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红楼梦醒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却是在一条城市的路口，但见左右高耸林立的大楼，轩昂壮阔，极目远望便是一眼看不尽的明窗翠玻，晶光闪亮。空气是那么的静，如同凝固了的溪水，也凝固了里面俏皮的埃土，路上停着各色的轿车，仿佛可见人们忙碌的身影。我晃荡着脑袋许久，此刻已经是两眼昏花，津神萎顿，便想寻个长凳坐上一坐，然而左右扫视好一回，却哪里有它的影儿，只得挨着一辆车的边儿上兑磨下了。我左摆右侧，偏着脑袋新奇地看着它满身尘土，约有毫厘之厚，想是停在此处有些时日，观之不觉喉头里生痰，恶心难受。突然，眼前闪过一个灰影，我眯着眼，定了定神，见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白色的运动衫，陪着蓝黑的短裤，舞摆着双臂，潇洒悠闲，直往前走去，或许是自己太过兴奋，双腿竟不听使唤，疾步向他追去，但又怕自己唐突，总是躲躲藏藏，紧赶几步，又做看景的样儿。他自顾前面行走，丝毫没有察觉，望着他步缓行迟，神态洒脱，自己竟一时迷了神，松懈了警惕。这时，他忽地一个回头，似乎跟我熟识，不见其有些许的怒色，淡淡一笑，闪身进了一处楼道内。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跟着走了许久，心直扑通跳的起劲，脸面也是火辣辣。听着楼道里隆隆的脚步声，我又禁不住追了进去，但只瞧得里面白墙直梯，空无一物，心中不免害怕起来，兼之我虽紧赶慢赶，依然只是脚步声林间旷野里的空鸣，我越想越不是，转身就要回走，岂料他竟从身后走来，害的我面色尴尬，暗暗叫苦。我正不知该如何搭讪，他却先开口笑道：“你一路紧步追撵，也不累啊？”听他如此一说，我竟痴傻地把手移向了胸口，只觉胸口迭宕起伏犹如潮水起落，脸上顿时羞愧热辣，支吾道：“我—我—只是路过。”他笑了，笑的自是让人汗毛倒竖，脊背生风，道：“我看也未必是吧？”便朝这边走来，我心中突然生了抵触，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他喊道：“你干嘛又要推搡？我这不就站在你的面前，难不成是你又害怕了？”我听他言语轻挑，不怀好意，内心止不住咒骂自己无知糊涂，转身就要夺路而回，然而已是不能了。此刻，他的躯体是墙体的一部分，转瞬间便立在了我的跟前，并伸手向我招来。我望着他脸上堆满了坏笑，露着两颗大白牙，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抄起胳膊想支走他，但我错了，他不过是引诱我，并借机占有我的躯体。我望着他高大壮实的躯体开始变得瘦削挺拔，颤声道：“你把自己摊平了！”惊恐地抖动着全身，并一步步向后退，而周围的墙壁见着我，则如同草原上饿了许久的狮子见着羚羊斑马，如饥似渴般步步逼来，把我挤压着退往角落里。我虽也可使出些气力，但只是徒劳我一阵手舞足蹈，慌乱紧张早就抵消了它，眼睁睁看着他得意洋洋、肆无忌惮地铺满我的身体，渗透在我的血液、细胞里，内心开始了绝望和悔恨。眼前是看不尽的模糊，忽地一道亮光（眼泪）闪过，他的躯体竟似粉了的白灰，剥剥落落地撒散着身上的每一片组织，直打在我的脸上。此刻，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猛地朝他脸上挥去，一时竟如窑头土坯，顿作一堆齑粉。我如此庆幸，哪里还记得追着他来是为了什么，回味着方才他菱角分明的下颚带着隐约的胡茬儿，微微上翘的眼角里闪烁着清澈的眼眸，还多少也有些恋恋不舍，然而头顶突地一震，却是被搁在了沙发上，“妈，我回来了！”说话的是我的主人———萧易，以城市观光摄影与美食推广为业。“今个到哪去了，看你鞋子裤腿上尽是些泥点，都事先说与你听，怎么就没记性！”萧易的母亲总以为他做的不是正经行当，不大讲些什么好话，但毕竟是骨肉亲人，不至于陌路行人，出门前还是苦口婆心地叮咛交待一通。“妈，你猜我今天遇见了什么？一只马猴从一条裂缝里出来，是不是很有故事可看？”萧易欣喜若狂，忍不住内心的喜悦。“嗯?”他的母亲甚是疑惑，凝神注视着萧易。••••••我眼前蒙着包裹，但听的他俩一言一语、一问一答，似有不知钟点几个，躺在那甚觉无聊，思来想去，忽念及白地里遇到的两只蚂蚁洞内的尖叫，心里不免多有担心忧虑。你道他俩个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赤柏心中挂念亲人，疏忽大意，只是迈着两条细长腿赶路行进，不晓得这洞盘旋环绕，越行越陡，很快就难以支撑双腿的替换，一屁股趔倒在地上，坐山车般疾速向前滑行，撞上了前面领路的墨菲。蒋染听得他的尖叫，以为赤柏遭了什么暗算，赤手空拳地赶了上来，只觉眼目酸涩，极难辨清东西，且又有两三个洞门岔开去路，一时难以决绝，傻立在那，上下其索，迟疑不定。这时，忽一声嘶鸣从一洞门内传来，蒋染仔细辨明正是墨菲的声音，忙转身跨步钻入了右首的一个洞门，但也是溜了脚，倒坐在了地上。洞内乌黑一片，他自然难以辨清哪是哪，只晓得耳边冷风飕飕，时而仰躺，时而背贴，便知自己正坐在弯道里，疾速滑行，宛如空中飞车，雨中飞燕。他的屁股时而向下、时而朝上，渐渐就热乎起来，他从没有过的兴奋竟使他紧绷的心欢呼起来，血脉奔腾，以至于眼前微弱的亮光，他也没有发现。突然，蒋染头顶被什么摁着压着，不能使力，惊慌之余，早明白了自己已跌入了悬崖。他左看右看，见青云缭绕，深不见底，痴痴地以为飞入了天上，止不住鼻子一张一翕，深情款款地吸上一口。这时，悬崖谷里传来一阵号角声，浑厚激昂，蒋染自言自语道：“墨菲的府上想是有什么大事了？”抬头却见几只蚂蚁舞枪弄棒，呼啸而来，料之自己触怒了他们的疆界，就急急地两臂乱舞，向谷底飞落。虽说他粗憨结实，下落的时候少费些力气，但仍抵不住他们的穷追不舍，不多时就赶了上来。蒋染心中焦虑，恍惚间回到了沙家洼的地头，望着兄弟们惊惶失措，狼狈闪躲的无助、凄凉，他迷糊了，看着他们向自己扑来，竟没了逃的欲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然而，他的身体似有一根弹簧牵着，一个抖动，一只小手，睁眼竟见自己已稳稳当当地站立在地上了，喜道：“是你？你没事吧！”墨菲道：“没吓着你吧？”蒋染道：“没–没有。”旁边几只蚂蚁吁道：“幸而我们赶的紧，不然你的小命没了，我们的罪过就大了。”蒋染绷着头皮，道：“罪过？”他们齐声道：“你是墨菲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哪有客人来了我们这里却因此断了胳膊，少了腿，岂不是大大的罪过。”墨菲道：“走了，想必他们都知道你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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