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务处躺了五天,中间只能吃少量的食物,并不是因为肠道消化问题而不能吃太多东西,而是因为没人来得及照顾我,前线退下的大批伤兵需要及时救治,时间太紧急了,而人手远远不够,少一分钟就要失去一个人的性命。
所以我这种一时半会饿不死的也就自然而然的放到了后面。
敌人进攻了三天,我们的阵地一度濒临崩溃,才总算在第四天打退了他们的进攻,双方在土地上留下了大量的尸体和弹壳,付出了血的代价,才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拉赫曼来看望了我几次,他还是像上次见到的一样,强壮而有力,只是胳膊上受了伤,总是有的没的说着些什么。
他给我带来了两个猪肉罐头,一块当地特制的烤面包,用罂粟籽和大麦烤制而成,还要加入果醋和木屑,味道非常难吃,干地像块石头,又酸又硬,一点都不适合我这样大病初愈的人,不过我还是把他们吃了,因为除了这个我没东西可以吃。
至于那两个猪肉罐头,我根本没有开罐器,更不可能用牙齿咬开它们,所以它们在我的枕头底下折磨了我整整好几天,每天我都要闻着它们那虚无缥缈,不知道到底存在不存在的的香味入睡。
直到今天,我终于可以下地走路了。
我看着罐头上面那两个在这几天里仿佛一直在嘲讽我的卡通猪头像,露出邪恶的笑容。
饥饿让人疯狂,而对肉食的渴望是所有食物里最让人疯狂的东西。
我的枪还在自己身上,但我不可能用枪去打爆它们,我只能找一种相对简单的方法来处理它们。
这里是没有开罐器的,我在整个营地里四处搜索,终于找到了一把不锈钢制的勺子。
“嗯...”
我用自己没有伤到的那只手抓住勺子,用两只脚固定罐头,用勺子的边缘在罐头上来回折腾。
“你在干嘛?”
旁边的一个病号问我。
“我在...开...罐...罐头!”
我一边咬着牙用力,一边回答他。
“那你加油”
他看上去好像对罐头完全不感兴趣。
“该死的...那个家伙...买了罐头...不能再买个开罐器么...”
我咬牙切齿。
“你如果能小一点声就更好了”
那边传来了不满的声音。
我只好停了下来,看着罐头上那些凹陷的痕迹叹气。
这东西我可怎么吃啊...
我放弃了幻想,觉得在我身体恢复正常之前是不可能接触到罐头里面的肉了。
当然,我自己私自去开罐头是不敢被那个叫柠柠的护士知道的,她禁止我们做任何大动作的活动。
其实也不会有几个人会跑去做大动作的活动,大多数人都像是死了一样躺在床上,死亡的不是他们的肉体,是他们眼中的精神。
参加战争的人未必就喜欢战争,喜欢战争的参加战争后未必还会喜欢战争,我们在屠夫与牲畜的角色之间不断转换,最终丢失的是对于自己生而为人的定义。
我能想到战争的局势不容乐观,不过这并不能代表绝望,虽然战场是一个绝望肆意泛滥的地方,但我依旧认为还有着美好存在。
明天我就要从医务处出去,给下一个要来这里躺着的倒霉蛋腾出位置,所以今天我要抓紧休息。
好吧其实我还是想打开那个罐头...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在酒吧的女孩...
不,或许叫她女人更合适一些,虽然看起来她的年龄可能只有十七八岁左右。
她会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呢?会是什么样的神态容貌呢?过的是否安详?
可能战争摧毁了她的一切,可也是战争把我和她联系在了一起,我不希望战争从我身边带走她,但也不希望战争带走其他人,虽然我和她,和他们只是萍水相逢,有的甚至没有见过,但我依旧这样想。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在战争结束后以一种自然的状态去认识她,随后正常的追求她,然后绞尽脑汁地去让她明白自己的感情,等她做出一个选择。
如果可以想的更过分的话,那么我还希望可以亲手为她带上戒指,找一个安静的小地方安家落户,一起把头发从黑的熬成白的,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或许更多,最后安静地葬在一起,走完一生。
想的好像有点多...
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嗯...有点烫...
现在想这些都是空话,我想做成这些,至少得先从医务处出去,并且把这一身伤治好,从战争中活下来。
我这么想着,把罐头又赛回了针头底下,默默地闭上眼睛,感受着伤口疼痛而又有些瘙痒的感觉,那让我有种莫名的**,我能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动用一切力量修补着肉体的创口,而这种感觉能让我感觉到生命的不断灌注。
我想我暂时是睡不着了,我就那样平躺在病床上,思考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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