将大部分头发往右梳理得柔顺整齐,形成一个小小的拱形,很适合清秀的脸型,眉毛和眼睛都给人畅**,眼神有力,富含坚毅和穷追不舍的精神。虽没有太多化妆,可嘴唇却十分红润。她只穿着白色短袖上衣,因为冷气大,又加了件红色修身外套,米褐色办公式长裤和白色几乎平底的不是很高的高跟鞋,反正一副写字楼办公的摸样。
说实在,我不想太被打扰,哪怕找上门的小姐,便搪塞道:“你找哪一个梁笙?”
她微启红唇,眼睛有点奇怪地往旁边转了个圈又不耐其烦地重复:“请问是不是张明哲教授的学生?”这下我没辙了,教授大名搬出来,非砸死我不可,天知道老爷子又耍什么花样:“我是。”
她热情地含笑道:“我是自由记者,梅冬晴,张教授委托我协助你做全程记录。”
“记录?”我奇道,“什么记录?”
“关于这次任务,教授需要一份详细记录,所以我要陪你同行,可以坐这里吗?”我被动地望了眼旁边座位,到现在还没见人,应该是空座,而实际上我收到了两张机票,座号连在一起,原本以为可以一个人清静,没想到另一张机票是为了有人随时搭讪而设的。我点了点头,她很快坐到旁边,将白色挎包往大腿上一放开始搭讪。
“教授很健忘,所以事先没通知你,还将我的机票一起送给你了。”
哦……原来是这样……天……可别叫他忘记我去了南美……
“梁先生,你第一次出国吗?”
“也算不上。”
“那就好,我还有一些细节要和你谈。”
“其实你叫我阿笙就可以。”
她更亲切地笑了笑:“哦,叫我冬晴。”
“东晴?”
“阿笙?”
我们笑了。
机舱响起升空提示,空姐示范安全知识,南航服务算不上一流,可也满意,一片祥和中,我们升空了。
冬晴打开南美地图,为我讲解当地风俗,还有目的地等名目繁多。从解释里了解到此行共有四人,我们会先在巴西利亚着陆与另外两人会合。一个是教授上次的向导,另一个和我一样是专程赶往南美的公安,他负责我们在当地与领事馆联系等对公事务,还直接负责我们人身安全,确保任务顺利进行。反正这俩人我都不了解。相反,东晴却对他们略有所闻,教授早在出发前把他们的资料给她过目。尽管如此,东晴仍然否认对此两人认识有多深。看来教授留了一手不到最后不给我知道。
臭狐狸!我突然感到此行的目的是把我卖到南美。
我们谈天说地,谈到国内重大新闻,然后谈到天上,谈到月球和太阳,最后大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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