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权力扭曲的命运(下)
捂着脑袋,扭过头,弥瑟亚用可怖的眼神盯着进来的那人。
“真是稀奇的事情,想不到小弥你居然也有抓狂的时候。”雷泽诺夫上尉笑着走进病房,无视了弥瑟亚凶恶的目光,道:“最近还好吗,格雷果?”
“老样子。”杜伦苦笑着摇头。
“那真遗憾,你还真是应该好好歇歇了。”
“再歇也没用呢,要是休息可以有用,我早好了。”
“话可不能那么说,何必如此消沉呢?我见过很多受到精神污染的人,又不是全部医不好。”
精神污染......在这个时代,这可是个令人心惊的词语——顾名思义,是由于外界原因而造成的对人类精神上的污染。现在人们所谈的精神污染,多半指的是曾经精神污染武器袭击处的精神污染场或是传说中的幽灵所造成的。诚然,被它沾染过的人,并不会变成异怪,甚至连细微的变异都不会有。但是,它不能污染肉体,却能污染心灵。有多少人,因为被它“光顾”而陷入永久的精神痛苦。疯狂,精神疾病,自杀,这是谈到精神污染人们常常联想到的词语。
“我可和他们不一样。况且,能够痊愈的,也只是极少数。”
“唉,说什么丧气话呢!”上尉扶额,垂首半寐着眼,叹道:“相信我好了,这种事一定会解决的。”
“呵呵,总之,我不相信。”
“随你。”上尉耸肩摆手。
杜伦不再回声,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二人,闭上眼,似乎是打算睡去了。
这两个人关系不大好吗?不可能呀,这一周来弥瑟亚观察的出来,他们关系很不错的,但现在......是在什么事上出分歧了么?
“唉。”上尉无奈地叹气着,转过脸看着弥瑟亚,此刻,弥瑟亚脸上狰狞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标志性的毫无表情的面孔。
“看起来,你现在心情好些了。”上尉道。
“是的,上尉。”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可别放在心上。”
“这么说,也没错。但是,”望向被窗帘遮掩的窗户,弥瑟亚道:“我父亲曾经告诉我一句话, 我不敢忘记。”
“什么?”
“遗忘,就是背叛。”
“我不认为这话对任何事情都适用。”
“但至少对他们适用。”
“‘他们’?”上尉问。
“我的身边,毫无价值地死去的人们。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强权仍然跨立于灰影之穹下,蝼蚁之人上,施加着它的意志与教化。它只需微动手指,尘土漫天飘下。而他们的尸体,最终却只能被尘埃淹没,掩埋土中,连饥饿的食腐乌鸦都不会察觉。这就是历史的大道,它埋藏了无数‘无价值’来垫高前往‘价值’的大门。我身边的逝者即使如此。他们亡归地狱,而有些人却更近天堂。未来,那些不曾与他们有过交集的人不会知晓他们;他们骨灰之上的既得利益者不屑想到他们;与他们有过交集的人,其记忆也必将被权力之剑削平。如果连我也遗忘了他们,那他们的存在,究竟是否真实呢?我不能容忍那些带给我回忆,塑造我心态的人和事不被历史所承认。如果难以反抗,那只能由我自己牢牢记住,作为他们存在的证明。”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那么文艺。”听得半懂不懂的上尉几乎要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整得笑出来。
“嗷,我昨天看了一本书叫做《哈姆莱特》。”
“......怪不得呢,莎士比亚荼毒青少年么。”
“总之,那些人,会与我同在的。那么,”弥瑟亚转身看着雷泽诺夫上尉,道:“你应该也有必须铭记的人吧?”
“一般而言,人人都会有的。”上尉微笑着说,“有些时候,你甚至会为想不起那些人的长相而慌乱,甚至悲伤。但是,这一切情感,仅仅适合常人而已。”
“为什么?”弥瑟亚问。
“当你走上战场,你就会明白的——因为,到那时,你就会发现,你连你死去的战友到底有多少个都记不起来。”上尉苦笑着摇头。
那一刻,弥瑟亚竟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我会死去,彼得也会死去,撒加也一样——当然,我们也不排除你会首先挂掉的可能。当你的记忆中,勇士的枯骨垒作山脉,英灵的幻影化作狂风,你才会真正的意识到,人类的生命是那么脆弱,人类的记忆是那么可笑,人类本身是那么无能。”
弥瑟亚依旧无话。
“这可不是小屁孩们自以为是装酷时所说的‘生命是脆弱的’。你会真正感受到这一句话的含义,由你自己。”
沉默着,弥瑟亚站起身来。
“怎么?”上尉问。
坚毅的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弥瑟亚正色道:“我会拿一本笔记本将我死去战友的名字全部写下来的!”
愣了半晌。
上尉哭笑不得地说:“战场上你没时间死一个记一个,等打完了,你已经早就忘了该记些什么呢!”
“那我就提前记!”弥瑟亚道,“我会首先将你的名字记下来!”
长久无言。
“你......是在咒我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努力想要记住你。”
“那干嘛在我死之前把我记上阵亡名单?你当你有‘**’?”
“‘**’?那是什么。”弥瑟亚对这个新词分外不解。
“那是......说了你也不明白。”说着,上尉低下头,撩起袖子来看自己手上的手表,“嗯,时间快到了。”
“时间?有什么事情吗?”弥瑟亚问。
“其实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你,我就猜到你会在这个地方。刚才我得到上级的指示,让我叫上你去作战部,另外的人相比已经在那里了。”
“有任务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如此。”
“......我还没到能够接受任务的时候吧?虽说入伍名单出来了,可连宣誓仪式都没进行呀。”
“有些时候,教条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上尉回身走到门口,一边推门,一边看着弥瑟亚,道:“走。”
命令在上,弥瑟亚只得跟上上尉,去往作战部。
......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军营,戒备森严,武装岗哨四立,士兵各自在做各自的事情,在军营中,走来走去。
只不过,今天的军营内,成群结队的武装士兵,比以往多了很多。带着一脸严肃的表情,他们整齐站队,整齐动作,似乎在训练,似乎在接受检阅,又似乎,是在预备着一场战斗——一场硬仗。
一路小跑,他们进入了不同于预备役所在处的另一座楼房。那可比预备役的小楼高大威武多了,足足高了一倍,虽说看起来样式相似,但就从外面看来,装修精细得多,外设也整备得多。
进入其中,两处上去的楼梯,以及一座电梯,都有荷枪实弹的士兵把守,在他们警惕的目光下,再放肆的人也会规矩下来,而不愿引起他们的注意。
上尉径直走向前台,掏出一份文件,与那里的几位士兵说着什么。
一处楼梯前,士兵们让开一条道路来。上尉从这里走上,向自己招手。
点点头,弥瑟亚向他跑去。
就在穿过几名士兵之时,他的肩膀忽然被死死钳住。
什么?
那名拽住他的士兵一使劲,便将他整个人向后拉到。重摔在地,AKM的枪口顶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有个陌生的人!”那名士兵道。
另外几人闻讯赶来。
“误会。”他说,可没人听。
“我靠,你们在干吗?那也是我们的人,上头点名叫他过去的!”上尉嚷着走下来。
那名士兵却仍然不愿意松手,只扭过头,对上尉说道:“你确定他可靠?现在强盗军团可是离城不远了!我们怎么知道这不是帮助他们攻城的间谍?”
“你这个**,西卫城里你不认识的人多得是,难道全是间谍?”上尉骂道。
“只要是可疑的人,我们都不会懈怠。”士兵振振有词。
另一个卫兵则上前道:“算了,算了,让他过去就是。雷泽诺夫上尉不也说了么,他是上头叫过去的。”
那士兵极不情愿地移开枪,站到一侧。
心中无奈之极,弥瑟亚缓缓起身,不说一语,跟上上尉,走上楼。
一路上,走过一个个工作人员,经受着一个个怀疑的目光。
我看起来有那么像坏人吗?
不一会,左转右拐后,二人行至一个房间的门前。门前,有两名军人站立。
敬礼礼毕。看过文件后,他们推开门。
这是一个类似会议室的地方。没有窗户,但灯光通明,向两端延伸的会议桌边,已经坐着几个人了。
三个人,都望向这里。
一个是撒加,在这一周中,他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逐出了精英部队,到了上尉的麾下。
另一个是彼得,她在撒加之前被从预备役调到了上尉麾下。而在她之前,上尉由于她的某些事情的波及,只得顶着士兵的帽子,上尉的军衔,无所事事得像只野猫,手下一个人都没有。
其实,即使在此之前,雷泽诺夫上尉都一直未被委以重任过。理由,未知;他的军衔由来,未知。一切,弥瑟亚都不知道。
还有一个,是藏青色军官制服下,发须花白的老年军官。而其身型之挺拔,目光之有神,脸庞之硬朗,却完全无法让人把他与“衰老”这个词语,联系起来。
上尉与弥瑟亚敬礼致敬。
军官还礼,示意二人坐下。
上尉坐到了彼得身旁,而弥瑟亚则坐到其对面,撒加的身旁。
“人到齐了,我也可以开始说了。”连自我介绍都不做,军官直说道。话语沉稳,有着百年风刀霜剑下花岗岩石的气息。
才这几个人就到齐了?
对侧,彼得不屑地扭过脸。
“不久前,一名巡逻中失踪的士兵跑了回来。他为我们带来着一些情报。”
“他的巡逻队,在前去巡逻所外东部道路的时候,遭到了袭击。袭击他们的,不是异怪。”
“是强盗。”上尉道。
“没错,一支强盗军团。总数未知,但我们猜测,他们已经可以攻我们的庇护所了。还记得上一次的强盗攻城事件吗?”
众人点头。
那是一次惊险的战斗。暴雨之夜,一处城墙忽然倒塌,后来调查出是由于本身的问题外加外部炸药爆炸而炸塌的。那一次,由于巡逻兵的疏忽,或着说是对方潜行能力太强,居然没有发现带着炸药的强盗。爆炸之后,乘着雷声暴雨,数十名强盗一拥而入,打得守军猝不及防,最远居然被打到了军营门口。但是很快的,守军依靠军营重机枪挡下一波攻击,开始反扑。另一方面,几辆守军装甲车被开到了城墙坍塌出,堵车道路,用机枪将企图逃跑的强盗压制。一夜的包围,围剿。有许许多多平民被误伤,虽说最后官方统计只有五个。到了第二天,不再有拿着枪的强盗了,军方则开始挨家挨户搜查是否有人藏匿强盗。
弥瑟亚还记得,第二天上街时自己所看到的画面。那是在一个人家的门口。
那个被士兵踩在脚下的断了右手的男人,浑身淤泥血水。
他愤怒地对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灰发男孩吼着:“你这个蠢货!你这个背叛者!你这个残渣!你居然这么对我们!”
男孩不答话。是他告发了那位男人吧?
男人对着天空狂啸着:“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
士兵不屑地咂嘴,用手枪打烂了他的脑子。
随后,他绕到跪在一边地上的一家人身后——一位父亲,一位母亲,一个男孩,一位小妹妹。那位男孩抱着自己哭泣着的妹妹强忍着眼泪,母亲不住颤抖,父亲则只能露出愤恨但是无奈的面孔。
“背叛西卫者,死。”
一枪,父亲倒下。
又一枪,母亲倒下。
又一枪,却没有开出来没子弹了。士兵厌恶地甩开顶在男孩后脑上的手枪,又阴笑着从战术背心中拔出一把匕首来。带着锈迹的匕首,不是很锋利,有几处地方,甚至是钝的。
他将刀抵在男孩的脖间,玩味地看着他的脸,那强迫自己不去哭泣的脸。
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那么......
他冷笑着,用刀顶上女孩的胸口。
哭声更大了。
“不!不要!”男孩抱紧自己的妹妹,挣扎着后退。
士兵持刀逼近。
被逼到墙角了。
靠在墙上,男孩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直滚下来。
“等一下,一下就好了!”他大喊着。
说完,他的手掐上了自己妹妹的脖子。
“那么钝的刀......会很痛苦的吧。”他说。
用力,她的妹妹无力地挣扎着,却除了流泪以外,连叫都叫不出来。
你在干什么?掐死她就不痛苦吗?
“一会会就好了。”
士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灰发男孩则面无表情。
女孩,再也不动了。男孩将她从自己怀中放下,失魂落魄地站起来。
猛然间,他大喊着冲了出去。加速!加速!
想跑?士兵本想追上去,却发现那孩子一头直撞上了对面的墙壁。他的脑袋在墙上拖下一道粗粗的血迹后,摔倒在地。都死了。
看着这一幕,士兵沉默了。
等了一会,他才轻声对灰发男孩说:“虽然你是强盗带进来的,但你既然能那么合作,那我们也不会为难你。走吧,去教堂,那里的人会收留你的。”
“谢谢。”说着,男孩走开。
“你刚才说你的名字叫约书亚?”
“是的。”停下脚步,男孩转身看着士兵,道。
“那么记住,从此以后,你的姓氏,将为西卫。”士兵道。
“明白。”
男孩回身离开。士兵丢下刀,呆在原地,仰望着天空。
一动不动,站了好久。
他或许是在问上帝: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么?
那一次,有多少平民被杀死。没人知道。
混蛋!盯着那位军官,一种冲上去掐死他的冲动,袭上弥瑟亚心间。
但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漏掉了对方好长的一段话没有听到了。
“对方具体的情况与我们的作战计划就是这样。我们可不希望让他们打到城下。我们必须成功刺杀他们的首领,让他们群龙无首。那样,他们就会撤退,或者毫无战斗力地进行攻城作战。死在所外才是他们的归宿。当然,我们也可以乘机收编一部分,建设新庇护所可是需要人的。”
“所以,你这是要我们?”吞了口唾沫,撒加说。
“没错,你们去刺杀。四个人正好,我们会全体提供武器与支援。”
“开玩笑呀!”撒加的声音提高了,“就我们这四个人?一个从没合作过的小队去?你们不该派遣特种部队去么?”
绝对没错!上一次的那五位被赶走的精英部队成员一定向这位军官说了什么自己的坏话。这一次,他是要把这四个人送出去送死。
“上尉的能力之出色我们都知道,曾两个人端了一个基地;你成功执行过很多任务,进过精英部队,差点能够进入特种部队;彼得的作战能力有目共睹,她的任务执行情况比你差不了多少。”军官平静地说。
“那弥瑟亚呢?”
“第二名的测试成绩,也很强。这一次正好去历练一下么。”
真能扯呀。
彼得瞪大了眼睛愣住,雷泽诺夫冷着脸坐着,撒加想再说话,却......
军官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更多的资料,比如目标照片,你们出门后会有人给你们的。他们还会给你们一份文件,用那份文件去军械库领装备吧,这一次的装备,是相当精良的。今天,你们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明晨出发。”
暗杀行动,早晨出发?呵呵。
众人陷于死寂中。
弥瑟亚能够感到,战友们的怒火。
其中,有人几乎想要现在立刻暴起杀死这位军官。
撒加咬牙,攥着拳头压在桌面上。他慢慢抬起头,眼神中,杀死四溢。
这里就五个人。
四个自己人,一个军官。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但是,上尉严厉的眼神镇住了撒加。怒火都被着威严所压下,让他清醒过来。
上尉向军官的身后努了努嘴。
撒加看过去,只发现......
空无一物的空间。
而再细细看去,则会发现不易察觉的景象扭曲。不协调的画面衔接,台阶那样的高低差距。
那扭曲的景观衔接线所勾勒出的,竟是真实大小的人的轮廓!而且,不止一个呢。
弥瑟亚听别人说过,西卫特种部队有的各种秘密高科技装备。其中一个,叫做光学迷彩。传言中那东西的效果,便是现在所看到的诡异状况。
那里的确站着人。而且是强悍的士兵。
比起在这里发怒,还是先离开再想办法比较好。
上尉站起。另外三人也接着站起。
一言不发,他们跟着上尉走出去。
“我会告诉你们这家伙的名字,然后,记住他。”上尉低语着。
他们必须找到离开那条死路的方法。
必须找到!
然后,才能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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