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未知的结尾（二）
花宛县因为地处山水环绕之间，所以气温比起青川来说要冷一些，再加上如今已是十一月份的深秋的季节，走在路上凉风飒飒地吹着，有泛黄的落叶不时飘零而下，文声晚就算穿了两件衣服仍然在控制不住地打着哆嗦。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沈蓉浦的抗寒能力格外的强，身上还穿着夏天买的那条波西米亚长裙，却丝毫没有露出受冻的表情，反而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简直与平时的弱不禁风泾渭分明。
卫冬玲穿的衣服比两人都要多一些，因此也没有感到冷意。
“社长，冬玲的妈妈以前工作的餐馆到底在哪里啊？”轻巧地绕着盘山公路下山的沈蓉浦问道，并且稍稍掀起了一些有点挡住视线的遮阳帽。
“我不太清楚，卫老师昨晚也只是说在城东。”文声晚看了一眼手机导航，然后俯下身子向卫冬玲问道，“仔细想一想，你真的不知道那家店的名字了吗？”
卫冬玲咬了咬指头，漂亮地瞳孔里流露出思考的痕迹，最后还是摇头：“我只知道是一家有一株樱花树的餐厅，好像还卖着米饭团，外面裹了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黑糊糊的东西。”
“正如卫老师所说，是日本料理店，而那个包裹东西的饭团应该就是寿司了吧。”文声晚沉吟道。
他在导航上输入了日本料理店，然后将视野拉到城东的位置，发现只有一个符合条件的餐厅。
“是叫……樱花刺青吗？”
“嗯。”卫冬玲点了点头，看着天空思索了一阵后，又摇头起来，用女孩特有的声调说道，“我忘了。”
沈蓉浦看向了文声晚，好像是在确认文声晚的想法。
“反正也就只有这一则适合的选项，我们就去那里吧。”文声晚耸耸肩，小声说道。
走在花宛县的道路上，真的与青川的街道有质的差别，没有那些高耸得直入云霄的高楼大厦，也没有那些颇具风格色彩鲜明的高端店铺，甚至没有街头街尾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人群，有的只是那像是忠实地匍匐在地上的小狗的低矮房屋，远处山间的袅袅青烟，与静谧安详的微风。
不过就算如此，花宛县的基础设施近几年改进了许多，电影院商业中心游乐园别墅区一应俱全，甚至可以赶上某些比较重要的城市。
不仅如此，城里还通了电车，虽然还处于有轨的水平，移动起来呼噜呼噜响，但是如果与周边斑驳的白色围栏和青草结合在一起，竟然有了一丝风趣的年代感。
文声晚双手插在裤兜里，暂时放空了脑袋，欣赏着这在国内已经不可多得的风景。
“冬玲，关于这座城市，你还记得什么吗？”沈蓉浦牵着卫冬玲的手，好奇地问道。
卫冬玲低下了头——文声晚在几个小时前确定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说道：“我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在这里。”
“你还记得啊。”沈蓉浦眼睛惊讶地亮了亮，对于小孩子来说，能记得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已经很厉害了。
“沈姐姐，我只记得这些了，其它的……我想不起来。”卫冬玲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只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文声晚悄悄地用手抠了抠脸，这个小孩也太安静了吧，简直和自己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孩子天差地别。
“没事，姐姐和哥哥带着你逛一下，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沈蓉浦笑着摸了摸卫冬玲的头。
“谢谢姐姐。”卫冬玲嘴角微微抬了抬，轻轻地点了点头。
“还有哥哥哦。”沈蓉浦指着身后的文声晚，苦恼地撅着嘴对卫冬玲说道。
“谢谢叔叔。”卫冬玲口齿清楚地说道，让文声晚差一点没有注意到这人称的问题。
“是哥哥。”文声晚黑着脸，口干舌燥地说道。
“啊？难道我叫错了吗？”卫冬玲被卫闻谦梳起的精致的羊角辫跳了跳，而她也终于露出了些惊讶的表情，好像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谛，“真的不是叔叔吗？”
“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文声晚蹲下身，凑到卫冬玲面前，好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脸庞，“叫哥哥哦。”
“可是你看上去和爸爸一样大啊。”卫冬玲歪着脑袋质疑道。
“有吗？”文声晚欲哭无泪地问着沈蓉浦。
“我……不知道耶……”沈蓉浦因为卫冬玲坚决的态度也开始怀疑自己平时的判断了，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能听一下理由吗？具体是哪里显老？”文声晚叹了口气，小声向卫冬玲问道。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卫冬玲低下了头，“脸上总是带着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却依然不顾自己地照顾别人，就是这样的感觉。”
文声晚怔住了。
卫闻谦在平时在家里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这是为什么？
“卫老师……总是用这样的表情对着你吗？”沈蓉浦关注的是不同的问题，有些担忧地问道。家长温暖的笑容对于一个孩子是不可或缺的东西，试想如果父亲常常在孩子面前唉声叹气，这个孩子今后很大可能也会成为一个唉声叹气的人。
“不不不，姐姐，爸爸很爱我的，他从来没有欺负过我。”卫冬玲慌忙摆了摆手，着急解开误会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爱，但是脸色又马上归于平时的平静，或许说还带着一些与年龄不符的寂寥，“只是……”
“只是？”文声晚皱起了眉毛。
“爸爸好像很累了，他一直在我面前坚持着什么东西，但是从来不告诉我，我想如果他能好好睡一觉的话，就没问题了。”卫冬玲低声说道。
“那你的妈妈呢？她肯定会帮助你的爸爸排忧解难啊？”沈蓉浦睁圆了眼睛，尽管昨天晚上听故事的时候睡着了，但她仍然对于那个叫做兰子的阿姨有一定了解——那样贤惠端正的妻子怎么可能不在意丈夫的心理问题呢？
“如果是以前的话，妈妈一定会这样做吧。”卫冬玲眨着漂亮的大眼睛，认真地说道。
“现在呢？”文声晚感觉从山上吹来的风有点冷，正透过轻薄的衣物侵袭他的身体，于是本能性地缩了缩脖子。
“妈妈她，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爸爸说她出差了。”卫冬玲用力地拽着沈蓉浦的裙摆，导致面料上泛起了一层层褶皱。
女孩咬着嘴唇，似乎是快要哭了，但是她忍住了，小小的身影在安宁的街道上显得有些寂寞。
文声晚目光游离地看着路边的野花，对于安抚小孩子情绪的工作，他只能帮倒忙，这时候只能寄希望于沈蓉浦了。
沈蓉浦听到了女孩的话后愣了好半天，但是始终没有琢磨出什么东西出来，于是只好蹲下身子，摘下了遮阳帽，戴在了女孩头上。没想到这个遮阳帽比女孩的脑袋大一圈，导致如同一个大碗一样倒扣在了她的头上，遮住了其全部视线。女孩连忙挥舞着小手费劲地把遮阳帽抬起来，帽檐下露出那双带有好奇与不安的小眼睛。
“姐姐真是比不上你呢，年纪轻轻就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沈蓉浦微笑着说道，她白皙明净的脸颊此时看上去很美，眉毛甚至像是用最昂贵的毛笔沾上墨水画在脸上的一样。
“但是呢，就算遇到了些不开心的事情，你也要常笑啊，因为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生命中的最后一丝温暖了……哎呀呸呸呸我在说什么晦气的话啊，对不起冬玲赶快忘掉它吧。”沈蓉浦脸色一变，吐了吐舌头懊恼地说道。
看着眼前这位似乎比自己还要呆傻的姐姐，卫冬玲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我们一起走吧，哥哥姐姐一定会带你找到你妈妈曾经工作过的餐馆的。”沈蓉浦拍了拍女孩的脑袋，拉起了冬玲的小手，笑着说道，然后站起身，看向文声晚，“对吧？”
“这毕竟是此行的目的，我们也不得不完成。”文声晚偏过头，拉起了卫冬玲的另一只手。
“这位哥哥总是会说些丧气话呢，不过他心意肯定是有的哦。”沈蓉浦向卫冬玲笑了笑。
卫冬玲低垂着脑袋，看了看左手，又看了看右手，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说不定我们三个这么看起来很像一家人啊。”
“是是是是是是是吗？社社社社社长？”沈蓉浦伸长脖子，鼓囊着眼睛活像一只青蛙，面红耳赤地问道。
“麻烦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行吗？”文声晚无奈地耸耸肩，真亏小孩童言无忌的一句话都能把这姑娘刺激成这样。
不过……
文声晚瞟了一眼云层之后闪烁的阳光。
说不定我们仨还真的像是一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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