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权力扭曲的命运(中)
一周后。
“你来啦。”听到木门开合的摩擦声,缩在厚厚的被子中,躺在病床上,半寐着眼的杜伦大叔略显吃力地全睁开右眼,看向病房门口。
与周围墙体一色的白漆木门前,站着身穿整洁的西卫军装,却顶着一头乱糟糟黑色头发的少年,弥瑟亚·沃瑞斯。此刻的他,左手中正拎着一个透明塑料袋,袋中放一个用了一段时间的灰色铁制饭盒,是西卫军方发放给军人们的那种饭盒的标准样式。这是加西亚·沃瑞斯的。除此之外,袋中还放着一些金属餐具。
“嗯,是我。”简短地回答后,弥瑟亚走至病床旁,把一团乱的床头柜上清理一番,将饭盒放了上去。
“想必,这次带来的一定又是很好吃的东西吧?这次是什么的呢?让我想想,到底会是哪个地方的料理呢?”杜伦笑问,但是他的笑容看起来却疲惫不堪,完全没法舒展开来。
“简单的意大利面而已,别太期待。”弥瑟亚一面解开塑料袋上打的结一面说道。
“那也一定很好吃。”
“谢谢夸奖。”
“哈哈,”杜伦翻了个身,想让自己躺得更加舒服些,接着又笑道:“这年头像你这样子那么早就学做菜的男孩子还真少呢。”
“至少性别不是靠会不会做菜来判断的。”
“哈哈,说的不错。话说回来,菜有你做得那么好的,即使是女孩子,在西卫也是难找到的呢。”
“过奖了。”弥瑟亚揭开饭盒的盖子,腾腾热气冒将出来。饭盒中放着的,是红色鲜艳的番茄肉酱意大利面,香气止不住地钻进杜伦的鼻子里。接着,弥瑟亚又取出餐具。
“哇,好香呀。”杜伦夸张地抽着鼻子,以更好地贪婪嗅闻食物的香气,“假如你是女的话,那么追求者肯定会不少呢。”
“很可惜,我不是。对了,”弥瑟亚停下手,看着杜伦,道:“ 您是现在吃呢,还是等会?”
“唉,”杜伦苦笑一声,摇摇头,“还是先放着吧,我现在有点不舒服,再香的食物我都吃不下。”
“那真是可惜了。那么,您是哪里又不舒服呢?”弥瑟亚转身盖上了饭盒的盖子,问道。
“头痛。”
“还是以前那样子吗?”整理好床头柜上的东西后,弥瑟亚从墙角拉来一张折叠椅并打开来,在病床边坐下了。
“恩,一直没变。”
“还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幻觉?”弥瑟亚问。
“的确呢。真是痛苦。”
“那......”弥瑟亚沉默了半晌,才接着道:“这幻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您能别瞒着我吗?”
“知道这事情,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瞥了弥瑟亚一眼,杜伦道。
“到底是不是好事,恐怕也要到时候才知道吧。”
“唉,”叹了一口气,杜伦说道:“要是你想知道,我也不能不告诉你,但你必须答应我,切勿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懂吗?”
弥瑟亚点头道:“明白。”
“这也算是很老的事情了,你知道得,我呢,一开始并不是西卫的人。”杜伦扬起脸,呆呆看着一片空白的天花板,娓娓道来。听那没有起伏的声音,仿佛他正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空洞的眼神下,他好像看见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回忆,只不过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罢了。
那是一种奇特的感觉,一个人呆在伸手不见不见五指的漆黑影院中,带着沉寂观看黑白的哑剧电影的感觉。
“我曾经是一名猎人,栖身于庇护所之外的险恶环境下的人。我的父亲是最早成为猎人的一批人中的成员,因为他看到了这条路的‘光明’前途——致富之路。要知道,在野外,强盗横行,异怪遍地,即使是庇护所内的军人也无法长期呆在所外,反之,他们需要将大量的时间留在安全的庇护所内。”
“即使军人们拥有强大的武装也不行,在所外生活,不仅要武器,更要知识、经验与智慧。猎人就是那么一群人。灾变的到来,却是毁灭了很多,但也创造了很多。天选者就是其中之一。”
“天选者,上天选择之人,他们在灾变中,即没有免于受到污染的侵袭,但也没有失去人类的意识成为拥有强大力量却只知道杀戮的野蛮怪兽。相反,他们保留了人类的思想,又获得了超凡的能力。”
“这就是灾变带来的,你有没有想过,除了人类可以被变成想天选者那样子的更加强大的存在以外,其他东西是否也可以?动物,或者是其他物体?而我们便是干这一行的:抓捕怪物与存在于野外的天选者卖给庇护所中的财团;为科学家们带去野外的各种奇异现象的资料,自然的,或者是超自然的;我们也寻找文明时代流传下来的有关灾变的资料和物品卖掉。当然,还有一种东西,更加有趣,我们称它为‘天选之器’,它们受到灾变高能影响而获得了怪异的力量,有弱也有强,有科学意味浓的,也有超乎人类想象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谁获得了它们,谁就能够使用它们的力量。”
“谁能拥有它,谁就拥有了强大的超能力,有时连超越天选者们也不在话下;而谁卖掉它,他就会得到大量的财富,有时连超越富豪们也不在话下!”
“力量与财富,这就是猎人这个职业存在的理由。我的父亲追求的是财富,而我却不同。我的母亲是强盗的女儿,却随我父亲私奔,最终,却在我出生后不久被异怪杀死。我的父亲也在我少年时因为异怪而死去。从那时,我就坚定了那个信念,我要找到足够强大的天选之器,我要变强,强大到能够保护我身边一切我希望保护的人。”
“我的运气其实很不错,在某件事之前,我就历经千辛万苦得到过两个天选之器,但由于它们的能力有限,并不能让我满足,我便将它们先后卖掉,积蓄了一笔不菲的财产。”
“我活动的区域,主要在伊丽莎白家族与拉米雷斯家族的势力交界处。在那里,有一块让无数猎人畏惧的区域——噩梦三角。然而,有那么一天,几名科学家宣称,他们的探测仪器探测到,噩梦三角中,存在着不明的特殊天选之器,而唯一能确定的,是它的能力,超乎寻常的强大,无法形容的强大。”
“各个家族,各个财团,都愿意付出数额高的吓人的赏金。于是,猎人们,开始向那个地方进军。”
“那真是噩梦一般的旅程,超乎强大的异怪杀死了我们中不少人,不明所属的军方特种部队杀死了我们中不少人,然后......诡异的幻觉出现了,好多人疯了,好多人死了,还有好多人......”
“在某处,我们发现......那些被杀死的人们,居然全都重新‘活’了过来,睁着瞳孔散开的眼睛,拖着碎裂的身体,拿着各种枪械、武器,向我们,发动了攻击。”
“我们不断与各种各样的敌人战斗。我们流离,我们失散。然后,我独自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像是一个工厂的什么研究室。”
“那个研究所,在地下深处。我在那里,看见了一个奇怪的系统——两个并排的装置,各可以躺下一个人,装置上是许多不知名的设备。其中一个,躺着一具散着绿光的骷髅,被各种设备连接着。”
“我在这里被幻听笼罩,那一段话至今仍然会不时回响在我的脑海中:
‘我一直为合众国而战,我一直希望拯救这个世界于灾难之中。
但我不是超人,我彻底失败。
我是必将堕入地狱的杀人者,但是,病毒没有夺走我的生命。
从那个能力出现的一瞬间,我就明白上帝给予我的职责。
为什么我会得到他人的一部分记忆?
不,那不是某些人的记忆,那是人类的历史。
我会永远地躺在这里,这个装置会与我一起,记录这首长歌。
那是人类自己早就的地狱,人类自己谱写的悲歌。
从过去,到现在,在到未来,永远永远。
我是记忆者。
孩子,您有兴趣,听我唱歌吗?’”
“对,这是这段话,一字不差!它现在还在响着!而就在哪里,我被那迷惑性的声音所控制,我躺上了那空着的装置!结果设备启动,我晕了过去。”
“我做了一场梦,尽管在现实中只过了几个小时,梦境中我却度过了数十年,我体验了好多好多人的记忆,那是人类自寻死路的记忆。但当我醒来,我才发现,我再也没法摆脱那些记忆了。那些画面,那些声音,总是不时浮现在我脑中,搞得我头痛欲裂。”
“我捂着脑袋挣扎着走出去。而在门口,我听到了......”
“‘你会与我,一同记忆下去。’”
“‘一起歌唱吧。’”
“就那样,我患上了这种病。”
“之后呢?”沉默片刻,弥瑟亚问。
“由于痛苦,我放弃了寻找天选之器。我独自离开噩梦三角,去往庇护所,又为了远离噩梦三角,减少幻觉的痛苦,而到了这里。就是这样。”
“那是多少年前。”
“记不清楚了呢。”杜伦苦笑着摇头。
挠着头,弥瑟亚道:“那就算了吧。”
说完,少年凝眉沉寂着。
“怎么了?”杜伦扭过头来,问。
“我......”少年仰首也盯着天花板,道:“我也产生幻觉和幻听了呢......”
“什么!”杜伦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不知道.....”
“那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只是过去美好的记忆,而我听到的,却是死者的笑语。”
少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回忆着。
那年的军人社区,回响着悠扬的小提琴声。
孩子好奇地推开门走出去,循着声音,走到了一座二层小楼的下方。
他仰起头,看向二楼阳台:素裙双马尾的黑发女孩,小小的身躯扛着一只小提琴,眯起眼睛满足地微笑着拉奏它,乐曲回荡,不少行人都驻足观看。
孩子愣愣地站在楼上,只是沉醉于琴声中,仰望金色的光辉下女孩的侧脸。
他站了好久。
一曲已毕。女孩放下琴,舒了一口气,很满意的样子,笑得更欢了。然后,她看见了楼下的那只“呆头鹅”。
很好玩的样子......
她抿嘴笑着看他,却不说话。
一瞬间,孩子竟觉得无比尴尬,手都不知该怎么放,想要脱身离开。但他又觉得,这女孩子的目光比春风还要轻柔,细雨还要滋润,阳光还要温暖,他沉浸其中,又不想离开了。
两个小孩子四目相对,一个笑,一个呆。
“你到底再看什么呀?”女孩微笑着说。
“我......只是在听琴而已。”
“那你还盯着我看。”
“这......这是表达对演奏者的尊重。”孩子想了想,道。
女孩“咯咯”笑,好不容易才停下来,轻轻捻起自己的裙角,说道:“你觉得我穿这个裙子,好看吗?”
“当然好看。”孩子一阵疯狂点头。
女孩突然撅起嘴,蛮火大的样子:“又胡说了,若是真的好看,你就不会只是为了所谓对演奏者的尊重而盯着我看呢?我还不了解你们男孩子!”
“......”孩子垂下头,无话可说。而上面的女孩却又笑了。
看来,还是......换个话题的好,孩子那么想,他又仰首,说道:“这个曲子叫什么名字呀?”
“名字?你猜。”女孩狡黠地笑。
“猜不到......”孩子道。
可他话音才刚落......
“不要泡我妹!”一位还穿着校服的黑发少年“咣当”推开阳台门,冲到了阳台上,扶着栏杆对着孩子一阵吼叫。
孩子被一下子吓蒙,顿了两三秒,掉头就跑。女孩则用惊讶又埋怨的眼光瞪了自己的哥哥一眼,转而扑到扶手上,对着孩子的背影大喊着:“那首曲子叫《辛德勒的名单》哟!”
孩子瞬间止步,他转过身,迎着少年愤怒的目光,向着那女孩招手告别。
女孩也同样对她招手告别。
那名孩子,弥瑟亚·沃瑞斯,以后一有空便会偷偷跑到那楼下,去听女孩拉小提琴。一个只是拉,一个只是听,至少在那阳台上下,他和她再也没有说过话。
过了一段时间,他才知道她的名字。
菲丝特·布兰德。
而后的女孩的命运,现在的弥瑟亚却不敢再回忆下去了。
还有一个可怜的女孩......
弥瑟亚跪坐在柔软的床上,对面则是穆伦懒懒地趴着。
二人的中间,是一沓沓卡牌。二人手中,也各拿了几张。
“魔法引力。”弥瑟亚抽出一张,道。
“这张是不许用的!”穆伦道。
“嗷......”弥瑟亚将那张牌扔到一边,重新出牌。
“哈哈,”弥瑟亚回合结束,穆伦则咧着嘴笑着出牌,道:“星圣......”
没一会......
“我又赢啦!”穆伦笑道。
弥瑟亚轻轻点头。
“再来不?”
“随便。”
说着,二人开始洗自己那边的牌。
“哼!”金发少女披着还湿漉漉的长发走进门来,皱眉道:“用四代虐一代算什么!”
“我这是在锻炼他的能力呀!”穆伦支起身,大义凛然道。
“你明明是欺负新手!”少女怒道。
“哪有呀!”
少女不答,只是爬上床,在弥瑟亚身边坐下,柔声道:“我来帮你吧,弥瑟亚哥哥。”
“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我才是你哥呀!”穆伦哭丧着脸道。
少女一吐舌头,道:“我才没有你那么不要脸的哥哥!”
“苍天呀!”穆伦夸张地打起滚来。
“用我的卡吧。”少女凑到他耳边轻轻地道。
她发际的水珠滴落到他肩膀上,他顿时心乱如麻,“好吧。”
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尴尬的感觉袭来,弥瑟亚真想立刻屏气屏到她走开为止,憋死也没关系,只是......完全没有可行性么!
好在她走开了,可是......她将卡组拿来后,又坐到了弥瑟亚的身边,甚至更加近了。
穆伦不怀好意地看着两人,直挑眉,道:“弥瑟亚你真是......”
没说完,少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穆伦只好将话咽了下去,免得挨打。
游戏开始......
“喂喂,打个牌而已,你告诉他怎么打就可以了,用得着手把手吗?”穆伦坏笑道。
少女红着脸喊道:“要你管!”
“你脑袋都快靠到他肩膀上去了都!你还不如抱上去,还能抱紧点呢。”穆伦更乐了。
少女“哼”一声,扭头不再看穆伦。
于是......他被虐了六局,虐得死去活来。
“以后穆伦哥哥再犯贱的话,就告诉我哟,我帮你揍他!”少女说。
弥瑟亚几乎能感觉的,她话语时的气流吹拂在自己脸上。
假如穆伦没有出这种事情,假如她还活着,假如他依旧孤身一人。他或许真的会接受她也不一定。到那时,或许连真的抱在一起,也不会觉得尴尬了吧。
可是现在.....
“你怎么了!”杜伦看着弥瑟亚惊恐地喊道。
弥瑟亚捂着自己的头,苍白的脸上,表情扭曲着,如恶魔般恐怖。
“我......我想死......我......我要杀光......所有人!”
说着,他身后,病房门开合的摩擦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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