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巨大的身影在城市中肆虐。
那是长达数十米的恐怖生物。它有着狮子的上身和鸟的羽翼，身上缠满巨大的锁链。它咆哮着，只是轻微的移动就把房屋像积木一样推翻。耀眼的圣光宣泄着，溶解了每一个靠近它的人类。
在街道间，一个白色的身影正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围绕着它奔跑。那是个矮小的少女，背上有着巨大的金属羽翼。她从各个方向冲向对手，用手臂上长出的枪尖划开巨大的伤口，狮子怒吼着，银白色的血液大片地喷洒。但是这些伤口只用了片刻就重新收拢，完全看不到重伤的样子。
“第六神使，神之心脏么。”
远处的大楼顶端，红衣的女性把望远镜移开了面前。
“不愧是神之心，居然有那么强的恢复能力。”
“这样下去可是会没完没了的，艾格莱雅卿。不把大小姐叫回来么？”
站在女性身后的，是英俊的金发男人。他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自己的刘海，仿佛眼前的激战和自己完全无关。一只狸花猫伏在他的手臂上，似乎被远处偶尔传来的巨大爆炸惊吓而瑟瑟发抖。
“没必要，反正已经打了半个小时了，只要艾莉卡那小鬼还活着就行。”
“哇，真是没爱心，大小姐可是你的女儿呀。”里诺装腔作势地感叹着，用手抚摸着狸花猫的体毛。“果然不喜欢猫的人都是冷血动物，你说是吧凛子？”
“闭嘴，里诺卿。我和那家伙之间会不会有亲情，你早就知道。”
艾格莱雅重新把视线投射回战场，冷漠的表情中出现了难以察觉的波动。白色少女的身形出现了停滞，不再像刚才那样灵活。她尝试靠身形的差距躲过狮子的拍击，但是依然被擦到了身体，她的右肩被削去了一小半，零散的近战模块碎片掉了下来——她的性能正在下降，如果不继续补充触媒的话恐怕连三分钟都坚持不了。
这已经是从作战开始以来的第四次补充了。
“艾莉卡那小鬼，不要给我死掉了。”
艾格莱雅皱了皱眉头，小声说道。
“哈哈，真头疼。”
艾莉卡把全身隐藏在断墙后，苦笑着摇头。她觉得头晕目眩，视线也微微地开始扭曲。她伸出左手，手腕上的绷带被血染成了红色，渗出来的血液在指尖凝成血珠，一点一点地落在地上。
“明明已经给了那么多了，真是没用的家伙。”
她咬了咬牙，转身看向战场。白发少女依然在战斗，全身大部分还保持着完整，但是整个右臂已经没有了。她的左手上臂打开了裂口，从里面射出了小型火箭弹。特制的弹头在神使的身体上爆开了大片的血花，让它摔倒。巨大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是白发少女的性能已经到了极限，她摇晃着，被反作用力推到了后方，暂时失去追击的能力了。
艾莉卡从掩体里冲了出去。
尽管白发少女受到的伤害远低于对手，但是毕竟她的身体有着极限，如果被破坏了双腿，一瞬间就会失去战斗的能力。相比之下，敌人的恢复力超乎想象的强大——它被火箭弹打碎的膝盖已经复原了一半，巨大的伤口中还能看见快速生长涌动的暗红组织。如果让它这样恢复下去，持久战对自己实在太过不利。
右侧的作战模块已经全部被破坏，左手仅存的近战模块也撑不住多久。圣光炮击大概还可以使用一次，火箭弹还剩六发。
如果不能一次性解决掉对手，就是己方的败北。
第六神使缓缓地移动身体。它的前足已经看不出什么损伤，肉块相互融合着，包覆了原来的伤口。
艾莉卡跑到了白发少女的身边。
在还有五米的地方就开始跳跃，然后靠着膝盖的滑行缩短了距离。双腿磨破了皮，有着火热的痛感。她用牙齿撕开了左手的绷带，把左手腕对上白发少女的嘴唇，差不多已经止血的伤口暴露出来——那是刀伤，三段平行的切口有一种整齐的美感。
“比起注射器，还是这样方便呢。”
她惨笑着，把右手的小刀的按在了手腕上。因为太着急的缘故，伤口似乎划得深了，鲜血大量地涌出来，溅在少女白色的头发和脸庞上。艾莉卡咬住下嘴唇，把手腕压在了少女的嘴上。失血的朦胧感让她险些晕倒，但手腕的疼痛却强制把她唤醒了回来。
“快点结束啊。”
她默念着。白发少女的身体发出微光，大量的鲜血把她的性能提升到了极限。她的左手臂的支架伸展，前端伸出了巨大的尖爪。她发出含混的叫声，背后的散热管同时开始喷出蒸汽。
“头部！”
艾莉卡叫着。白发少女站起身，向前弹射了出去。神使巨大的前爪拍下，剧烈的风压把艾莉卡吹飞了出去。白发少女在空中回身，左手的利刃旋转起来，把神使的左爪撕开了一个大洞。她冲向毫无防备的神使的面孔，把金属的凶器深深地**了肉里。
神使发出了巨大的惨叫。
它猛烈地开始挣扎，拍打着地面，想要把脸上的敌人甩下去。它还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只要摆脱了白发少女的纠缠，应该还能战斗。
“发射！”
不过艾莉卡露出了笑容。她尖叫着，喊出指令。白发少女的大腿外侧打开了发射管，六枚火箭弹从裙子里飞出，零距离地命中了神使的双眼，炸出了恐怖的大坑。巨大的爆炸气浪让白发少女飞了出去，顺便夺走了她的整个下半身。第六神使摇晃着倒下，原本是脑袋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这种仿佛自杀式一般的攻击给了它致命的伤害。它的身体颤抖着，终于失去了再生的机能。
2
“真是惨烈，你是不是玩的太过火了？”
艾格莱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上的香烟，然后吐了出来。她看着被回收的白发少女，表情复杂地咂舌道。少女的下半身完全不见了，断面中拖出了白色的脊柱，还可以看见烧焦的痕迹。右手也完全被破坏，碎片散的到处都是。在她的身后，协会的成员正在废墟中到处寻找残余的断片，还有许多人拿着瓶子，小心地收集着地上银白色的液体。
“就算是为了获胜，也要考虑一下维修周期吧。”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可管不着。”
艾莉卡躺在担架里，没好气地回答，她的左手被重新包扎过，总算没有继续渗血。
“总而言之，只要赢了不就行了么？反正对你们而言，这点维修成本根本不成问题嘛。”
“哼，我只是害怕你再这么下去，把这家伙给玩坏了。”
艾格莱雅丢下烟头，踢了踢白发少女的身体，让原本就松动的左手一阵晃动。“也许你玩得很开心，不过毕竟是高强度的连战，这家伙的右手部件估计就快不行了。替代零件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出来的——再这样下去，可就真的要坏掉了哟。”
“坏掉？”
艾莉卡不屑地笑着，“这家伙怎么可能坏掉嘛？怎么打也打不死，下半身被轰飞了不还是睁着眼睛么？再怎么用也没关系嘛。”
“艾莉卡，你是不是哪种癖好觉醒了？”
“你们真敢说！让花季少女上战场，还不得不依靠割腕这种自残方式，搞得现在变成虐待狂加自虐狂属性已经是够便宜了！难道你还期待着我保持正常？”
“哼，当初我给你的只是注射器而已，动刀子的可是你自己。”
“是谁在出战之前告诉我反正不容易扎进血管，反正都会痛还不如用刀子比较效率的？！”艾莉卡有些愤怒地喊着，牵扯着脑袋一阵发晕。艾格莱雅低下头，大声的笑了起来。
“谁知道你这小鬼还真的这么干了啊？笑死人了。我还以为没有人会听这种话耶？结果你不是自己划得很开心吗？喂喂，你该不会天生就是个自虐狂吧？”
“自虐哪里有问题！总要比你这种对社会充满危害的人要好。”
艾莉卡丢下这句话，跳下了担架。伤口还很痛，但是现在第一要务是远离艾格莱雅这个会招致自己血气上涌的人，她现在已经学会了用无视减轻自己的精神压力了。她没有理会艾格莱雅的话，自顾自地向街道走去。两个穿着协会黑色制服的男人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她也选择不去在意。
“这样就算是在路边晕倒，也会被安全地抬回去吧。”
艾莉卡有些复杂地叹了一口气。她顺着63街区的道路走着，因为刚刚才结束了战斗，四周的房屋已经象是台风过境一般被摧毁了大半。被吹飞的树木折成两半躺在路中，大部分的房子已经没有了屋顶，不过在毁掉的六个街区里，这里已经是损害最轻的了；废墟中的人们慢慢地爬了出来，他们大部分带着伤，浑身是血，但是他们的表情却显得无比狂热，那是死里逃生的人才有的欣喜。他们开始哭叫、大笑、抱在一起疯狂地吼叫，然后蹲在地上开始发抖。
他们对经过身边的艾莉卡视而不见，只是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她身后远处第六神使巨大的尸身。一开始只有零星的欢呼和狂吼，然后渐渐地变成了巨大的和声。人群开始沸腾，欢呼雀跃，甚至还有人跪倒了下来，所有人的嘴里都在赞颂着奥术协会的伟大。
“简直疯了。”
艾莉卡感到轻微的呕吐感。虽然在面对自身生死的时候，爆发出强烈的情绪也并不稀奇，但是这种强烈的感染力和煽动力还是让她感到惧怕。就算说这些人已经沦为了邪教的信徒也毫不为过。
幸好他们没有看到在前面拼死战斗的是谁，她想着。
如果真的有所谓拯救人类的救世主，这种时刻应该光明正大地站在民众的面前，慷慨陈词一番——不过自己可绝对不想这样。
如果自己的存在被曝光了，让这些人的狂热和崇拜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的话，恐怕自己会因为恶心感活不下去，只有这一点绝对要避免。
她捂住绑好绷带的左手，快步地逃离了这个街区。无论是人群还是街道，气氛都让她无法忍受。她一路跑出三个街区，终于没有更多狂热的民众出现了。街道恢复了正常，稍微能够看见一点有生活感的景色。
艾莉卡突然发现，自从第十一位神使出现在自家的天台之后，她就好久没有从阴暗的协会里出来过了。
“打工店的老板，说不准已经把我开除了。”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慢慢在街道上走着。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走在阳光下了，就算身后跟着监视的人也没有让她觉得不满。
“总而言之，去逛一逛吧。”
艾莉卡少有地产生了逛街的心理。这附近不远处是50区，比特瑞尔城大致可以分成东西区两个嵌套起来的圆环结构，而五十区就是西区的中心地带（奥术协会的总部则是东区的中心）——虽然作为商业街来说有些冷清，但要比边缘的区划热闹得多了。
艾莉卡转了个身，向50区走去。路的两侧渐渐能够看到一些店面的招牌，虽然很多处在关店的状态，但还是有少量的店面正在营业。
“要不要给西维亚买一件衣服呢……”
她想着，走进一家有着粉色招牌，似乎很可爱的洋装店里。因为最近上层界的干涉极为频繁，所以店面显得很冷清，大部分的商品也不在货架上。店员有气无力地坐在柜台上，看到她浑身是伤的可疑样子也没有说什么。
艾莉卡挑了一件看起来不错的黑白色洋装，打算试一试大小。很不幸的是，虽然自己是姐姐，但是无论胸前还是腰围都比西维亚要劣质，不过毕竟身高相仿，大致可以穿。不过她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被绷带包了大大的一圈，根本没法把衣服套上来。
她叹了口气，把衣服放回了货架，突然听到身边一个惊讶的声音。
“艾莉卡学姐？”
她回过头，看见橱窗外粉色的头发摆动着。自己的学妹正站在那里，看到确实是艾莉卡之后就开心地打起了招呼。她的身后躲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怯生生的大眼睛和短发显得十分可爱。
“哇哇哇！是学姐！在这种地方能见到学姐，这就是前世的羁绊吧？”
“维维安，你在这里做什么？”
“只是上街转一转，毕竟刚刚一直躲在防空洞里呢，啊，学姐你受伤了？”粉色的头发飘舞着跑了过来，拉起她的手紧紧地盯着看。
“别管那种事了！快来帮我试一件衣服。”
艾莉卡找到了帮手，拉着维维安的手想要走进店里，不过学妹有些惊慌地摆起了手。
“不行啦，是艾莉卡学姐要穿的吧？虽然能和学姐穿一样的衣服很棒，但是我们尺寸不合啦！”
“不试一试也不知道吧？”
“去年去艾莉卡学姐家的时候，不是穿过学姐的连衣裙吗？那个……有点紧啦。”学妹慌乱地辩解着，眼睛不自然地飘到了艾莉卡的胸前。
“嘿？你这家伙，是哪里不合身倒是说说看？”艾莉卡反应过来，微笑地把手伸向了学妹的脑门。
“你们这些该死的低年级！一个二个都是故意的对不对！”
“好痛呀！”
维维安眼泪汪汪地抱住被敲打的脑袋开始求饶。艾莉卡拼命地拧住学妹的脸，花了好一会才平息了怒气。
“所以，这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学院好像没有允许生孩子吧？”
“不是啦！看发色就不是呀！再说，我只会和学姐生孩子。”
维维安委屈地揉着脸，回答道。至于她刚才话里不符合常识的部分，已经自动被艾莉卡忽略掉了。
“是在路上突然遇到了，说是迷路了。”
“迷路了？”
艾莉卡把视线转向小女孩。她的衣服一看就是高级品，举手投足的气质也并不像一般人家的人，不过她应该是有些怕生，一直躲在维维安的背后不出来。
“喂，你叫什么？”
“夏洛蒂。”
“那么你要去哪里？”
如果说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大部分都住在个位数区号的地方，距离不远的话还是可以送回去。不过女孩却说出了让她有些惊讶的地址。
“我要去奥术协会。”
“那怎么可能会迷路呀！那边不是有那么大一个塔么！”
“呜哇哇。”
“学姐，不要吼呀。”维维安象是护犊的母亲一样把受到惊吓的夏洛蒂拉到了身后。“夏洛蒂只是不知道那里是协会。还有，下次请务必对我怒吼哦，抽打也可以。”
“维维安，你的性癖越来越奇怪了……”
不过，为什么会是协会。
艾莉卡有点苦恼，原本正好见到了熟悉的人，打算顺便一起走再把女孩送到目的地，可偏偏自己不太想让维维安知道自己和协会的关系。她刚想找个理由溜走，维维安却一把抓住了她。
“学姐，我们一起把小夏洛蒂送过去怎么样？”
“不……不要，我还有事情。”
“什么事情？”
“那……那个……”
艾莉卡拼命地想着理由。“你看，买衣服嘛，我有好多想买得衣服呢。”
“明明手受伤了穿不了？”
“唔……”
“学姐，你只是不想在协会附近看到艾格莱雅卿吧？家庭矛盾也要适可而止哦。”学妹有些夸张地叹气，然后又露出了哀伤的神情。“还是说学姐只是不想和我再多呆一段时间？我被学姐抛弃了么？啊啊学姐不爱我了。”
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好不好，不要让别人产生奇怪的误解。
“那个，也不是……”
“那就一起走，学姐总不会不愿意和学妹一起逛街吧？”
“……好吧。”
虽然确实不想看到艾格莱雅的脸，可是问题可不止那么简单啊。艾莉卡的心里一片纠结，维维安开心地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胳膊。粘得太紧了，不仅很热还会有些害羞，如果说维维安能学会稍微保持一点距离就好了——她想着。小女孩虽然还是有些躲着艾莉卡，但是似乎也有些开心。
“哇，真是太可怕了呀，第六神使。”
三个人并排地走在街道上，维维安向走在右边的夏洛蒂说着。夏洛蒂像所有同龄地小孩一样开心地来回跑，不时发出愉快的声音。相反，左边慢慢挪着步子的艾莉卡则是满脸苦闷。
“离得明明那么远，结果防空洞里面一直在震，我还以为天花板要塌了呢。”
“嗯，好可怕。”
夏洛蒂一边努力迈着大步，一边开心地回答。明明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两个人居然能笑的那么灿烂，不知道是年轻还是没大脑。
“学姐，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不会没有躲起来吧？”
“啊……嗯。”艾莉卡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她必须赶紧想一个借口溜走，才可以不让维维安发现多余的事。
“下次要小心哦，不好好躲起来还会受伤啦。”
维维安看着艾莉卡的左臂说着。谢谢关心，不过我不只是没躲起来，而且还硬冲上去和那些怪物硬碰硬了——这种话也只能在心里说。她有些不安地回过头，协会那两个跟踪的家伙，要是露出了蛛丝马迹就糟了。
“维维安姐姐，你和这个姐姐是同学么？”
“对呀，艾莉卡学姐可是我以前很崇拜的人呢。长的也好，性格也很强硬，还有那个冷酷无情地欺负人的样子，就像全校的姐姐一样。”
“咦？咦？怎么觉得不象是表扬？”女孩有些困惑地抬起头。
“就是表扬啊，夏洛蒂还小，不懂这种爱欺负人的角色的魅力而已，这种很受欢迎的人就叫‘抖S’哦，如果我被她打骂的话就会开心得不得了。对吧？艾莉卡学姐？”
“啊……嗯。”
“居然不吐槽么……学姐，从刚才开始你就心不在焉啊。”
“呃，没有啊？”
“还时不时地向后看，有人跟着我们么？”维维安狐疑地侧过头，向身后的街道看去。
“咦？没有……吧？”
艾莉卡觉得背上有冷汗爬了过去——幸好，协会的人盯梢的水平还不错，维维安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她回过头，用审视的表情看过来。
“学姐……你在瞒着些什么。”
“没有，啊啊，因为我有些贫血，所以头很晕啦。”艾莉卡搪塞着，虽然这个借口有一半也算是真话。不过维维安似乎没有解除怀疑。
“学姐怎么会贫血啦？明明以前一直很有精神。”
“因为最近在减肥。”
“骗人，学姐一点也不胖。”
“其实是那个来了啦。”
“骗人，明明大概还有一周左右。”
“为什么你连这个都知道！！！！！”
好可怕，有个跟踪狂的学妹真可怕。虽然以前在一起时间长了被知道了时间也没什么奇怪，但是居然不用思考就能说出来这一点已经是变态的行为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忘记，难道每天都在背么。
“算了，既然学姐不想说就算了吧，不过明明受了伤，为什么非要刻意用别的借口啊，直接说受伤了就好了嘛。”
因为如果这样说的话，被问到什么样的伤口才会有这么大的失血就不好回答了。艾莉卡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好在维维安并没有继续追究，还是转移话题比较好。
“说起来，夏洛蒂去协会做什么？”
“对呀，小夏洛蒂去那里做什么？”
艾莉卡似乎成功地转移了话题，维维安也饶有兴致地追问着。夏洛蒂露出有些害羞地笑容回答道：
“我要去找我爸爸。”
“咦？你爸爸在协会工作么？”艾莉卡有些吃惊，据她的观察，协会里似乎很少有人像是已经结婚生子的类型。
“嗯，我爸爸在信里面说了，协会是个很了不起的组织，他正在为了拯救人类做着很了不起的工作。”
夏洛蒂的语气带着小孩特有的骄傲和自豪感，让艾莉卡呆住了半晌才想起吐槽。
“哇，这孩子被洗脑得真严重。”
“学姐！你的性格真是太烂了。”维维安在一边嘟起了嘴。“连小孩子你也这么残忍的评论呀。学姐小时侯，不是也一直对素未蒙面的亲生父亲满怀憧憬来着？”
“闭嘴，才没有过这种事吧！”艾莉卡恼羞成怒地抓住维维安。“你又听了谁的言论啦？”
“大家都是这样说啊……学姐不仅是个妹控，而且晚上睡觉经常梦见自己没见过的老爹，然后还经常说着肉麻的台词什么的……呜哇哇不要捏！”
她后一半的话总算被艾莉卡用暴力制止了。艾莉卡有些尴尬地四处张望，正好对上了小女孩纯真的笑容。自从自己毕业之后，和自己同级的糟糕女学生们就开始大胆起来了，正好维维安和她们的关系也不错，所以一定被灌输了很多不正常的思想。明明一年前的维维安嘴里可是根本听不到“妹控”这种奇怪的小众词汇的。
“也许是有一点吧……如果说是被艾格莱雅那样的虐待狂养大，你也会变成这样啦。”
艾莉卡把手松开，画蛇添足地解释着。维维安嘟嚷着“明明学姐就是父控”，但是因为害怕再一次被捏脸躲得远远的。
“艾莉卡姐姐和维维安姐姐的关系真好。”
突然的，夏洛蒂有些高兴地说着。“这就是维维安姐姐说的‘抖S’的魅力么？”
“才不是！”
“你看看你都教会了些什么呀！”
结果，两个人一路上都一直在互相吐槽。
3
“可是，协会是外部人员禁止进入的吧。”
“是啊，外部人员要进去的话，没有通行证是不行的。夏洛蒂，你有通行证么？”
“通行证？那是什么？”
“果然不知道啊。”
三个人走到距离协会很近的地方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夕阳照射着城中的巨塔，在比特瑞尔东西方向留下了巨大的剪影，在夏天的时候，很多露天的店面会刻意追着剪影的移动来选择开店时机，不过到了傍晚，贯穿全城的影子下会显得有些寒冷。
“都已经到了晚上，现在再回去也有点来不及了。”
看着从明黄渐渐转为淡紫的天空，维维安有些为难地说着。“要是被堵在门外就没办法了呢。”
“维维安姐姐，艾莉卡姐姐对不起。”夏洛蒂很乖地道歉了。
“没关系啦……不过学姐，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
“夏洛蒂，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虽然说只要跟着自己的话就可以随便出入，但是艾莉卡还是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说自己大概能知道夏洛蒂父亲是谁的话，就先把她交给警卫，自己再想办法把维维安弄走好了。她打着算盘，这样问着。
“爸爸的名字？我的爸爸叫做迪洛呢。”
不认识。
奥术协会一共八个分支，加起来有超过一千的成员，以艾莉卡对协会本身的态度，能够记住二十个就不错了。
“那个……你知道你爸爸具体在哪个系？在做什么？”
“嗯……”
夏洛蒂托住了下巴。
“爸爸很努力，总是不回家。问他的时候说他做的是很了不起工作，还有说到最终兵器什么的……”
“因为爸爸很久不回来，所以我想着要不要去看看他。”
“哎呀夏洛蒂真可爱！”不知道为什么，维维安红着脸想要去抱夏洛蒂，不过却被躲开了。
“很了不起的工作，还和那个东西有关……难道说是首席里的谁么？”
艾莉卡想了想，决定否决掉这个假设。既然还在好好工作，那就和首席里面那些吃喝玩乐的懒人沾不上边了。
而且。
总觉得内心不是滋味，也许是因为嫉妒的原因吧。正是因为自己从小就失去了父亲这一存在，所以女孩子提到家人时露出的幸福表情，总觉得有些让人不爽。
她抬起头，街道的尽头是协会大楼的门，坚实的门扇紧紧地闭着，给人一种威压的感觉。维维安和夏洛蒂没有什么犹豫地继续向前，不过她还是没有想出怎么顺利脱身的手段。
要是警卫能够好好配合我就好了。她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之后可能出现的情况——若无其事地走近门口，用眼神让警卫闭嘴，再装作陌生人一样只是把夏洛蒂送进去就好。之后再把维维安拉走，想个办法和她道别就行。
不过，虽然计划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万一警卫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表现出什么其他的举动就完了。早知道的话，从一开始就应该自己开溜就好了。
“学姐，怎么了？”
因为犹豫放慢了步子，维维安回过头来问道。不能表现出太奇怪的行为，否则就算不被指出来，维维安也会怀疑的。一旦被维维安知道了真相的话，以她管不住嘴的特质，百分之九十会传到学院以前的同学那里，西维亚可能也会知道自己现在的悲惨状况。
所以绝对不能搞砸。
“没关系。”
她深呼一口气，大踏步地向前走。大门两旁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看见她，刚刚想要打声招呼，但立刻却被她的目光压得说不出话来。一句话都不准说——艾莉卡睁大了眼睛，用杀人般的眼神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咳，咳。您好。”
她摆出完全没有来过的态度，大声说着：“这孩子想要来这里找她的父亲，请问你们可以让她进去么？”
“咦？”
警卫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他愣愣地看着艾莉卡扭曲的脸，然后把目光转向她身后的夏洛蒂。
“那个，艾莉……”
“咳！”
艾莉卡用咳嗽堵住了警卫说了一半的话，然后恶狠狠地盯着他微微摇头。
“嗯，请问一下可以让她进去么？”
“嗯，请让我确认一下。”
警卫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地回过头，拿起了墙上的听筒。他似乎并不理解艾莉卡为什么要特意装成陌生人。
“那个，这位小妹妹就请进来吧。”
意外地，警卫上道地放行了。他回过头操纵绞盘，让门扇缓缓地拉开。
“正好安德莉亚卿在附近，所以我就向她说明了一下。”
“哈？”
艾莉卡目瞪口呆地看着门扇——大门拉开，穿着睡衣的少女看着这边露出微笑。安德莉亚那个有点邪恶气息的笑容，一瞬间就让艾莉卡万念俱灰。
“哎呀呀。”安德莉亚飞快地跑过来，拉着夏洛蒂的手走出了三步远。
“就是你么小妹妹，记住了，不要和你旁边那个大姐姐走在一起。”
她弯下腰，用平时不曾表现的可爱表情说着。
“因为那个大姐姐可是个自虐狂的变态哦。”
4
上层界。
在悠久的时间中却依然保持永恒平和的这个地方，如今显得有些混乱。几个身影悬停在十三枚圆柱的中间，他们的身上散发出白色的圣光，但是似乎是因为他们内心并不平静的缘故，光线的边缘如同沸水的表面般不停地波动。平原上白色的花朵，似乎也被这些更高位存在的心情影响，不同程度地衰败了起来。
“43813次作战也失败了。”
“想不到六号也会输掉。”
“人类明明不可能伤害到神使。”
“在那么多年的历史中，我们居然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出现那么大的损失。”
他们发表着意见，但是这并不是对于同胞死亡的同情和悲伤，更多的反而是对这一结果的惊讶。
“这样下去，必须要考虑集中火力消灭掉十三号的存在了。已经没有时间讨论为何人类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由于第六神使已经消失的缘故，四号代替他做着主持。
“同意。”
“同意。”
“保留。”
“卑微的人类可以强行提升十三号的力量，这一点不能大意。”拥有金属多边形体外形的十二号提议道。
“同意。”
“同意。”
“同意。”
“那么，我们暂时需要更多情报。”四号平淡地总结道。“希望三号能够得到成果。”
“三号的行动已经过了半年，应该也能得出结论了。”
“从七号和六号得到的情报来看，必须详细了解那个有主气息的人类女人才行。”
“九号和十号已经消失了很长时间，关于他们的动向……”
“具体的内容，还要找到一号才行。”
非人的存在们继续进行着决定人类生死的对话。
5
“什么呀，难怪今天的学姐总是有点不对劲，原来只是因为瞒着我这种事情啊学姐。”
维维安坐在沙发上，表情轻松地说着。夏洛蒂似乎对协会的装潢很有兴趣，正在大厅里四处跑着。阳光可爱的小女孩围着大厅边跑边看着墙面上诡异血腥的图样，总觉得有微妙的违和感。
“你一点也不惊讶么。”
艾莉卡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她满以为嘴上说着“学姐怎么可能拯救世界”的维维安会因为知道真相深受冲击才是，但是维维安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
“因为事先也有预兆了嘛……所以大概不怎么吃惊。上一次去学姐的家时，学姐的行为就已经很奇怪了，今天见面的时候也是身上带着伤，表情忧郁的样子，幸好只是在替协会战斗这种事，真是太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还猜测学姐会不会去做了什么奇怪的工作呢……要是加入了邪教组织就糟了呀。”维维安摆出放心的表情说着，仿佛真的松了一口气一样。
“不可能吧！说起来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学姐么？虽然很帅，但是是个不良少女啦。你看刚才那个人也说学姐其实有点心理变态……不过放心哦，学姐变态的地方我也很喜欢。”
“没有人问你的意见！而且那都是你们这些人在找事吧？我明明很正常！”艾莉卡有些委屈地反驳。“总之，绝对不可以把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我知道了，学姐不想让大家担心嘛，我一句也不会说的。”
“真的么，总觉得不能信任。”
“是真的啦，她们问到我的话，我就一句也不说。”维维安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着。
“那如果问道今天你做了什么呢？”
“就说和学姐一起逛街而已。”
“然后她们肯定会问你为什么到了晚上还没回宿舍，难道是有男朋友了之类的话吧？”
“学姐你很清楚她们会怎么问啊。”
“那当然，我和她们可是有超过一年的孽缘了。”艾莉卡回想起还在学院的那一年，莫名地有些头痛起来。“总之快说。”
“没有男朋友，最后是学姐收留了我。”
“可是我家的那片街区已经成了平地了？怎么想也是背着学姐们偷偷有了男人？”
“其实是在协会住的，所以完全没有那种事情。”
“外人不是进不去协会么？”
“因为学姐……啊。”
“这不是全都说出来了么！”看到维维安突然反应过来的表情，艾莉卡不得不吐槽。
“那个……”
安德莉亚从门外进来，插入了对话中。刚才进了协会之后，艾莉卡就拜托她去找一找名册里叫做迪洛的人，很意外的是，一直显得没有精神的安德莉亚同意了，说不准是因为一直捉弄艾莉卡，所以想要稍微回报一下。不过艾莉卡并没有任何打算感谢她的念头。
“你们要找的人真的叫做迪洛？协会里好像没有叫做迪洛的人。”
“咦？”艾莉卡和维维安愣住了，正在一边玩着的夏洛蒂也走了过来。
“小妹妹，真的是迪洛？”
“是呀，爸爸就叫做迪洛。”
“那就不对了呀……”安德莉亚有些苦闷地陷入沉思。“我找了两遍名册，根本就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啊。”
“喂，你是不是把死亡名册漏掉了。”艾莉卡凑近了安德莉亚的耳边，用夏洛蒂听不见的声音小声说着。不过安德莉亚只是用不屑地眼神看了回来。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白痴才会做的事情，你们不是说她爸很久不回来么，我第一个就去查阵亡名册了。”
“是么……难道说并没有这个人么？”
“喂喂，你们的思路也太黑暗了吧。”维维安在一边接话。不过安德莉亚和艾莉卡彻底无视了她。
“如果不是死掉了，那会是什么情况？”安德莉亚自言自语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夏洛蒂已经眼泪汪汪。
“爸爸……死了么？”
“没有没有！不是那样啦。”艾莉卡慌乱地安慰着她。“既然名册上没有写，肯定不是死了。不过，夏洛蒂，你确定你的爸爸在协会里？”
“没有错啊？爸爸在协会里是人人敬仰的大人物呢。”
“……咦？”
因为奥术协会的成员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所以名册的记录是很严格的。如果安德莉亚说没有这个人，那么肯定就不存在一个叫做“迪洛”的人，可是按照夏洛蒂的说法，她的父亲偏偏在协会内部还很有地位。
“安德莉亚……是不是再查一遍名册比较好？”
“哈？麻烦死了，查第一次还是看在人情的份上，我才不要再帮你们这些垃圾。”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她说是高层的人……”
艾莉卡有些疑惑地歪着头，突然想起了什么。
“说到高层，一直没有见过的塑能系还有那个什么系的首席是不是有个叫迪洛的？”
“怎么可能，那两个人都不叫这个名字。再说，那两个蛀虫天天只是和特劳特大人打麻将混吃等死而已，哪里看得出努力工作人人敬仰啊？”
“说的是啦……”
两个人沉默下来。突然，维维安在一边插话道：“那个，会不会是换了名字？”
“换名字？”
“就是用另外一个名字而已，这种事很常见吧？在秘密结社里用假名，多帅气的设定呀。”
“我们在讨论的又不是设定。”艾莉卡没好气地说着。
“不过，确实是有可能……如果再有什么线索就好了。”
安德莉亚点了点头，走到夏洛蒂身边蹲了下来，摆出一看就是装出来的和蔼笑容问着。
“夏洛蒂妹妹，你的爸爸大概长得是什么样子？”
“爸爸？爸爸很帅哦。”
“哈？”
夏洛蒂毫不犹豫地回答，让安德莉亚愣在了原地。她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着恢复了正常。
“具体一点说呢？有什么特征？”
“咦？那个……”夏洛蒂歪着脑袋，似乎不太会组织语言。
“个子很高……脸很帅，很有气质，嗯……而且很温柔！”
啪的一声，艾莉卡仿佛听见了安德莉亚额角青筋暴裂的声音。从这点看，这个腹黑女好像并不擅长对付小孩，不过自己如果站在同样的立场说不准也会有一样的反应。
希望她不要黑化发作才好。
“那个……哈哈哈，有没有更近一步的特征呢？比如说头发？该死的父控小鬼。”
好在最后一句说的很小声，夏洛蒂还没有感觉到危险，继续天真无邪地笑着。你要是再说出什么天真的话说不准就会被安德莉亚给修理了，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头发？是金色的。”
“金色的……”
安德莉亚的脸这一次真的扭曲了起来。
“金发，脸帅，个子高，有气质……”她回头看着艾莉卡，表情混杂着不敢相信、理所应当、嘲讽和止不住的笑，显得有些诡异。
“喂，她说的不会是里诺卿吧？！”
“哦哦，安德莉亚卿和大小姐都来找鄙人，真是荣幸之至。”
金发的男人依然穿着华丽的正装，明亮的表情即使在阴暗的地下室走廊里也显得灿烂夺目。他摘下礼帽行了个有些恶心的礼，让原本趴在他帽子上的小猫掉到了地下。
“不知道可爱的小姐们找我有什么事？”
他露出特别针对少女的杀伤力笑容，不过安德莉亚和艾莉卡显然并不会被他骗到。
“别废话快给我过来。”
安德莉亚扯住他的衣袖，把他拉到墙边堵住了去路，她回过头。远处的夏洛蒂和维维安正在地下室的入口徘徊着，似乎对福尔马林的味道有点难以接受。她压低声音质问着。
“里诺卿，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迪洛？”
“咦？为什么这么问？”
“别给我废话了你这软饭男！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小孩！”
“咦？安德莉亚卿？怎么突然蹦出了这种夫妻吵架三角关系一样的话题？我有点跟不上。”里诺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斜眼看着艾莉卡，不过艾莉卡只是耸了耸肩。
“快说！啊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这家伙靠着那张脸欺骗了一些蠢女人，生了孩子不想负责任就躲到协会里来了？小孩明明很喜欢爸爸但却不怎么有机会见面，所以家庭一直在痛苦中，终于女人因为生病去世了，所以说可怜的孩子才会特意跑来想找你对吧？”
“安德莉亚，你追加太多脑内设定了啦！”
看到少女蓝色的瞳孔中怒火越烧越旺，艾莉卡赶快把她拉到了一边。
“里诺卿，刚才有个女孩子跑来，说她帅气温柔的父亲在协会高层工作，所以我们就想着会不会是你。”
“什么呀，这样。”里诺了解似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了轻松地笑容。“安德莉亚卿突然冲过来，我还以为自己劈腿被抓了呢。不过，安德莉亚卿的反应怎么那么大？不会是知道我有小孩所以吃醋了？”
“里诺卿，不要开……”
“开……开什么玩笑！”
安德莉亚涨红着脸尖叫了起来。
“你这种白痴怎么可能会让我吃醋啊！不就是有个小……小孩？人类真是垃圾垃圾垃圾除了繁殖什么都不会的动物！不要得意忘形了！我只是对你的行为非常……”
“不是吧……”
原来如此。原本以为安德莉亚今天奇怪的高行动力是来源于同情心，结果却是这样的原因。虽然平时一副冷漠又毒舌的样子，但是好像在无意识之间也一直在说里诺的事情……
唔哇，协会里的关系真乱。
“哼，我再也不管你们的事情了！”
安德莉亚跺着脚说完，转过身顺着走廊用和她病怏怏的样子完全不搭的超高速跑掉了。在路上，她和终于下定决心走过来的维维安擦身而过，差点把她撞翻在地下。
“怎么了？”维维安拉着夏洛蒂走过来，有些诧异地问。“那个人怎么满脸通红地跑掉了？”
“因为里诺卿说了些性骚扰的话啊。”
“呃？咦？那个人怎么会因为性骚扰逃跑啊？明明看上去毒舌又阴暗？啊，这就是反差萌对吧？”
“才不是，不要用这种奇怪的冷僻词啊。里诺卿也是，不要那么轻浮。”
维维安也是，自己毕业了之后越来越不正常了。
“知道知道。”金发的男人毫无反省地敷衍着，然后把视线转到夏洛蒂的身上。他弯下腰像摸小动物一样摸着她的脑袋。
“所以说，这就是那个要找帅气温柔爸爸的女孩？”
“咦？里诺卿，这不是你的女儿？”
“当然不是，我还是青涩未开发的纯情男人呢。”
“不要恶心了好么？而且中年大叔说这种话应该摆出骄傲的脸么？”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估计根本没法和里诺进行正常交流吧，虽然说这个男人得脸没得挑，喜欢小动物，有贵族气质又温柔，不过脑子里面装的却是脑浆以外的其他东西，只是这一点就注定没有女人缘了。这么一想，安德莉亚的品味也真的很有趣。
不过显然那个毒舌占卜师也不是正常人范畴内。虽然相比杰罗姆和艾格莱雅她已经比较好了。
“夏洛蒂，这个家伙不是你的爸爸？”
“不是。”女孩在阴暗中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里诺的脸，然后摇了摇头。
“不是么……我还以为既然是在做高层，长得帅又温柔的男人肯定是里诺了。虽然我从心里不希望他是啦，这样的父亲肯定会毁掉小孩一生。”
“艾莉卡大小姐，最后一句可以不要特意说出来么？”
里诺摆出伤心的表情说着，然后很有兴趣地看着夏洛蒂。
“小妹妹，你说你爸爸帅气又温柔来着？”
“嗯！”
夏洛蒂很有精神地回答着。
“那么和叔叔我比起来呢？哪个更帅一点？”
里诺刻意摆出万人迷的笑容，让夏洛蒂陷入了矛盾。她歪着头显得有些为难，稚嫩的面孔上涨起了红色，她沉默了半天才下定决心：“叔叔也很帅，但是还是爸爸更有安全感一点……”
“哇，好受伤。不过小女孩脸红的样子真是棒极了。你是叫夏洛蒂来着？可以叫我一声爸爸哦？”
“快点去干你的正事你这变态！”
艾莉卡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在里诺的背上，让他翻了个身。他若无其事地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如果说里诺也不是的话，很难想象在协会中还有谁可以候选。毕竟因为安德莉亚跑掉，线索已经完全断了。
也许夏洛蒂的父亲早就死掉了。艾莉卡的内心突然转出了这样黑暗的想法——要是这么小的女孩子知道一直憧憬的父亲去世了，肯定会像一条悲惨的虫子一样哭喊吧，她咬着牙，强迫自己把阴暗的想象赶出脑海。
“说起来差点忘记了，我是来地下室做正经事的。”里诺把他带着的小猫抱在怀里站起身，有些抱怨地说着。“大小姐，你这次把人偶弄坏得太彻底了，光是德拉斯都搞不定害得我也得帮忙。下次还是稍微爱护一下武器怎么样？”
“我可不会关心这些事，我只想先爱护好我自己再说。再说，你们又不是修不好。”
让我使用它战斗的也是你们，让我爱护的也是你们，到底怎么做才好嘛。艾莉卡觉得自己才有资格抱怨。强硬地让它超负荷运转、还使出自残式的攻击方法不是自己的本意，而且也完全没有内疚的必要。
“虽然修也是修的好……不过还是稍微注意一点比较好嘛。”里诺有些为难地拉开了一间门，强烈的异味扑鼻而来。这个房间被各种大型的机器填满，电缆和管线在地上纠缠在一起，大部分的机器闪着各色的灯光，不时发出低沉的鸣响还散发出热气。在房间的正中是巨大的铁床——白发少女四肢伸开地平躺在那里，没穿衣服四周挂着锁链，就好像正在被拷问一般。空气中飘散着强烈的机油味，和地下室特有的福尔马林味道混在一起，变得更加让人作呕。
“德拉斯卿，下次记得赔偿我为了帮你忙一下午没有和小猫咪们一起玩的损失哦。”
里诺招呼着房间正中的中年男人。也许是因为房间里太过闷热或是为了不弄脏衣服的原因，那个男人把黑色的风衣加里面的衣服全部脱掉了，有些发胖的身躯上沾满了汗水和机油。他跪在铁床上，正努力地做着修理工作。他正在用很大的力气把烧坏掉的囊式泵和软管分离开，结果似乎是用力过猛，软管破掉了，冷却液溅了出来，撒得他和白发少女的身上到处都是。他大口地喘着粗气，重新拿起扳手塞进了白发少女被火箭弹爆破破坏的下半身。
“里诺卿，你来的太慢了！我已经把新的炮击模块拿出来了，你快点处理一下。”
他用力拧着损坏掉的零件，一边不耐烦地回过头。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似乎有些影响视线。裸露的上半身有些发亮。他看向门口四个人的瞬间，死灵系首席的表情停滞了。他长大嘴巴，嘴里咬着的人造皮包装袋掉在了地上，右手的扳手还在下意识地在少女的盆腔搅动着。
“……爸爸。”
沉默的空气中，夏洛蒂小声地叫着。
6
“夏洛蒂小妹妹，没事么？”
奥术协会的大厅里，维维安有些担心地问着。
“没事大概是没事……不过……”
似乎受到了相当的打击。小女孩从刚刚开始就蹲在大厅的角落里，用双手捂住脸一动不动。
“不过，好久没见的老爸在那种情况下见面，肯定会觉得世界观都崩坏了嘛。”
而且之前还那么信誓旦旦地赞美着父亲，现在说不准已经被羞耻心折磨得要死掉了。艾莉卡从心底对她表示深深的同情。
“不过……想不到那个奇怪的大叔会是夏洛蒂的爸爸呢。”
“要不是夏洛蒂自己叫，我一辈子也不会把英俊潇洒温柔这种词套在德拉斯身上呢。”
“梦想破灭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可怜的夏洛蒂。”
“那个……可以不要再说了么，大小姐们。”
艾莉卡和维维安的身边，一个小得听不见的声音插了进来。德拉斯苦着一张脸缩在沙发上，他姑且穿好了衣服，只不过把头压得很低，不注意会觉得他就快要消失了一样。
“这都是德拉斯卿的错吧，无意中给女儿造成那么大的心理创伤，根本就是活该。”
艾莉卡毫不犹豫地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说起来，自己也算是被德拉斯给骗了很久。
“改名字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染发不可？”
“哈……因为各种原因。”
“一直不回家，天天躲在协会里连女儿的面也不见，最后让十岁的女儿自己跑来找自己，这个父亲做的还真不错。”
“呃……”
面对艾莉卡的轮番语言暴力，德拉斯把脸压得更低了。他唯唯诺诺地点着头，看起来完全不象是一个首席应该有的样子。看着这对父女的样子，艾莉卡有了一种凌虐的**。刚才被夏洛蒂挑起的嫉妒心已经完全被平复了，她有些满足地吐了一口气。在一边的维维安看着她的样子，两眼放光地嘟哝起“抖S模式的学姐真是太棒了”这种奇怪的话。
“所以说？理由呢？”
“一定要说？”
“废话，本来你这个阴沉的男人就很有问题了，现在又一副黑历史满满的样子不好奇不行啊。”
艾莉卡坚决地追问着。德拉斯古板的脸上露出了仿佛在说“你只是好奇么”的表情，慢慢地回答着。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不过，希望大小姐能向里诺卿他们保密。大小姐不知道我以前在协会呆过吧？”
“以前？现在也在啊。”
“不是奥术协会，是被别人称作邪教的那个组织，‘上层界生物保护协会’。我在邪教组织呆了几年，生了小孩，不过最后我逃出来加入奥术协会，反过来要杀以前的同僚。为了保护家人，只好伪装身份，只是这样。”
“等等等等，这一点也不简单吧！信息量大得可以写一本书了好不好？还是最滥俗的那种！”
艾莉卡激动地用手拍着桌子，不过她忘记了左手的伤。她疼得发出了惨叫声，原本已经包扎好的左手绷带里又慢慢渗出了红色。维维安喊着“学姐你太不小心了”凑过来，打算帮她换绷带。
虽然被称作邪教组织，但上层界生物保护协会的历史估计和奥术协会一样悠久。不过因为他们不断尝试饲养上层界生物，阻止人类对上层界干涉的抵抗，提倡自生自灭的反人类思想太过严重，所以近年来一直在地下活跃。不过作为类宗教团体而言他们的武装不够，所以还不是奥术协会的对手。
但是，历史上看确实有过很多次的血拼，死亡人数也足够多——好在他们现在还在地下活动，如果真的大规模进攻奥术协会，连艾莉卡自己也说不准会不会被派到前线战斗。
就算自己在对天界战斗中下手再狠，如果逼着自己大量屠杀人类，肯定会精神崩坏的。
她想着，突然觉得左手臂一阵湿滑。维维安乘着她陷入沉思的时候解开了绷带，然后用舌头在她的伤口舔了一口。她发出怪叫，一下子跳了起来。
“呜哇哇哇！你在做什么！！”
“唔，是学姐的味道~”这个学妹用舌头舔着下嘴唇，开心地笑着。“只是一直以来的友好象征而已，学姐你太惊讶了。”
“我觉得这是你从一开始做过的最变态的行为！”
艾莉卡用右手推开了维维安的脑袋，把她赶出了大厅。她一路摆出回味的样子，似乎又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一样。艾莉卡狠狠地关了门，觉得全身都失去了力气。房间里陷入了沉寂，夏洛蒂依然在墙角捂着脸一言不发，德拉斯也摆出阴郁的样子不说话。
“咳咳，那个，艾莉卡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请劝一劝我的女儿……”
德拉斯摆出请求的神色说着。这种惹怒了女儿又不知道如何道歉的表情，放在他身上意外地合适。
“我也没有办法啊，虽然说事情并不是很大，但是你毕竟伤害了纯真少女的心灵嘛。”艾莉卡摇了摇头。“还不是因为你在信里说谎自己在为了全人类的未来奋斗，结果却被看见用那种样子修机器。爱的越深跌的越狠嘛。”
“这个……这个应该不叫做谎言，请至少不要污蔑我对我女儿的诚心。”
“是么。真美，我都快哭了。”
“咳，即便如此，艾莉卡小姐。你知道奥术协会从以前传下来的一句口号么？“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谎言编织的”，相比那些更大的谎言，我还算是诚实的人。”
“不要搞笑了！你比较诚实？笑死人了啦。”
“您需要证明我的诚实么？”
相比尖酸的嘲笑，德拉斯摆出了严肃的面孔。艾莉卡收住笑容，努力也摆出正常的态度。
“您理解为什么我说世界会是谎言编织么？您认为协会本身是什么？”
“奥术师的组织？为了抵抗上层界而设立的统治机构这样的？”
“还有呢？”
“由第一代首席创立了神秘的奥术体系，一代一代的传授奥术技巧，最后定型分为八个学系共同管理这样的？说起来，这不都是写在历史书上的东西么？”
“艾莉卡小姐，您从来没有怀疑过么？奥术协会数百年的历史？”
“咦？”
艾莉卡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德拉斯有些阴暗的面孔。协会的历史，从小时候就一直是这么学的，所以从来没有去想过。
“而且，您在协会呆了那么长时间，也许还没有见过特劳特大人，但是其他几位首席也见过了，您真的没有发现么？”
“发现……什么？”
里诺很少出现，就算在休息室里露脸也就是和小猫一起玩；安德莉亚整天泡在医务室读书，摆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杰罗姆似乎是发现了新的玩具，一直躲在仓库里不出来，还能听见金属焊接的声音；至于艾格莱雅，艾莉卡刻意躲开都来不及更不用说主动注意了。除了都是一副没干劲的特点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
她张大了嘴。
“您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了，应该也注意到了。奥术这个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啊……”
的确，就算在战斗的时候，艾格莱雅用得最多的也只是榴弹炮而已。搓个火球、浑身闪着奇怪光芒这类奇怪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可是……为什么？……”
如果说，奥术协会从头到尾都在设计一个人类拥有奥术知识这一骗局的话，理由又是什么？
“多么简单，只是为了安定。”德拉斯的话语中染上了骄傲的色彩。“因为能够对抗神秘的只能是神秘，人类的内心总会这么想——所以初代才会编织这样的谎言。从结果而言，这不是个很棒的选择么？只有人们自认为自身拥有能够战胜困难的力量，才能继续活在虚假的平静中。如果协会一直以来只是用着基本的武装来保护自己这种事暴露了，这座城市只怕立刻会陷入恐慌吧？”
“……所以说，从一开始……”
“没错，从一开始奥术协会就是个幌子，说到底，代代的成员都只是普通的工程人员而已，我们披着神秘的外衣，然后靠着寒酸的技术发明来对抗敌人，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已。”
德拉斯用平淡的口气说完，艾莉卡还没有缓过神。这的确算是伟大的谎言，其他的话语相比之下简直微不足道，但是这种颠覆世界观的行为，真希望能够在她更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再做。
“可是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没有暴露出去？”
“哼，毕竟是内部信息完全封锁的状态，再说就算有人向外透露，民众也会下意识地不去相信吧？这就是神秘的力量啊。”
“那么，八大学系，首席编制这些东西，也都是骗人的咯？”她有些不甘心地问。
“当然，只是为了名字好听而已。里诺自称是附魔系的首席，自己只不过学过一点心理学和催眠而已。”
“那……你呢？”
“死灵系？只不过是生物科学换一个名字而已，也负责水凝胶和战斗兵器人造组织的开发。”
“杰罗姆呢？”
“那个孩子很有天赋对吧？他是做纳米陶瓷材料的……现在协会第四代护法装甲用的新型板也是他开发的。”
“艾格莱雅呢？对了……安德莉亚呢？她不是预言系么？而且她确实在医务室里预言过……”
艾莉卡停住了嘴，她意识到了自己问这个问题的失误。
“那孩子……”德拉斯难得地笑了。
“看起来就是个适合做神棍的样子，和上代预言系的首席——她妈妈简直一模一样啊。”
对话的结果，艾莉卡用双手捂着脸，在大厅的角落呆了一个下午。
7
也许是因为受了世界观的冲击，从混乱中清醒的艾莉卡这才发现，自己在迷糊中还是接下了说服夏洛蒂的工作。德拉斯继续回到地下室做维修，维维安也叫喊着“难得的机会我要在协会里好好玩一玩，一会见学姐”就跑得没影子了。至于安德莉亚这些人显然更加没办法依靠。
我才不想管这种事呢。
艾莉卡在心里默念着。坐在旁边的夏洛蒂小声地向她抱怨自己的爸爸到底有多么让人羞耻，她也没怎么听进去。
“以为爸爸真的在好好工作的我就是个笨蛋。”小女孩摇晃着双腿，嘟着嘴说着。
“居然摆出那样的样子，也太难看了啦。”
“嗯……”
“早知道，我就假装不认识他就好了，哼，这样的爸爸没有也没关系。”
啊啊，真可恶。不要再没有父亲的人旁边说这种话啊。艾莉卡无声地抱怨着，但是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就太逊了，她一言不发，继续听着。小女孩说起了小时候父亲有多温柔多有安全感，不过这些只是在折磨艾莉卡的耳朵。
“……总觉得再也不打算和爸爸说话了。”
“既然那么讨厌的话，还是不管德拉斯那家伙，直接回家去吧。”
她试着半真半假地提出建议。本来她就没打算要说服这对父女和好，如果夏洛蒂能够走的话，自己也算完美脱身了。
“可是……如果就这么回去的话也不好。”
夏洛蒂歪着脑袋，显得犹豫起来。
“毕竟我不是随时都可以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到……”
“那就随便你咯，怎么样不都好么。”
“唔……艾莉卡姐姐的话，会怎么办呢？”
“哈？”
“如果和爸爸吵架了，艾莉卡姐姐会怎么办？是先道歉么？还是等着呢？”
啧。
所以说居然为了这种小事情纠结，果然是小鬼。
“哼，吵架？我们才不会吵架呢。”
“是么？真是羡慕……你们关系真好。”
“不对！因为已经死了。”
“啊……”
夏洛蒂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脸上一副吃惊的表情。如果是一般人的话，之后就是充满了怜悯的道歉吧，“对不起让你想起了这些”什么的，真是蠢死了，这种同情真是让人作呕。
不过等待艾莉卡的是沉默，夏洛蒂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没有开口。预备要借口她的同情来骂她一顿的想法流产了。夏洛蒂想了半天，突然站起了身。
“艾莉卡姐姐，我还是去道歉好了。”
“变得好快！”
“嗯……仔细想一想，只不过是我自己在生闷气而已。”
夏洛蒂的表情不可思议地带着成熟的感觉。
“而且，爸爸在协会工作的话不是很容易就死掉了么？等到那个时候道歉也许就来不及了。”
艾莉卡哑口无言地看着她，这个时候，巨大的震动从脚下传来。
柯瑞丝在走廊里飞跑着。
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惊醒时，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地震。但是紧接着从窗外传来的惨叫却让她回过神来。因为那是只有面对非人的恐怖出现时才会有的凄惨音调。
“是干涉么？明明预言系没有发来预警！”
她冲出房间，向着走廊尽头冲刺。那里是广播室，一直用来向整个协会建筑发出警报。为了第一时间发布，广播室和柯瑞丝所在的值班室之间只有短短的一段距离。
就在这段走廊里，黑色服装的人类尸体散落一地。
那并不是普通的尸体，他们的脸上带着极度惊恐的表情，四肢和脖子被扭断，撕碎，大部分变成细小的肉片。小块的脂肪粘得到处都是，让地板变得有些湿滑。大量的鲜血喷射在走廊的地板和墙面上，形成红黑色的纹样。
“可恶！那是什么东西！”
柯瑞丝低声地咒骂着，恐惧感充斥的她的内心。她冲到了广播室的门前，差点被地上粘稠的浆液绊了一跤。她用颤抖的手狠狠地拧开了门把，然后把门锁上，按照规程打开了广播设备。
“警报！警报！”
她嘶哑着嗓子喊了起来，虽然在以前广播的时候都用着冷静得不近人情的声调，但在今天已经忘得精光——毕竟，敌人像这样毫无防备地入侵协会的内部还是第一次，身边摆着的灵场计量表一点波动也没有，但大量的尸体却表明着仿佛有无形的怪物在身边窥伺一般。
“警报！不明生物袭击！灵场强度……不明！目前一切不明！协会遭到袭击！全员A级战斗配置！按照紧急对策作战部署进行！重复一遍！警报！”
她大声地喊着，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将“救救我”三个字喊出口。整栋建筑响起了警报声，远处传来了人员的吼叫。
总算赶上了。
她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再度将目光移向身边的计量设备，所有的显示都没有上层界生物迹象。
“必须通知预言系才行。”她想着，再一次拿起了话筒，必须要再重复一遍警报才行。
“警——”
她努力地发出声音，但下一个字却说不出口。
咦？
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了？柯瑞丝努力地张开嘴，却吐出了红色的血沫。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右胸的地方开了一个洞口，从里面伸出了一条蠕动的肉块——那块恶心的肉不断扭曲着，最终变成了一只手。
美丽的，女性的手。
“咳……咳咳……”
柯瑞丝倒了下去，大量的血沫从嘴里涌了上来。毕竟是被人类的手捏破了肺，就算吐出别的东西恐怕也不奇怪。
呼吸变得困难了，果然只靠一边的肺是不行的么。
视线全黑的瞬间，她这么想着。
漂亮的人手从女性的尸体上蠕动着，然后爬行了起来。
像蛇一样地在地面移动，前段虽然是人类的手，但后端却变成了不断伸长的巨大肉块。肉块包裹着尸体，渐渐地把它撕碎开。许多分叉的触手从本体中生长出来，如同植物的藤曼一般爬满了整个房间。
肉块的前端蠕动着，包裹住了桌上的话筒。它剧烈地蠕动，触手的正前方裂开了，打开了细小的孔道。最前面的肉翻滚着，长出了如同少女般白色的皮肤和红色的嫩肉。狭小腔道的里面，两排细白的牙齿长了出来。
“咳，咳。”
孔道里发出了声音，和倒在地面已经变成一团诡异团块的播音员相比，这个声音显得沉静得多。
“警报，警报！”一样的声音继续说着。“神使来袭，第三神使来袭，警报，全员……第几级战斗配置来着？忘记了……不玩啦，你们去死吧。”
肉块前端长出的嘴里，发出了少女般的声音。
“喂喂，这不是协会里面么！”
艾莉卡正在大声地喊着。她拉着夏洛蒂，正在向着一楼的前厅前进。从警报声响起，巨大的震动就不停地肆虐着大楼，她必须拼命扶住身边的墙面，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摔倒。
“第三神使？袭击？”
她低声吼着，跑进了楼梯。四处都是人的躯体，有些人被震动摔倒了无法移动，还有一些已经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夏洛蒂跟不上她的步伐，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艾莉卡姐姐！我爸爸呢？”
“别问我！我也想找他！”
艾莉卡恶狠狠地回答着。必须先找到正在维修人偶的德拉斯才行——她看了眼已经快要跑不动的夏洛蒂，干脆把她抱在了怀里，快步地从楼梯冲了下去。就在她刚刚踩到楼梯间的地板时，身边的窗户爆裂了，一团沾着粘液的恶心肉块从墙外爬了进来。
“咿呀呀呀！”
夏洛蒂发出了惨叫。艾莉卡更加用力地固定住她，大踏步地向楼梯下面跳了出去。她只用了三步就跨下了十几阶台阶，不过还是因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停了下来。她回过头，那团恶心的团块似乎没办法快速地移动，正沿着楼梯间的墙壁慢慢地爬行伸展，仿佛是在墙壁贴壁分裂一样。
艾莉卡忍住吐意，站起身继续跑。面对这种能够分裂的敌人，自己一个人只能送死。她穿过走廊，向着正门方向跑去。四周到处都是粘稠的触手，它们从窗户、地板钻进来，拉住人的手脚，撕成碎片然后吞进自己的体内。它们慢慢侵蚀着地面，协会幸存的成员丝毫不顾可能大火的危险，在楼道里打开了火焰喷射器，但却只能稍稍阻止它们的前进而已。
“所以说，德拉斯到底去了哪！”
艾莉卡寻找着认识的人的身影，但是却一无所获。身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逼着她继续前进。她跑过了一楼的门厅，用力推开了大门。
平常的时候，这里通向环形大楼的内侧，里面是以塔为中心的巨大花园广场。
不过现在只是十分钟不到，这里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唔……”
夏洛蒂蹲下身，大声地吐了出来。
整个广场都被滑腻的肉块堆满，肉块蠕动着、分裂着，吞噬着能看见的一切有机物。粗大的触角伸向四面八方，爬上了环形大楼的内墙。它们从护法装甲的接缝里挤了进去，肆虐着整栋大楼。
广场正中的高塔外墙上，生长着巨大的肉瘤。
形状恶心到一看就明白，那遍布广场肉块的核心——鲜红的细嫩表皮仿佛随时都会爆裂，不时滴下粘稠的液体。它正在鼓动着，从四周不停地生长出泛着恶心光泽的触手，把整个协会内部织成网络状。在肉瘤的下方，倒挂着少女裸露的上半身。白皙的皮肤在鲜红色的背景下显得分外显眼，粉色的头发随风飘荡。
“那就是……第三神使？”
艾莉卡的喉咙有些沙哑。少女的下半身没在肉瘤之中，慢慢旋转地面向她。
“第三神使，神之颜。”
她露出了妖艳的笑容，状似亲昵地说着。
“不过，还是希望能叫我维维安呢，学姐。”
“等一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因为距离遥远的关系，艾莉卡拼命地大喊。“你这家伙的下半身变成奇怪的东西了吧！”
“啊？你说这个？”维维安扭转着头，看着四周的粘稠肉块，有些陶醉地说着。
“不是很可爱么？这就是反差萌嘛。”
“不是！这个词不是在这里用的！”艾莉卡大声吐槽。“快点从那个恶心的东西里出来！”
“学姐……你还是抓不住对话的重点。这个就是我的一部分，是没办法出来的呢。”
维维安伸出右手，**了身下的肉块中，她的手掌消失，然后以不可能的角度从身体另一边伸了出来，她的面貌似乎也不时地轻微扭曲，仿佛随时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一样。
“我是神之颜，造物主千种面貌的具现。说到底也是无定形的存在，就算现在有这张脸，也只是为了让学姐你更好接受一点才继续使用而已。毕竟本来就没有发声器官，还是这种状态比较好交流嘛。”
明明用正常人一样说话，但是她的言行却有强烈的违和感。
“所以说……你不是维维安吧。”
“虽然中途有过替换，不过无论你怎么理解都是可以的吧。学姐，你接受得很快嘛？我还以为你会吃惊一段时间呢？”
“我很吃惊啊，不过毕竟已经被太多东西刺激过了。”
艾莉卡叹了口气，她感觉双手的指甲陷进了肉里，忍耐，忍耐。现在需要的是对话，就算自己开始叫骂呼喊也无济于事。
“果然，世界是谎言构建的……”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会变成维维安的样子？原来的维维安呢？”
“一开始就问题连发么？也没什么关系——先回答简单的问题好了。一年之前，由于某些原因必须再一次启动对人类社会的观测，所以我接管了这个身份，至于原来的身份，自然只能处理掉咯。”
这个“维维安”轻描淡写地继续说着。
“至于为什么是这个身份……学姐觉得是为什么？”
“哼……因为我么？从一开始上层界就在监视我？”
“锵锵！很可惜答错了~”
“维维安”开心地拍着手说。“学姐的自我意识太强了，虽然这种自信也很棒。不过答案很无聊，人选是随机的哦。”
“随机……”
“没错！随机的！学姐不用因为‘都是自己的原因才害得学妹无辜死去’这种罪恶感而自责哟？而且我也很惊讶呢，想不到这个身体身边的人正好也是重要的监测物件。原本只是简单的人类观测结果却变成大收获了，这是双赢呀。”
“哈哈……是么，双赢。”
艾莉卡尖锐地笑了起来，双赢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这样。
“说到底，维维安是因为意外死亡咯？”
“没错，是运气不好呢。”
“正相反你的运气倒是很好嘛？可以去死吗！”
“学姐生气了……生气的样子也很棒呢！”
粉色头发的少女用平常一样的语气说着，让艾莉卡产生了眼前这个人依然是自己熟悉的学妹的错觉。她用力深呼吸，想要把混乱的脑袋清醒一下。身边的夏洛蒂蹲在地上，依然一副惊吓过度的表情，协会的大楼里传来战斗的声音，但是显得很遥远。
“为什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是毁灭人类么？为什么不乘着那么多机会杀掉我？只要我死掉，那个人偶失去功用的话，协会是无法对抗你们的吧。为什么现在还这样和我说话？”
“好多问题啊，学姐你平常不是那么唠叨的人呀。”
维维安依然摆出讨人喜欢的笑容。“我们确实打算让人类陷入苦难……不过具体的手段大家之间还是有些差别啦。至于说不乘机杀掉学姐，我也很为难，因为没法动手哦。”
“没法……动手？”
“因为我爱学姐啊！怎么可以杀掉呢？嘻嘻骗你的，其实是因为真的没法下手。学姐的身上有我主的气味——准确的说，学姐和我们其实是一样的啦。”
“等一下，开什么玩笑？”艾莉卡摆出恶心的表情反驳着。“我？和你们这些奇奇怪怪的恶心肉团怎么可能一样？”
“不愿意承认呀，你们人类偷走的十三号不也曾经是我们的一员么？说一点小秘密给你也没关系哦。所谓的神使只不过是继承了损坏了的造物主一部分的存在，学姐打败的所有人，本来就继承着造物主的部分力量。十三号本身好像已经没有了这个继承所以连力量也失去了，不过学姐不是又给了她么？”
“我的……”
“我是神之颜，六号是神之心脏，其他人也有各式各样的东西，可是学姐的体内，对了，我也是从刚刚舔过之后才确认——有着造物主大人的血呢。”
“造物主的……血？”
艾莉卡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那是身为女孩子可以用来骄傲的手臂，白皙、纤细，皮肤下面可以看见淡淡青色的血管。虽然曾经割开过伤口，但是已经只剩浅浅的印痕了。
为什么自己的血可以让十三号活动，这个愚蠢的设定居然可以这样解释。
“为什么……我的体内会有造物主的血?”
“不知道，不过也没有影响嘛。因为这样，我和学姐其实可以算是同胞哦，所以才杀不掉呀。其他的人也一样，没法主动对学姐出手哟？不是这样的话，学姐之前那么多次的战斗早就会死掉了啦。同为造物主的产物，从一开始就被设定了不能互相残杀，这一点我们可是比人类好得太多了呢。”
“而且，学姐虽然一直在受伤，不过恢复速度不是越来越快了么？这也是血的影响哦。”
她用满怀热情的眼神看着已经陷入混乱的艾莉卡。艾莉卡的面前，肉块扭动着聚集在一起，脆弱的表皮破开，从里面伸出了十几只白皙的人手。
“学姐，你不是也讨厌人类么？”
维维安露出了温柔的表情。
“反正人类这种低劣而愚蠢的生物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讨厌的人都死光了好了——学姐不是一直这么想么？所以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呢？乘着现在的机会把协会毁掉，把残留的人类杀光就好了。这样的话，学姐还可以做我的姐姐哦？”
“你的姐姐……可是，西维亚呢？”艾莉卡有些迷茫地问着。
“当然也会在一起啊？西维亚也有着同样的血呢，而且“我”和她可是好朋友啊。”
白皙的手渐渐变长，向艾莉卡摆出了握手的姿势。
没错，这样才最好，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对她细语。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西维亚才战斗的，人类的、包括自己的受伤和死亡她从来也没有在意过。既然如此，只要能简单地把西维亚从协会的威胁里解救出来的话……
接受这个建议也不坏。
她伸出右手，向着对面伸了过去。她的战斗结束了，这就是她选择的完美结局。
“艾莉卡姐姐！不可以！”
她的耳边传来呼喊声。夏洛蒂跑了过来，猛地把她推倒在地。
“不能听那个人的话！”小女孩噙着眼泪，声嘶力竭地喊着。
“艾莉卡姐姐真的无所谓么？艾莉卡姐姐不是还有很多学校的朋友么？我的爸爸，那个很帅的叔叔，还有那个嘴巴有点坏的姐姐如果死了都无所谓么？”
真吵。他们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啦，不要妨碍我啊。
艾莉卡抬起头，想要挣脱开。但肉块变成的白皙手掌比她还要快，它们像蛇一般伸展，一瞬间就把夏洛蒂从她身边拉开。
“真是碍事的小鬼，学姐也这么想吧？这样的小鬼……”
“维维安”有些无聊地说着，白皙的手腕开始发力，仿佛一瞬间就可以把女孩撕成碎片。就在这时，艾莉卡的身后传来爆响。大量的金属片撕碎了悬浮在空中的触手，让小女孩掉落在地上。
“夏洛蒂，快跑！”
死灵系的首席德拉斯大声地喊着。他的背上背着巨大的六角棺木，右手拿着超过两米长的巨大枪管。他重新穿上了黑色的紧身皮衣，银色的铃铛闪闪发亮。
“艾莉卡小姐，之后我可以指控你的背叛么？”
他高声地说着，把枪管指向了广场的前方。无数巨大的肉块如同潮水一样向这边涌来，伸展开巨大的触角。德拉斯甩掉了棺木，用左手扯下了身上的一串铃铛，然后狠狠地甩了出去。
“早就说过这个不是装饰品啊！”
他似乎很有怨念般地叫着。铃铛碰到了肉块上，发出巨大的爆炸声，肉块被炸得粉碎，洒出了大量的鲜血。他不断地丢出爆炸品，然后向花坛的一边迂回。他灵活地移动，不时举起右手的枪管对着扑到面前的肉块来了一发，把它撕成片状然后灵活地侧移，往枪管中装填下一发子弹。
第一次，艾莉卡承认了夏洛蒂的话。
她的父亲虽然染了头发，身材也变胖，外观看上去也很逊，但是真的十分帅气。
德拉斯向前突破着。对于广场上大片软质而移动缓慢的敌人，他的炸弹能发挥最大的功效。他快速地向着塔前进，打碎阻挡在面前的血肉团块，然后在肉块没有重新分裂增殖之前向前突进。尖锐的触手想要将他撕碎，但他都巧妙地用四肢以外的部分承担着伤害。不少肉团从他的身后攻击他，但却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榴弹击碎了。
说不准，艾格莱雅也在某个地方掩护他。
“只靠这些东西就想阻止我？你以为我以前解决过多少天界生物了？第三神使？”
德拉斯冲到了塔下，他的全身都沾满了鲜血，把黑色的皮衣染上了别的颜色。他大口地喘着气，背部和左臂布满了割伤。巨大的肉瘤粘在塔四层高左右的墙面上，就在他的头顶。“维维安”的上半身倒吊在肉瘤的下方，正低着头看着他。
德拉斯抬起了枪管，瞄准了少女的头。
“去死吧！”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开了第一枪，然后填装，发射，再填装。他一连开了三枪，尖锐的金属片撕裂了少女的上半身，打进了肉瘤的内部。他喘了一口气，横过枪身，就在这个瞬间，无数的触手从天空落下。他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钉在了地下。
“爸爸！”
夏洛蒂惨叫了起来，她想要冲向前，却脚一软，倒在了地下。艾莉卡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肉瘤正在分化，打碎的少女躯体被吞了进去，新生的白皙身躯从旁边鼓了出来。
“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学姐。”
“维维安”心平气和地继续。
“虽然被打扰了，不过我们继续话题吧，请和我们一起走。说起来，这对父女也让学姐很不愉快不是么？”
“啊……是啊。”
艾莉卡低着头。
“真是够讨厌的，普通的父女吵架还要扯上别人，根本不管别人的心理，那个该死的小女孩真是让人嫉妒得想死。”
“那么……”
“维维安”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光。
“不过我放弃了。”
“嗯？”
“虽然因为我没有父亲所以讨厌那个小鬼，恨得有时候都想要掐死她……但是啊，我绝对不能原谅夺走别人父亲的人。”
艾莉卡抬起头，她的嘴角带着血——那是用牙齿咬破了左手腕的伤口留下的。
“话已经说完了，去死吧，‘维维安’。”
她蹲下身，拉开了德拉斯留下的六角棺材盖——白发少女挣着眼睛，静静地躺在里面。她被炸毁的下半身还没有装好，还处于不能移动的状态。她的左腕被拆开了，似乎是紧急处理的结果，有些线头还没有收拢。
艾莉卡把左手的鲜血全部滴在了她左手的开口上。
“启动炮击模块。”
她扶起白发少女的上半身，压低声音命令着。少女抬起左手，手臂上发出了刺眼的强光，三支金属棒从三个角度刺了出来，手臂开始变形，外表的皮肤碎裂，露出里面黯淡的金属，手臂的前端弯折，露出黑色的炮口。
炮管发出了尖锐的轰鸣，后部的部件统一地开始旋转。艾莉卡努力撑起少女的身体，拼命捂住耳朵。炮管前端，凝聚态的光渐渐形成。
肉瘤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广场里所有能够移动的触手都开始分化，回收，他们剧烈地蠕动着，一层一层地在肉块上包裹了上去，仿佛要保护自己一样。
“@%#！”
在肉块的涌流中，“维维安”的头部只来得及发出无法辨认的尖叫，就被肉块包裹了进去。面对这样的丑态，艾莉卡嘲笑着咧开了嘴。
下一刻，巨大的白色光柱擦过了高塔的侧面，刺破了黑暗的夜空。
8
“虽然的确是把敌人送进了家门，但毕竟协会的仪器探测也并不准确……”
会议厅里，里诺沉闷的声音回荡着。
虽然成功消灭了第三神使，但是协会的人员损失却超乎想象。
唯一可以说极其幸运的事情，就是白发少女的光束炮击仅仅擦过了中央塔，没有把它打穿——一旦出现那种事情，塔的倒塌可能再会造成数千人的死伤。
艾莉卡靠在窗边，看着窗户外的景色。协会的人们还在清理着广场上残余肉块的碎屑，整栋大楼的修缮也要开始了。
她突然觉得极度地烦躁不安。
“喂，小鬼，会议结束了。”
突然间，有女人的声音向她打着招呼。
是艾格莱雅。她依然穿着鲜红的服装，脸上带着绝对自信，同僚死亡的消息对她而言仿佛根本没有造成影响。
“真是太好了呢，毕竟是你把第三神使带进了协会，而且还有叛变嫌疑，没有追究你真是万幸。”
艾格莱雅不真诚地祝贺她，但是却让艾莉卡的心情变得更坏了。
“夏洛蒂呢？她会怎么办？”
“那孩子？虽然很可惜，但是只能由协会养大了。”艾格莱雅淡淡地回答。“后来去她家里才知道她的母亲也去世了，一直是佣人带着的。”
“协会……”
艾莉卡咬住了下嘴唇。她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焦躁。
“看她个人的意思咯？如果说她不想和我们牵扯关系也好，如果愿意，让协会的谁把她领养也不错。”
“……”
“总之就是这样，我个人当然期望她回去住，反正小时候有这种小挫折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算是协会领养了她，总之不要找我就好了，我可不想家里再……”
“喂！艾格莱雅！”
艾莉卡打断了她不负责任的言论。艾格莱雅看着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砸了砸嘴。
“艾格莱雅，你为什么会领养我和西维亚？我的父亲和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件事情，一定要问出口不可。
“为什么我的血管里，有造物主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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